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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监斩官,依旧是背锅大侠朱由楫。
原本这监斩官是文官担任,可是一口气砍两千多脑袋,整个大明朝除了太祖和成祖,估计没人愿意干!
所以监斩官的职务,监察院推给刑部、刑部推给大理寺、大理寺又推给监察院,推来推去三部门一致推举皇孙朱由楫,于是乎监斩官重任交由皇三孙。
今日观斩的人数众多,除了监斩御史,朱由楫把一百多小盐商和沿途商贾全都叫来观
小盐商在皇孙刺杀案后,本来还有些幸灾乐祸,如今真要将竞争对手全家抄斩,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午时将至,监斩台后十几个书吏分别出列,站在每户将要砍头的家族面前,开始朗读众人的罪状。
出乎人的意料,大盐商的第一条罪状竟然是偷税漏税。对于这条罪状,两侧观斩的商贾们觉得特别刺耳。
第二条罪状是妄议朝政,商贾们觉得依旧刺耳。
第三条是贿赂、勾结官员,商贾们觉得仍然刺耳。
第四条奢侈无度、铺张浪费,简直刺耳无比!
……
等到第十条罪状,也就是最后一条,才是刺杀皇孙,形同谋反,罪不容诛!
跪着的盐商家眷听完罪状,便知道要砍头了,一齐失声痛哭。
书吏宣读完毕,纷纷离场,晋商王家前面的老书吏却未离开,那老书吏上前,走到王家家主面前,说道:“汝可还认得我?”
晋商王家乃是官绅世家,还出国张四维这样的大人物,认识的达官显贵众多,结实士绅豪族亦不少,对这小小的书吏平时根本不入眼,可今日却位置颠倒,一个被砍,一个宣罪。
王家家主抬头看着这老书吏,似乎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那书吏冷笑着说道:“家父乃是张太岳!”
那王家家主结结巴巴的说道:“张居正?你是张允修!”……
这老书吏不是别人,正是朱由楫命人到江陵请来的那个教书先生,张居正第五子张允修!
张允修在原本的时空里,活到了八十岁高龄,张献忠打到江陵,要求八十高龄的张允修出仕做官,张允修写下了绝命诗:
“八十空嗟发已皤,岂知衰骨碎干戈,纯忠事业承先远,捧日肝肠启后多,今夕敢言能报国,他年漫惜未抡科,愿将心化铮铮铁,万死丛中气不磨!”
……
由于朱由楫的出现,张允修没机会在江陵赴死,却赶上了张四维家族覆灭。
当初朱由楫给张允修写信,只是说要整治张家张居正之子张允修作为见证。
朱由楫在信中可没说要灭张四维家满门,这也是怕读书人张允修同情心泛滥,不过,朱由楫显然低估了张居正后人的强大基因。
张允修听说要灭张四维家,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称赞此举灭了天下奸商的气焰。
更令朱由楫意想不到的是,张允修主动请缨,要做宣读盐商罪行的书吏,并且要亲眼送张四维家族上路……
……
午时已至,朱由楫在签令桶拿中拿出行刑的令牌。
烈日下,令牌上火红的字迹显得分外狰狞,一旦令牌落地,便如同军令,不得更改!
在场的数万双眼睛盯着朱由楫。
犯人们希望老天开恩,自己能死里逃生;
商贾兔死狐悲,希望自己不要落得砍头的下场;
围观的百姓们既胆颤心惊,又想凑热闹;
地方文官们冷眼旁观,盯着这朱元璋、朱棣之后大明的新屠夫。
御史们提起笔迟迟不肯落下,这绝不是因为替被灭族的盐商惋惜,更不是因为恐惧两千多颗头颅落地,而是心中琢磨如何书写皇孙嗜血成性、不守礼法的奏章,并把奏章变成自己升官的敲门砖。
朱由楫用另一只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努力保持着冷静,虽说自己亲手切过建奴细作的手指、喝过汉奸的心头血,但是作为砍两千颗头颅的监斩官,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朱由楫用余光看到旁边的张允修,五十多岁的张允修沉着冷静,坦然自若,丝毫没有一丝恐惧。
张允修和皇孙对视,朝着朱由楫点点头,仿佛在鼓励、在希望。
朱由楫想起了被清算的张居正,如果大明朝没有张居正顶住压力改革,并得罪天下士绅,大明不可能攒下上千万石的粮食和数百万两的白银,也许大明打不赢万历三大征,也许根本坚持不到螨清入关!
今日不杀这些国家蛀虫,也许,张居正“夺情”时引用过的“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依旧会变成螨清奴才改编的“千古名言”。
这盐商的两千多家眷冤枉?
可笑!
辽东百万惨遭野猪皮杀害的军民怨不冤枉!
西北数百万饿死荒野的无助百姓怨不冤枉!
华夏数千万被螨清疯狂屠杀的平民怨不冤枉!
五千年灿烂文明被野蛮和屈辱取代怨不冤枉!
我堂堂中华,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怨不冤枉!!
朱由楫猛然站起身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令牌远远抛出。
“杀!”
…………
第六十一章 二次盐会()
运河两岸还未抹净的血迹,与傍晚的残阳交相辉映,如同火焰一般,照耀着通州。
第二次小盐商大会,便在白天的刑场旁边举行。
两千颗翻滚的头颅和喷射的鲜血,既让白日观刑的小盐商们呕吐了整日,同时,也让小盐商们懂得在国家暴力机器面前,任你富甲天下,任你黑白通吃,全都如同草芥一般!
整日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的小盐商们各个脸色惨白,漫不经心的听着小太监朗读新盐纲法。
白天的砍头盛宴小盐商们被恐惧支配,对于盐税的额度,别说上次定下的每纲五十万两,就是每纲一百万两,也会毫不犹豫答应,就算是砍头,小盐商们也会引颈受戮,只要能留下点香火!
“首年每纲盐税定额为……”小太监说到关键处,停顿了一下,现场的小盐商全都屏住呼吸,准备倾听命运的裁决。
“四十五万两!”
“什么?四十五万两?小公公,确定不是一百四十五万两?”盐商们听到意外的数字,纷纷发问。
小太监微怒道:“咋?是不是咱家的京话不够标准?是每纲四十五万两。”
小盐商们确认了数字,仿佛从黑暗的深渊被人救起。
当然,盐税看似减少,实则略微增加。
这增加的部分来自取盐成本。
按照之前的开中法,盐商获得盐引后直接到制盐户所取盐,时间久了,盐商们行贿买通、关系亲疏、同乡照顾、官商勾结等手段层出不穷,使得食盐分配不均。
再加上大明后期盐引滥发,士绅豪族渐渐开始垄断盐业,导致小盐商们手中拿着盐引取不到盐。
于是盐商们开始两极分化,大盐商们财富日益增长,富可敌国,小盐商们日渐衰落,勉强糊口。
之后的盐纲法,更是断绝了小盐商的出路,一旦无法获得盐纲,好点的小盐商们能给大盐商打工,差点的只能转行讨生活,最终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新盐纲法,其实换汤不换药,依旧是按盐纲分区,固定的人员在固定的地点贩盐。只不过将十几个大盐商手中的“大蛋糕”,分割成了十个太监带领下的一百多块“小蛋糕”,分配给了穷途末路的小盐商。
这样分割,既避免了大盐商垄断经营,尾大不掉;还能更加有效的控制盐商,即使适当放放盐商的血,相信也没人敢反抗。
新盐纲法的另一个特色,是加入了新元素——盐务太监。
比如两淮有十个盐务太监,他们的首要职责,是到盐场收盐。
这横叉一脚的做法,竟然获得了小盐商的一致认同。
虽说太监贪婪无耻、嚣张跋扈、无利不起早,某些时候却是盐商最需要的“品质”。
按照新盐法,太监负责直接从盐户领盐,转手在交给盐商,盐商们不再直接与盐户对接,理论上可以坐在家里等盐。如果盐商取不到盐,就可以投诉自己盐纲的盐务太监。
各地的盐户所如果像过去一样百般刁难、吃拿卡要,就准备迎接太监们的愤怒吧……
当然,盐的收购价略微上涨,每斤从一文涨到五至十文钱,涨价的这点钱和大明朝动辄二、三百文的盐价,根本不值得一提。另外,这部分涨价得来的银子,全都进了内帑……
盐务太监的另一个职责,是组织盐兵打击私盐。
盐本无公私之分,但自从汉武帝实施盐铁官营之后,才有了从官府角度所谓的私盐。
大明中后期,私盐愈演愈烈,朝廷虽然设置的了各地盐运使司及各场盐课官吏,但是各级官员同地方豪强勾结,“不遵成宪,肆志贪渎”,更甚者私藏武装,对抗官府,就连许多卫所官兵都不是私盐武装的对手。
在朱由楫的说服及巨额盐税的诱惑下,万历皇帝同意下放太监领盐兵。
这盐兵除了不能使用铁质铠甲、火枪火炮,其他制式武器均可装备,初步定额每纲八百人。
可以想象,盐税矿税太监领率着数百武装到牙齿的兵丁横冲直撞,收税缉私,外加某皇孙拍着胸脯保证出事兜底,各地原本嚣张的豪商氏族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而且一旦事情闹大,没有人身权利的太监,就如同皇孙遇刺案中全军覆没的三十二低等轿夫一样,被当作弃子。
……
随着小太监朗读着新盐法,一只脚已经踏进金山银海里面的盐商们渐渐恢复了气色,变得活跃起来。其中有个盐商问道:
“殿下,如果盐务太监欺压盐商,不予发盐,我等小小商贾,去何处说理告发?”
听到盐商这样问,早有准备的朱由楫放出大杀器——写奏章,直达天听!
“啥?能像官老爷一样写奏章?还是直接给皇帝?”盐商们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震晕了头,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
朱由楫又道:
“传递奏章须专人专送,耗费颇多。汝等要知道,宫内也没有余人,所以传递奏章要收取一定的银两……”
盐商们一听又要银子,侧耳倾听朱由楫开出的价码。
朱由楫道:“每份奏章一千两银子,诸位觉得如何?”
“什么?一千两银子?”盐商们瞪圆了眼睛,长大了嘴巴喊道。
朱由楫急忙挥挥手说道“诸位若是觉得不妥,那就……”
“殿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贵为皇孙可不要反悔!我们同意这价钱!”
“真的?”朱由楫小声问道。
“绝对是真的,我等明日先交上定钱!奏章以后在写!”盐商接着大喊道。
朱由楫擦了擦额头的汗,暗道:“一千两银子一份奏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同意了?盐商还真是土豪!当前的物价下,一千两能买一百五十匹良马,或者两千石大米,如果用来养兵,足够一百多丘八每年的军饷。”
朱由楫提出让盐商写“奏章”,自认为绝对是一本万利是事情,甚至事先都没和便宜爷爷打招呼。
朱由楫原本的打算是,一旦商人交完钱,随便找几个太监递上去,万历皇帝管不管就不清楚了。
朱由楫显然低估了万历皇帝对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