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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兀自后怕的李日尊,正在神游天外,却被已经宦官小跑过来的脚步拉回了现实。
“陛下……太尉……太尉回来了!”
那宦官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嘴上有些吱吱唔唔地说道。
李日尊没有察觉出来,反而惊喜地问道:“太尉回来了?那定然是劫掠钦州一事成了,快快宣他进来!”
宦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不语,退了出去。不一会,衣冠不整的太尉郭擎日,带着哭腔跪着爬进来说道:“陛下,罪臣无能啊!”
李日尊吓了一跳:“太尉这是何故?”
“我罪该万死,将十万精兵,全都败光了。先锋将陈改重伤,武胜将军侬宗亶带伤,而太保他……”郭擎日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李日尊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好不容易强打起精神来,颤抖着声音问道:“太保他怎么样了?”
郭擎日伏地痛哭道:“太保他……他已经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了!”
李日尊怪叫一声:“啊!痛杀我也!”
说罢,身子往后一倒,昏死了过去。郭擎日大骇,连忙高声唤道:“来人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李日尊被太医按住人中良久,才悠悠转醒,想起了惨死的李常杰,又昏死了过去。这一下,可急坏了满朝文武,差点没打起来。原来,李日尊生过三个儿子,一个现已经两岁,却是庶出,不得继承大位,而且生母早死。再加上其生母乃是一名宫女,地位低微,虽为皇子,但日后处境的艰难,可想而知。皇后杨氏曾生过一个儿子,但年幼夭折了,至今尚未再有所出,以至于李日尊很早便想废后了。又有黎元妃(倚兰夫人),又叫倚兰元妃,去年刚刚生下一个儿子,今年才被李日尊立为太子。
如今满朝文武见皇帝“病重”,便想到了继承人的事宜。交趾一切尊崇中国,自然也学会了中国那一套。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太子才一岁,最是容易摆弄不过。谁要是掌控了太子,以后朝政还不是他说了算?等到时机成熟了,踢开傀儡皇帝,自己登上宝座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可惜事与愿违,李日尊偏生醒了过来,并没有大碍,只不过是伤心过度罢了。
旁人不知道李常杰对李朝意味着什么,李日尊可是很清楚的。虽然李常杰只是一个太保,可他却是李朝的中流砥柱。要不是李常杰,占城不会对李朝俯首称臣,真腊不会忌惮小小交趾。那都是因为李常杰用兵阴狠狡诈,加上武艺超群。在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地方,李常杰确实厉害,不愧是李朝军神。
只可惜,再厉害的人,在洪祥式步枪下,也只能饮恨了。李常杰,终究要为他镗下的人命,还了血债。
李日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捉住郭擎日,痛心地问道:“太保怎么死的?”
“阵前斗将,为敌将暗器所杀……”郭擎日不敢隐瞒,如实回答道。
李日尊松开了手,无力地垂下了手臂。他也明白兵者诡道的道理,成王败寇,只要能打死对方,用什么招数也不重要了。指责对方卑鄙,陡让敌人嘲笑,这也只能怪你自己着了道。李常杰用兵,也很残忍,曾经在钦州、邕州和廉州都坑杀过不少汉人。汉人说什么了吗?没有,但汉人用了最直接的方式,给予了回击。如今血债血偿,只能怪战场上刀枪无眼,自己技逊一筹。
李日尊只觉得心痛得难以承受,无力地说了一句:“你们出去,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郭擎日等人退出之后,李日尊发了疯一样,猛地把房内所有器皿,都摔了个稀巴烂。听着噼里啪啦的脆响,周遭的人都知道了,这位陛下,心情肯定很糟糕。这时候谁招惹到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郭擎日则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如同斗败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原先的同僚,像右清道王行、左清道刘庆和右威卫范彞则冷嘲热讽地说道:“哟,那不是领军北征的太尉么?”
“听说在钦州城下,被汉人打得溃不成军啊!”
“可不是,想当初出征之前,多威风啊!十万大军,啧啧,回来只有三千人!”
“哈哈哈……”
郭擎日脸色铁青,用力地攒紧了拳头,拳面上青筋暴露。好不容易咽下这口气,郭擎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还生气了?我呸,什么个东西!”
“就是!”
……
轻伤的侬宗亶,包裹着手臂,在外面候着:“太尉,陛下没有责怪你吧?”
郭擎日见到他就没有好脸色,冷哼一声,也不理他,直接走了。侬宗亶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太尉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招惹他?诶,陈将军,你知道为什么吗?”
侬宗亶见到拄着拐杖的陈改,忍不住出声问道。结果可以预料到,陈改黑着脸,也是一声冷哼,不再理他。
“他们都是怎么了?”
以侬宗亶的智商,这样的情况,确实很难和他解释的。(。)
第八百一十五章:避实就虚()
夜幕如约而至。
交趾国的夜晚,山蚊特别多。因为不能生火,所以就不能点艾草驱蚊。若不是随军大夫懂得用草药制成驱蚊药包,恐怕那疟疾,就会带走许多士卒性命了。就连交趾本地人,都要长期点艾草驱蚊,才能住人。
不过就是得了疟疾,也不要紧。有皇家大学的研究,早就发现了臭蒿,也就是黄花蒿,有着治疗疟疾的奇效。这个研究发现,早就公布于众,不知道救了多少南方百姓的性命。随军大夫也知道了黄花蒿的作用,在准备南下后勤事宜的时候,也备了不少急用。
中草药对汉文化的传承,不知道起到了多重要的作用。其实后世那么多绝症,都是可以通过一些特殊中草药抑制病情的。若是能提出其中有效成分,恐怕人类的寿命会大大的提高。当然,现在这个时代,除了陆承启知道这些绝症之外,很少大夫能见识到的。或许是因为这时候的食材都是无污染的缘故吧。早在晋朝,傅玄的《口铭》就有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此乃至理名言,古人诚不我欺。
而禁军大营,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几个明哨、暗哨在盯梢之外,其余的士卒,早早就进入了梦乡,享受着这难得休闲的夜晚,养精蓄锐起来。
“十四的月亮,就这么亮了。”折克行听着营帐里传出来的鼾声,突然有些感慨地说道。
中军大营外,折克行、卢尘洹和邹游没有入睡,仍在月光下看着地图,探讨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折将军,邹教习所言,你认为如何?”
卢尘洹胖得只看得见一条缝的小眼睛里闪着精光,盯着折克行问道。
“指挥使,邹教习,我认为,此举不妥!”
折克行也不怕得罪人,反正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团练使,再降他的职,也不过是降为一个马军都头或者步军都头,与现在差别不大。敢说敢做,是折克行的风格。邹游倒是没有生气,在皇家军校里面,常常有着这样的讨论课,许多学员聚在一起,讨论战役。但真正在战场上,邹游还是第一遭。这种熟悉的氛围,让邹游很是轻松,仿佛又回到了皇家军校里,那种讨论学术的课堂上,各抒己见,只要言之有理,驳倒别人就行。
折克行是有着真正领兵经验的,在月光下,指着地图说道:“你们看,宣光州城虽然险峻,地势极好,易守难攻。但不要忘了,我等乃是孤军深入,粮草只能维持两月余罢了。我等占据着地利,安南人占据了人和。兵书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据城死守,乃是孤城一座,如何完成圣上交与我等之军令,彻底灭亡李朝?”
邹游愕然,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很诚恳地一拱手,说道:“折将军,受教了!”
“不敢当,邹教习只是经验稍显不足,若再历练一番,足可独当一面了。”折克行谦虚地说道。
邹游也知道自己的短板所在,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怪不得狄副校长常言道,我们这些学员,不过是纸上谈兵,从未有过指挥大兵团作战之能力,不懂后勤,不通协调,不懂水陆并进。现在,我总算明白了,狄副校长果然是用心良苦,一言中的啊!那敢问折将军,依你之见,攻下了宣光州城,下一步该何从何去?”
折克行不答反问道:“那邹教习,你觉得应该往哪里去呢?”
邹教习一愣,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安南弹丸之国,纵深不过几百余里,且多山多林,唯升龙城一带一马平川。如此地形,藏匿几万人,小菜一碟罢了。”
见折克行和卢尘洹都沉默不语,邹游的自信心大受打击:“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没错,若是我们藏匿起来的话,安南人想找到我们,确实不易。但邹教习似乎忘了,我等此次前来,是要灭亡李朝,收复安南州的。如此行军,如何能成?”卢尘洹见折克行闭口不言,只能把折克行内心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邹游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
折克行笑道:“不干事,不过一时想不到而已,见得多了,以后便好了。”
邹游认真地请教道:“愿闻其详。”
“本将有个计谋,不知得当不得当。”卢尘洹缓缓地开口说道,“如今我等有水师和步军、骑军。不如兵分三路,水师一路,本将与折将军一路。自宣光州城而分,一部沿着红河、明江、锦江行动,以多欺少,专门袭击安南水师。折将军率一万骑军,在升龙城一带游弋,寻找战机。本将则率两万余步军,自北向南,横扫安南国境。”
邹游皱眉道:“我等兵力本就不足,再行分兵,岂不是自废武功?”
折克行却拍手赞道:“好计谋!”
邹游不解地说道:“我不见得好在哪!”
折克行解释道:“邹教习,如今安南军力,大多归附在升龙城左近。指挥使的意思,是让我与你作为诱饵,引诱安南人疲于奔命。而指挥使则秘密行军,横扫安南二十四路州城,宣扬大顺此次出兵意义,告知大顺百姓之生活,分化安南百姓,化解敌意,此乃釜底抽薪之计也,……”
卢尘洹微笑,和那么多将领合作过的他,唯有折克行最知他的心意。不愧是与辽国对战多年的悍将,智谋和勇气,一样不缺。
邹游也明白过来了,但还是有些担忧:“卢将军才领着两万人,是否少了些?”
“兵不在多而在精,再者,李日尊把安南的精兵都调往升龙城,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我等大可避实就虚,完成收复大业。”卢尘洹很有自信地说道,似乎明日交趾就能纳入大顺版图一样。
邹游却高兴不起来,他们总兵力才四万余,交趾军队足足有三十万。实力相差悬殊,怎么能赢?
他却不知道卢尘洹是很鸡贼的,早就上奏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