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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在杀死了一支明军斥候队之后,从明军身上抢来的。其实他们一些人身上的装备,有很多都是从杀死的明军斥候地里抢来的。
带着面罩的双层皮帽子,露出大半个指头的手套,还有自己手上的这种酒壶。喝了一小口,他便紧紧地将软木塞上,这种酒,他以前从来没有喝过,只需要一小口,便能让冻得僵硬的身体恢复暖意,在冻天雪地之中作战,刘奎当然懂得这玩意儿的价值。而让他感到恐怖的是,这样的小酒壶,在他们杀死的每一个明军士兵身上都有。
有的还剩下小半壶之样的酒,有的只剩下几口,当然,也有的只剩下一个空壶。
明军竟然能为每一个士兵装备这种奢侈的东西,这说明了明军的后勤供应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问题。现在还是冰雪漫天,等到了来年春上,积雪融化,万物复苏,明军的后勤供应,只怕会更通畅。
深深体会到这一点的刘奎,早已经意识到想通过拖垮敌人补给的方法来让明军陷入虚弱的战略已经失败了。
收起小壶,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弩机,这也是战利品,不过很可惜,战斗结束之后,他只在雪地里找到了两枚弩箭,其中一枚,还是从战友的遗体之上拔出来的。
小巧的东西做工很细致,但却能瞬间收割人的性命。这支弩机的机身之上还刻着一个人的名字,似乎就是这柄弩机的主人的,现在他已经死了。
刘奎苦笑,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也就和这柄弩机的主人一齐作伴去了。
顺手拿起脚边的一支马槊,那是他不久前碰到的一支十人巡逻小队,与以前碰到的明军斥候不一样,这支小队每人都装备着这种马槊,虽然只有十个人,但自己这边这一战,却足足死了二十几个才将他们拿下,这马槊便也成了自己的战利品。这支骑兵的战斗力让他心惊,比起他们早前碰到的明军斥候要厉害得多了。马槊末端刻着的追风,让他悄然明白了这是属于明人的那一支部队。
真是一支奢侈的部队啊!马槊,即便是在雷霆军中,也是只有高级军官才能拥有的高端武器,在明军之中,居然人手一支。
刘奎将马槊的一端顶在地上,自己手持枪尾慢慢的用力,眼见着那槊慢慢的弯成了一个弧形。一泄力,嗡的一声轻响,马槊便又恢复了原装。
这仗,还怎么打?拥有这样战斗力的一支明军,自己只要碰上一支百人以上的队伍,就绝无胜理。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刘奎已经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一场无法赢得胜利的战争,失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从满怀着击败敌人光复失土时的雄心壮志到现在灰心丧气认清现实,只不过用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再努力的挣扎也不过是延迟失败的时间而已,作为一名大秦军人,而且是最为光荣的雷霆军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斗到最后直至生命消失了。
刘奎闭上眼睛,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想起了前不久碰上的那个年轻的明国斥候。相比起已经四十出头的刘奎,那个明国斥候大概也就二十多一点吧。当那个年青的斥候下了战马丢掉武器大步走向他的时候,他的确有些震惊了。
因为这个年轻人是可以逃跑的。但他没有,而他最后的目标,竟然是为了带走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难民。这些难民都是从双联城被驱逐出来的,这一点刘奎很清楚,双联城的守将连绍文很冷酷,但刘奎却并认为他做得不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降低双联城的粮食负担,让双联城能够坚持更长的时间。
这些人都是秦国军人的眷属,在刘奎想来,明国人难道不应该仇恨他们吗?可一个小小的斥候,居然为了挽救这些人的性命,敢于赤手空拳的走到自己的面前来。
要知道,这个时间段,双方的斥候,巡逻队已经在这一片区域杀红了眼睛,只要一见面,就是分生死。
秦人自己都不在乎同袍的生死,而敌人却在挽救他们的生命,那一刻,刘奎觉得很荒谬,也觉得很羞惭。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没脸,秦人也没了脸,那一刻,他甚至想着杀了这些明人斥候来掩饰这一件丢脸的事情。
这些明人斥候死了,那些难民自然也会死去,然后这样一件丑闻,自然就不会被传开。
那一刻,他是真动了杀心的。
就是他准备下令的那一刻,那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他耳边响起,将他从一种莫名的愤怒之中清醒了过来。
自己是大秦的士兵,自己不能保护那些眷属已经是莫大的耻辱,如果为了掩盖这件事而让他们无辜的死去,那就不仅仅是耻辱了。
他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从那一天起,他除了战斗之外,更多的时间就是沉默。经常会在短暂的睡眠之被那婴儿的哭声惊醒。
那是新生。或许对于那一个新生儿来说,他将迎来一个崭新的生活。
那是惊惧,或许那一刻,他已经感受到了他即将迎来最大的生命危机。
那是祈求,他不甘这样死在本应该保护他的人手中。
那是愤怒,他不解为什么自己为生出杀机。
那一刻,他无比羞愧。
林子外响起的马蹄声,将刘奎从回忆之中惊醒过来,他睁开了眼睛,看着飞奔入林的骑兵,站了起来。
他在林子外放了不止一处暗哨,如果是敌人,早就发出警示了,如今这一骑既然长驱直入,那自然只会是自家兄弟。
“哨长,我回来了。”那人翻身下马,扯掉了头上的皮帽子,露出一张刘奎熟悉的面孔。
“那些人,怎么样了?”刘奎轻声问着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扁扁的小酒壶,递给了刚刚回来的士兵。士兵接过来小小的抿了一口,瞬间脸上便泛起了一层红晕。
“那些人,现在都在黄泥岭哪里。明国军队在那里翻修了原本的那个村子,将那些人安置在了那里。”士失将扁酒壶递还给了刘奎,”我们后来通知的那些难民,也都到了那里,明军修了房屋,运去了很多的粮食物资,那些人,算是都活下来了。”
看着士兵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刘奎也觉得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终于是活下来了啊。
虽然这对于他忠心耿耿的那个朝廷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但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却是不幸之中的最大幸了,他们或许会在战争之中失去他们的儿子,兄弟,父亲,但总算有人能够活下来,而在这个乱世当中,活下来,已经是一种奢求了。
他对自己未来的命运已经有了明悟,为国战死将是自己最好的结局,或者自己的家人能在秦国彻底失败之后并不会受到牵连,明人既然能容忍双联城的这些军人眷属,那么自然也能容忍自己那些还在雍都城中的家眷。
他出来已经一个月了,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家里过得还好不好。整信雍都城中现在实行的是军事管制,每一个人每天的粮食都是定量的。军人当然是最为优先的,而妇孺和孩子则是排在最后的,他们一天的定量,只不过能保证他们不被饿死而已。自己在城中的时候,还可以省下一点粮食来让给他们,但自己出城之后,一切就都不好受了,那怕因为自己出城之前领到了一袋粮食作为奖赏,但那一袋粮食,也不过五十斤而已,并不能让家里人渡过很长时间。
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家。而已经死去的三百多兄弟,同样如此。或者这场战争更早一些结束,自己和所有人的家人,都能更早的结束这种痛苦的日子。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刘奎自己都吃了一大惊,同时又心惊不已,自己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他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所有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
每一次与明军的遭遇,都是在鬼门关前的一次游荡,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随时都有可能便去阎罗殿中报道。
抬头看了看天色,刘奎将食指拇指环扣塞里嘴里,打了一个唿哨,林子里所有的士兵们立时便动了起来,一个个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片刻之后,便牵着战马,聚集到了刘奎的左右。
又该出击了。刘奎打量着面前的近两百兄弟。这两天便又是雍都向双联城运粮的日子,每到这两天,便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刻。可以说,运到双联城的每一粒粮食,都是用鲜血染就的。
这一战结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回来,刘奎默默地掠过每一张面孔,熟悉的面容之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兴奋,也没有恐惧,大家和刘奎一般无二,都已经麻木了。太多的鲜血和死亡,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对一切的激情。战斗,只是一种本能了。
“出发!”牵着战马,刘奎向着林子外走去,离开了这个他们隐藏了好几天的松树林子。也许他们下一次还会回到这里,但肯定不会再有这么多的人了。
从雍都到双联城,不到五十里的距离,每一次往双联城运粮的行动,便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明军的斥候,巡逻骑兵会如同闻到腥味的猫一样,从各个方向之上突然出现在这个区域中的任何一个点上,向运粮队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刺。
五十里的距离,粮队如果全速前进的话,最多一天便可以走到,但每一次的运粮,都会在路上走上两天甚至更多的时间,他们不得不慢,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向前,因为随时随刻都有可能迎来明军的袭击,或者是十几个人的小队,或者是上百人的大部队,或者更多。
有时候明军的袭击队伍很明显不是来自同一支部队,但他们总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完成行动的统一指挥,形成合力从而给秦军的运粮队造成极大的损失。他们一击不中,立即就会扬鞭远去,而在你还没有喘过气的时候,他们便又会卷土重来。
雷霆军的骑兵队伍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被派出城来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些神出鬼没的明军骑兵驱赶斩杀。
可即便是这样,每一次能运到双联城的粮食也是有限的,每一次只能有三到四成的粮食能被运到目的地,因为明军的目的不是抢粮,而是破坏。
雪地当中,一支队伍正在快速地向前推进,一匹匹的驮马拉着一辆辆的爬犁,爬犁之上装满了一袋袋的粮食。一支一千人的士兵担任着这支粮队的护送任务。
校尉王遵之骑在马上,不安的眼神扫视着四周,他已经是第三次出城护送粮食了,每一次出城,便等于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之上走上这五十里路,像这样危险的事情,一般人干一次就会想法不再承担这种任务,但没有一点后台的王遵之却已经是第三次了。没办法,哪怕大秦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后台和没后台就是两个样。
这两天没有下雪,风却一直在呼呼的吹,地上的积雪被冻得硬梆梆的,这倒让爬犁的速度更快了一些。已经顺利的走过了二十里路了,雍都城雄伟的城廓再也看不到影子,但这也正是最危险的时候,从前两次护粮的经验来看,这个点是最容易遭到明军袭击的时候。
只要往前撑到离双联城十里之内就安全多了,那个时候,双联城便可以派出兵马来迎接,明军一般在这个时候便会退去不再纠缠。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劫道()
王遵之希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