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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下仆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要我帮忙对付寇弥。主要还是为了你家主人元徽,倒是个忠心的人……好吧!我答应帮你这个忙!现在你先告诉我。城阳王殿下是如何遇害的,如今广州的形势怎么样了?”
“多谢李将军!”下仆大喜,叩头向李苗禀报了元徽遇害的经过。至于广州的形势,他倒知道得不多:“小人毕竟是奴仆的身份,哪能知道那些大事?再说了,小人前几天就回到了京师,当时上谷寇氏和州刺史关系还好,寇家四郎主刚被征辟为本州别驾;然后小人就受到寇弥的逼迫。交代了汝北郡的一处田庄内的三十斤黄金、两百匹良马……”
李苗摇了摇头。这城阳王元徽,聚敛的本事还真不小啊!一处田庄,就有黄金三十斤,良马两百匹,按市价大约值五百万钱左右(北魏《张丘建算经》记黄金一斤为十万钱;马价则根据编户和牧民的租赋换算,实际可能更高些),也就是一万两千五百匹绢帛(据永安年间官价。一匹绢帛值钱四百),几乎相当于一个下等郡的全年租赋。
这样巨额的财产,别说他一个藩国,即使是朝廷也要掂量掂量。毕竟朝廷收入虽多,开支也非常庞大。以孝明初之丰裕,胡太后之豪奢。当初为其父秦太公胡国珍送葬,也仅仅只赐钱一百万、赠布五千匹而已,而那已经是魏朝立国以来的第一厚赐。
“你的这条命,还真是值钱啊!”李苗忍不住喟叹,“这些黄金和良马。都归了寇弥吗?”
下仆点了点头:“正是。他拿到这些黄金和良马后,就直接来了京师。如今应该是在他洛阳城东的宅邸里面。前天他才献了一百匹马给颍川王,因而和尔朱氏搭上了联系。”
寇弥是住在城东吗?李苗心中一动。
据他所知,洛阳城的四面郭城,都被尔朱氏的几名领兵重镇所分割,城东是尔朱仲远,城南是尔朱度律,最为豪奢的城西则归了尔朱兆。他所住的这城南,连日来颇受尔朱度律的横征暴敛,好几位亲友家中都受了兵灾。还有周惠的伊水酒肆,因为没人值守,家中钱粮甚至被席卷一空。
城南尔朱度律是这样,城东肯定也好不到哪去。那位彭城王尔朱仲远,性情之贪暴,比尔朱度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最近他攻下荥阳、东郡一带,见到郡中大宗富族,往往污蔑其为永安天子余党,然后残害其家,没收家中财产田宅;谁家有美色妇人,也逃不过他的魔掌,常常杀家中丈夫投之河流,然后将妻女收入帐中。白天有一位来访他的荥阳郑氏子弟,家中就遭到尔朱仲远的荼毒,谈起此人时痛骂不绝。
李苗对尔朱仲远毫无好感,也不想和他沾上什么关系。但恶人还要恶人磨,倒不妨以城阳王元徽的这笔庄产为饵,利用这尔朱仲远的豺狼性情,将那寇弥打入万丈深渊。如此则能替周惠去掉一个隐患,同时也全了这下仆的忠义之心。
想到这里,他对这下仆说道:“事情我是明白了。但是要报仇,我不能帮到你多少,只能告诉你一条明路,成不成还得看你的决心如何。”
“请李将军指点!”下仆叩头有声,“小人这条命是我家主人给的,大不了再还给我家主人便是!”
“那好。你现在就换一声衣服,去到城东尔朱仲远营前,声言献上一处庄产,有黄金五十斤、良马三百匹,以此向那位彭城王求取一个官职……”
“黄金五……五十斤?良马三百匹?”下仆愕然,“不是黄金三十斤、良马两百匹吗?”
“你说多一点,才能报得了仇,”李苗把手一挥,“到了尔朱仲远跟前,你就表明身份,说是城阳王的下仆,而那处庄产已被城阳王的故吏寇弥吞并。依尔朱仲远的性格,肯定会把寇弥打成城阳王余党,然后勒令他交出财物,而寇弥交不出那么多,自然就逃不过尔朱仲远的严刑拷打,十之**会丢掉性命……到时候,你家主人的大仇也就得报了!”
这下仆也是伶俐之人,闻言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心中顿时大喜:“小人谢过将军!待到我家主人大仇得报,小人愿投入将军门下,以报将军为旧主报仇的恩德!”
“……好吧!”李苗点了点头。他心中明白,这下仆是有点私心,想让自己去救他。毕竟他和寇弥陷于尔朱仲远军中,寇弥交不出那笔加了码的庄产,他也免不了要跟着受点苦头,难以从军中脱身。但这也没有什么,人都有求生之念,他一个下仆,在主家败亡之后,能这么卖力的为主人复仇,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忠义,比多少身居庙堂、朝秦暮楚的士人都高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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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 :南下三荆(二)()
……,……
大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两日,随后天色放晴,积雪开始融化。到了第三天,尽管路面颇为湿滑,有些地方还残留着雪迹,但周惠已经开始了行动。他令麾下诸军收集上谷寇氏的存粮,留出半年的军粮份额后,其余都发给阳翟流民和投诚隐户手中。这些流民和隐户,就是汝南、顺阳两郡的新居民,在接受粮食的同时,也编入广州的正式户籍。待开春授田之后,他们便可安定下来,依照均田制承担州中的租赋。
阳城关传来消息,尔朱度律的千余骑兵自行退走,两方并非发生交锋,让周惠放下了心头的大石。襄城郡那边,王建率五百府户军和千余郡兵,将元崇礼的两千余人赶出了境内,更让他大感欣喜。眼看外部无忧,州中也趋于安定,周惠立刻召集府军诸将和督府众僚,提出了南下支援荆州的计划。为此,他还特地派人把鲁阳关的杜冠龙召来汝南郡营中,向诸人说明荆州的形势。
听罢杜冠龙的说明,众人都没有说话,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
周惠大致能猜出他们在想什么。按照杜冠龙的情报,他们此次南下荆州,面对的不过是赵脩延的两千郡兵,还有城内的李琰之部众呼应,取胜应该不成问题。但问题在于,他们北面的京师周围,正囤积着尔朱兆、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的十万之众,西面豫州的元崇礼也可能卷土重来。这时候抽空州中的兵力南下,风险实在太大了些。
关于这个问题。周惠心中并不担心。他很清楚的记得,此时河西的纥豆陵步蕃已经有所动作,趁着黄河封冻之机侵入河东尔朱氏老巢,尔朱兆很快就会率军返回河东,之后再也没有踏入河南一步;尔朱仲远要吞并李延寔留下的三齐,同样不会在洛阳城待得太久;剩下的尔朱度律没有什么基业,军力也非常有限,用不着过于担心。而且。尔朱度律现在是尔朱兆的人,和执掌朝政的尔朱世隆之间并不和睦,估计还要斗上一番。
强敌各自为政,犹如一盘散沙,这就是他河南府户军的机会。否则的话,以尔朱氏如今控制的广大地盘,以及麾下的庞大军队。其余任何地方势力都无法存活。
在夹缝中生存不容易啊!不说别的,这两天等待阳城关消息的时候,周惠虽然貌似镇定,心里可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唯恐提前和尔朱氏发生交火,给他的广州带来灭顶之灾。不仅如此。因元子攸被掳,他将失去中枢名分的支援,再也无法按照正常的官途继续上升,就只能抓住各种机会壮大实力。
这次荆州动乱,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谋划得当。完全可以控制住荆州,然后以三荆二郢大行台李琰之的名分。将余下的东荆州等地也纳入控制范围。届时他手握司州以南的所有州郡,又有大行台李琰之挡在前头,无论是面对尔朱氏在河南的军队,还是他们在中枢的威权,都能多几分转圜的余地。
所以,这个关键的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
周惠握了握拳头,沉声向众人催促道:“时间紧迫,诸位有什么顾虑,可尽管直言。若是没有,便请立即按计划下去准备,毕竟机不可失!”
他这一催促,众人碍于他刚刚覆灭上谷寇氏、击退元崇礼入侵的明断果决,又见他拿出了详尽的出兵计划,一时间倒不好反驳什么。才征辟的记室参军(掌文书)荥阳郑文宽,长流参军(掌刑狱)、兼阳城郡丞柳桧等人,纷纷把目光望向幕僚之首、平南府长史崔士谦。
崔士谦只得轻咳一声,拱手向周惠谏道:“杜参军数日前已到广州,将军考虑了这一阵,想必已经权衡过出兵的利弊和周边的风险。论理将军乃是宿将,军戎之事应该不用属下多言。可将军想过没有,如今事发已有十日,我方进兵又需数天,荆州的形势是否会发生变化呢?若是赵脩延已经整合荆州,加强州城的兵力和防御,我方却以未经修整的两三千疲兵跨州相攻,恐怕会是一场徒劳,甚至遭到损兵折将之厄。”
“崔长史,你何必避重就轻呢?”周惠摇了摇头,“我知道,此举最大的风险,是在南下之后,如何应付尔朱氏的侵攻。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诸位,昔日永安天子诛杀尔朱荣后,曾派人招抚河西纥豆陵步蕃与东北行台刘灵助。如今尔朱氏大举南来,北方极为空虚,此二人必定会趁机起事,让尔朱兆不得不率军回返,根本无暇顾及咱们。我已经令人前往京师打探,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说话之间,周怀章忽然急匆匆的进入帐内,将一封密报呈到周惠手中。周惠展开一看,果然是尔朱兆北返晋阳的消息。可这尔朱兆在北返之前,却任命尔朱度律为京畿大都督,统率京师周边的兵马,征伐河南府户军控制的广州和阳城郡!而洛阳坊间也纷纷传言,说是尔朱度律麾下的兵马在阳城郡发现了前太子的踪迹,所以尔朱兆才下令尔朱度律率军征讨!
周惠立时变了脸色。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阳城方面有轘辕关,或许可以挡住尔朱度律一段时间;可这广州汝南郡刚刚平定,与司州之间的伊阙通道还没来得及堵住,若尔朱度律真的大举来攻,他根本没有办法抵挡!
卢叔彪已经接手情报事务,知道一些内幕情形。见周惠因周怀章的一份情报而失态,连忙替他掩饰道:“将军,可是化雪天寒,令伯父的病有所恶化么?前时怀章曾向属下提及,属下还特地送去一张家传药方,难道并不对症?”
“正是,”周惠回过神来,连忙点了点头,“家伯父于我有抚育之恩,听闻他病势加重,我一时忍耐不住,倒让诸位见笑了……如今诸位既有异议,不妨先下去休息一会,等京师中的情报到达后再谈。叔彪请留一下,我还要和你讨论下贵家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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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〇章 :南下三荆(三)()
听到这番说辞,众人倒是颇为理解。按照礼制,有抚养之恩的伯父身故,周惠须解官归里,身服齐衰,守孝一年。虽然事有从权,可以“心丧”终制,但一般用于君主或执政,周惠还不够那个资格。
一旦周惠解官,这广州平南府也就散了,如今刚起步的事业全部都会夭折。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