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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军何必这样说。这几年上将军为长平督粮。与在下来往颇多,在下深晓得上将军的本事。故而今日才有此问。那几个人……”
“冯将军,他们只是我府上家将。”赵括微微一叹。
冯亭见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答他,晓得他口风甚严,只好转口道:“林子里……”
“我想一人在林子里呆一呆,想些事情。”赵括打断了他。冯亭讪讪点了点头,拱手而去。
一阵风吹过,吹开了乌云,霎时间明月当空,清辉遍地。
赵括一人负手站在林间,凝视着林间突然明亮起来的月色,心里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他此刻心绪纷乱如麻,根本也不知该从何想起。
他自小到大,人人都夸赞他聪颖过人。无论是功夫、兵法,他学起来都比旁人容易些,便连那样聪明的月夕,都会调笑他是只老狐狸。可此刻间,他只觉得,若是他能少一些聪明,对眼下的境况少了解一些,这样他心中的恐惧便会少一些。
聪明人比庸常人痛苦,因为他能够以智慧预见到自己的将来。
他本就晓得,长平会是他一去不回头的地方。
他出生名将之家,是马服君赵奢的儿子;他虽然没有没什么功名利禄之心,但他有着天生的燕赵慷慨之气。他是赵国人人推崇的马服子,赵国给予他的一切,叫他对这个上将军之位无可推却。
国家有难,责无旁贷。
当仁不让的,是家国的安危。
自那日赵丹力排众议,拜了他为上将军的那一刻起,长平之势再是骑虎难下,为国为家,他也要迎难而上。
可这几日之间,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都脱出了他的控制。他明晓得那夜大雨中月夕一去,白起便会病愈;他见到秦军摆开的阵势,便有几分担忧是圈套,更怀疑白起就在秦军帐中。可他除了劝说,全无它法,最后竟眼睁睁地看着这里的二十万赵国精锐陷入了秦军的包围圈中,瞧着一切滑入深渊。
他不但无能为力,却要叫他为此承担一切。
事到如今,他还能做什么呢?
历史从来成王败寇。死,本不足惜,他也不在乎。若他死在长平,世人对他是怀着怎样的情绪?惋惜,同情,憎恨抑或是兼而有之?
一切,冥冥中都有天定。他只需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便是了。
可他仍是感到恐惧。
他第一次感到恐惧,是那次他一掌击中了月夕。那一次,他怕的是此生再见不到月夕。而这一次截然不同,他觉得恐惧,是因为此刻陷在这山谷里的二十万大军。
二十万赵国儿郎的性命,邯郸父老的安危,都交托在他的手里。
他清楚秦王与白起,要得不是这上党十七郡,不是争这一口气,而是赵国千里的河山。眼下有如此大好良机,他们秦国君臣怎会生生错过?从此刻起,他但凡出一点点差错,都会叫赵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样不堪的重负,他一人如何承担得起?
他更怕此生再见不到月夕。
若他撑不下去……月夕会怎么样?
她会哭,会闹,还是会与他一起……
既然他怕,为何他又要赶走月夕?若月夕此刻仍在,他可会没那么恐惧了?
他突然后悔极了方才那样狠心地赶走了月夕,他的月儿……
他多想再抱一抱她,亲一亲她。他不想只借这林间时明时暗的月色思念她;他想抱住那个软玉温香、会恼他咬他,笑一笑便叫他都醉了的月儿。
此时此刻月夕若肯再回来见她,他绝不会忍心再那样无情地对她。
☆、7 留连时有限
他悔意大起,茫然四顾,却又不知何处去寻月夕。他又朝林子深处走了几步,想去摘一片叶子,好吹一阕她唱得那首曲子……可隐约间,耳边早已经传来那轻轻的歌声。
“花若雪兮晨有霜……沐兰泽兮含若芳……”
这曲子只有四句,有人往复唱着,还唱得走了调。歌声飘飘荡荡,随着溪水潺潺,不绝于耳。
这么难听的声调,赵括却怔怔地听着,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突然快行了几步,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他扶住了旁边的大树,抬起头来,却见凄迷夜雾中,月夕就坐在前面溪水旁的石头上。
一钩弯月挂在天边。
月夕坐在水边的石头上,白色的绣鞋褪下了放在一旁。她欺霜赛雪的双足,在溪水里一晃一晃轻勾缓荡。她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口中轻轻地哼着歌。
山谷晚风,吹得她那白色裙子层层起伏,也吹起了她的长发,在她的面容旁飘扬。
这天下的月色若有十分,这十分便全都照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一时之间,天地间一片幽寂,
世间唯有她。
她笑靥如花,月光下一如当日在大梁初见。
朦胧月光照在她的笑脸上,清水从她细滑的脚背上流过。她微笑望着赵括,突地脸色一黯,调子一转,又唱到了别处:“欢情断兮辞而去,迁引身兮不亲附。情私怀兮谁可语,世颠倒兮夕月殇……”
她的眼睛满是哀伤,突然睫毛下又滚出了泪珠,沿着脸颊上滚下。
自他们相识,她已经为了赵括。哭了有多少次了?
这一生一世,他还要让她为他哭上多少次?还有多少时间让他们分别?
若这一刻再要分别,可还有机会再见么?
赵括盯着她:“你怎么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我说了要赖着你缠着你的。”月夕嘟起嘴。眼里还含着莹莹的泪珠,“反正……你成不成亲都好。瞧不起我也好,怎么样都好,我就是赖定你了。”
赵括只觉心头一阵热血上冲,喉头哽咽,难以说话。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只因这一刻,他的心里,满满的。除了月夕,便唯有月夕。
他一步步走向月夕,探手到了溪水中,握住了她细巧的足踝。他掀起甲胄,用下面的青衫替她擦净了上面的水。他低下头,温柔地吻在那个暗紫色的胎记上,月夕的身子顿时颤抖起来,脸上更红得像是晚霞,只觉全身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连头都无法抬起。全身都在发抖。
她突然扑入了他的怀中。
“月儿,你会后悔的。”赵括想抱住她,却又伸出手推开了她。
“我从来都不会后悔。”月夕伸出双手去搂他。她只想要紧紧地缠着他。
赵括却先她一步拥住了她。她的身子明明是冰冷的,可为什么又是那样的滚烫?赵括抱起了她,吻着她,将她压在了草地上。
他忘了一切,只记得她说,她不会后悔。他也忘了自己怕什么,只要她在,他便没有什么怕的。
他压着她,吻着她;她缠着他。迎合着他。纠缠中,月夕感觉到了一丝痛楚。那一种撕裂般的痛楚,令她几乎要落下泪来。她蹙起眉。哀哀地望着他,伸手抵住他的肩膀,挣扎着要推开他:“老狐狸……”
可她的娇喘,她的呻吟都似在鼓励着他。他想退,早已经没法抽身而退,他在她的面前,全乱了阵脚。他只知道她在他身下,他想爱怜她,更想全部地拥有她。
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他再不愿意错过她。
她逃不走,她亦没想过要逃。她疼得泪眼婆娑,望见天上迷离的弯月,突地仰起头,一口咬在他的胸口,咬出了牙印,咬得渗出了血迹。赵括轻哼了一声,却更加紧地抱住了她。
她是月他是水,月倒映在水中,水化开了月色。
他抱着她因疼痛而颤抖的身体,亲着她的眼睛,亲着她的耳,在她耳边低声地呢喃着:“月儿,我的小月牙儿……”
她的双腿裸露着,交缠在他的腿上,她纤柔的右脚背上,露出了一个暗紫色的月牙印记。
月儿,小月牙儿。
她是他的小月牙儿。
※※※※※
残月如钩,星光迷离。
赵括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仿佛躺在云堆里。
他醒了过来,却宛如还在梦里。
这么多日来,伴随他的,都只有刀锋、矛戈和无穷无尽的厮杀声。可方才那短短的梦里,充斥的却是无尽的蘼芜香气,还有无尽的笑声。
他确实不是十足的正人君子,出入女闾,逢场作戏,也是偶有之事。可只有方才那一刻,那样的情爱缠绵,月夕那样一副如月轮般皎洁的身子……
他这一生,无论是长是短,又怎么能再忘了?
赵括张开眼,眼前便是那张柔美的脸,脸上带着世上最娇俏、最妩媚的笑容,眼波里还能将他化成水的情意。
她穿上了衣服,可穿的却是赵括的衫子。他的衫子披在她的身上,她趴在赵括的身上。
她抬着头,望着赵括,露出了脖子下一段雪白的肌肤,白的令他挪不开眼睛,衫子下面伸出一截修长的小腿,纤巧的足踝和底平趾敛的脚。那脚上还有一只弯弯的小月牙儿。
她的手柔若无骨,温如美玉,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
林间山风吹来,她不由自主地一缩,抱得赵括再紧一些。赵括一手搂住她,一手轻轻地地梳理着她披散的秀发。
赵括微笑道:“瞧什么?”
月夕轻抚着赵括的腮边与下巴,轻笑道:“原来你是个络腮胡子。”
赵括也摸了摸腮边,触手是有些疼。这半个月他日日殚精竭虑,哪有心思去理会这胡子,从前修剪得干干净净的胡茬,都密密地冒了出来。。
“如今才晓得我的本来面目么?”赵括笑道,“你可要后悔么?”
“我正要好好地想一想……”
赵括却将在她腰上的手一紧,柔声道:“如今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又不曾嫁给你,有什么来不及的?”
“没有么?”赵括笑着。手指在她光滑的背上滑过,叫她身上一阵酥软。
月夕满脸绯红,轻声道:“方才你那样……便是嫁于你了么?”
赵括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低声道:“不但是嫁给我了,将来还要为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月夕顿时想起那夜在太行山道上,野店的老板娘大腹便便的样子,她此时才明白,原来……原来竟然要如此。才能会有个娃娃。她又羞又臊,瞧见赵括的眼神又朝下瞄去,似乎正瞄向着她的小腹。她突地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娇嗔道:“不许瞧,不许看,什么都不许想。”
赵括被她紧紧地蒙着眼睛,也不挣扎,嘴角都是微笑。可月夕突觉手掌上一片湿热,她一怔。顿时明白过来,心中一酸,自己也几乎落下泪来。
她以手指在赵括的眼角微微一擦。待松开手时,两人脸上都是欢容。月夕将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胸口,柔声道:“老狐狸,都是我对不住你。”
“你怎会对不住我?”
“是我……”
“你我都是各尽本分。我技不如人,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你何必要自责?”赵括抚着月夕的头发,微笑道,“想想我们之间,算也算不清的救你救我,算也算不清的对不起彼此。我怎么会恨你?”
他又回复成了当初那挫锐解纷,无惧无惑的赵括。
所有的痴惘。所有的畏惧,所有的绪乱。在他拥有月夕的一刹那间,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天地,仍又是一片和光同尘。
月夕温柔道:“好,你不怪我。我从今往后,只听你的。你要我怎么样,我便怎样,可好?”
赵括笑道:“这便叫作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他默了一默,黯然道:“我最想要你做的,便是随着我,再带上我娘与菱儿,一起去代郡。”
月夕轻轻叹了口气,她自然晓得,赵括从前便同她说过,生平最盼望的便是北逐匈奴。可如今他却被困在这长平深谷,无粮无援,几近死地。月夕心中满是歉疚,柔声道:“我同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