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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即将的大朝将要发生什么,叶向高和黄爌都是心知肚明的,一场不可避免的纷争是绝对少不了的,到时候自己的担子才是最重的。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对于毛文龙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功过都是要有个定论的,要不然我们没有办法对天下,对群臣交代。”黄爌无奈的说着,端起眼前的茶杯,却发现早就冷了。
叶向高淡淡的道:“是啊,这么压着也不是个办法,再说了,毛帅的主要任务不是在京城,他应该回去东江镇,继续对建奴进行牵制。”
马维忠为自己的老师和次辅换上热茶,小声的道:“其实毛帅的实力和能力,早就过了牵制建奴当初的设定,适当的进攻还是有能力的,所以,放毛帅回去,请他对建奴辽东展开适当的进攻还是有必要的。”
对于自己的学生有这样的见识,最主要的是他和毛文龙关系非常好,但也不为毛文龙找借口避战,叶向高的心还是非常赞赏欣慰的,这说明,这个小家伙,在公私面前,还是有尺度把握的,如此看来,这个小家伙还有公心,也不枉费了自己培养他一场。
“适当的进攻,是应该的,那是他的本份,老是在京城窝着,虽然做了些对大明有益的事情,但本末倒置,这却是不该。”叶向高就这样论断。
“毛帅之功该如何给与论断呢?”马维忠小心的询问。
叶向高就笑了:“刚刚夸了他一下,这就沉不住气,露出了他注重私人关系的小尾巴了,看来,自己堪磨他的还少啊。
黄爌接口道,对毛帅的功过评论,已经有了定论的,但前题是,他得争论过东林党人的指责,否则就不能名正言顺的给予他什么,这个你是知道的。”
马维忠当然知道,当初自己第一时间将内阁的意见告诉了毛文龙的。那就是不升不赏,既能平息东林的怨怒,也能给毛文龙一个交代,希望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你小子将内阁的意见告诉了毛文龙,他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吧。”
马维忠就尴尬的解释:“老师和韩阁老的意思我还懂,传话过去也说了两位阁老的苦心,毛帅对内阁和皇上的意思没有半点抱怨,还和学生说,这是皇上和两位老师的照顾。”
能够被毛文龙理解,当然是好事,以现在毛文龙的聪明也能真的理解几个人包括皇上的良苦用心。
内阁已经坚定了内阁的思想,也是皇帝的思想,那就是三足鼎立,互相掣肘,大家在斗争中掌握平衡。
但是,现在的状况有一点不好,阉党的魏忠贤太嚣张了,就在刚刚,大家就听到内阁班房前面轰隆隆绵绵不绝魏忠贤仪仗的过路声,虽然魏忠贤还没有嘚瑟的在皇城内鸣锣开道,也是照顾了皇帝和内阁的面子,但一个太监带着上万人的仪仗招摇过市,已经非常的不成体统了。
也正是从这个场面看,阉党有些过了,需要打压一下了。
“现在的朝局是,东林在毛文龙跳出来后,势力已经被削弱,而魏忠贤却在毛文龙的帮衬下,竟然出乎意料的疯长,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啊。”黄爌向叶向高提议道。
“本官何尝没有看到?孤臣党逐利但却真心为国,真正实干;阉党鱼龙混杂人品低劣,但也能在捞取自己好处之后,为免除辽饷,为大明户部增收,为九边加强军备做了些实事,也算好坏参半;东林虽然流于形式夸夸其谈,但他们也可以匡正朝堂得失,可以让一些小人无所遁形,保留一股清正之风。如此,三大党是缺一不可的,这个平衡一定要保持住,绝对不能让任何一党独大,必须要互相牵制,否则正人君子皆去,朝堂上就会变得乌烟瘴气,这样的状况绝对不能出现。”
现在叶向高和黄爌又开始准备扶持一下东林了,不但是他们本身东林出身,曾经是东林宿老第二,第五,虽然出党,但香火情还在的,不管出于个人还是出于政局需要,都要拉东林一把。
“是啊,若是东林尽去,便是满堂奸佞了,那才是国之不国呢。”黄爌忧心忡忡的接口:“但是东林党人太过偏执,在毛文龙身上咬住不放,这次他们又彻底的得罪了勋贵集团,这简直就是拉仇恨四处树敌的蠢事,然而他们还不自知,依旧一味的和毛文龙撕咬,和一个势力以成,又有伶牙俐齿加上天下瞩目的军功战绩在的毛文龙斗,真的是不明智啊。”
叶向高就苦笑摇头:“前几日,我也曾经拜访邹元标大人,希望他能放一放毛文龙,专心去针对下魏忠贤的阉党,但邹元标却将老夫斥责了一番,言道老夫不能保持晚节,竟然为幸进小人毛文龙张目,容忍阉党魏忠贤,便是这大明罪人,还要弹劾我,真的让我心寒啊。”
黄爌就长叹一声,然后向班房外已经开始露出曙光的天空看了一眼:“叶相所思,岂能是那帮书呆子所能理解?这样布局朝堂势力,在不能彻底平息党争的现状下,才是最长远的制衡办法,虽然前期艰难,但已经初露曙光,曙光已经显露,那青天红日朗朗乾坤还远吗?”
叶向高就看向外面的天光,坚定的点头:“万事成败唯在坚持,老夫老了,却不再上折子请求致仕,并不是老夫贪恋权利,而是要将一些你们不能做,皇帝想做也不能做的事情做了,等老夫将你扶上马再送一程,再等皇上再长大一点,经验再丰富一点,我就真的当个闲云野鹤去了,到那时候,功过之属我还在乎吗?没有必要了。”
听到叶向高这样的心声,黄爌不由得眼圈发红,马维忠已经泣不成声,这时候他和黄爌叶向高一起想起了毛文龙的那幅对联来:“*******,*******”这是现在的叶向高最真实的评论写照了。
正在三人沉默的时候,云板声响,大朝开始了。
第767章 风向大变()
云板悠扬,厚重的午门在夏日的晨曦里轰隆隆缓缓的打开,一群小太监分作左右鱼贯而出站立左右,一个执事的太监笼着手扬声宣布百官觐见。
御史站出来,开始检查百官战列的位置,着装体统,若是有装容不整的,立刻将他驱逐出去,一顿弹劾降级,甚至罢官都是有的。
百官当然不能在这上面出错,御史也就审核完毕,遥望内城奏报:“百官严正,乾坤清朗,请上朝觐见。”
那个太监就退开身,躬身请进。
御史百官文东武西分作两队,以品级大小先后肃穆入朝。
以往毛文龙面见皇上,不是在集英殿就是在御书房,或者干脆就在天启的木工房子里,大朝会还是第一次参加,今日皇城,过了金水桥,迎面的便是一个能足足容纳下七万多人的皇极殿(太和殿)广场,在这个巨大的,让人感觉自己何其渺小的广场尽头,就是刚刚重新修建完工的,三层台阶上的皇极殿(太和殿),其巍峨恢宏简直让人感觉那不是人力所能建造,在显示了皇家威仪的同时,在气势上更让人不敢仰视。
正常朝会应该是在太和门或者是乾清门进行,谓之御门听政,但今日是皇极殿第一次修复使用,就将朝会设立在这里了,一来是庆祝大殿重新启用,二来也为显示这次朝会的庄重盛大。
大臣沿着两面台阶鱼贯而入,进入第一次使用的太和殿里,三百多人竟然还是让人感觉空旷。
群臣按照班次品级站好,肃穆等待。
不一会,一阵靴声囔囔,皇上天启,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下步上御阶,端坐书案之后。
魏忠贤站在他的旁边侍候。
有小太监站出来青声宣布朝会开始,百官上前舞拜,三拜九叩,在皇上免礼声中平身归班。
没有传说中的有事启奏无事散朝,如果那样,半夜把大家从热被窝里弄出来,难道是逗你玩吗?
先开口的是天启:“皇极殿整修完毕,再现了先祖辉煌,开创大明新气象,所以朕将这次大朝会选在这里召开,而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也是想听一听诸位臣工这半年多来有什么想法汇报。”
天启的话音刚落,福建道御史周宗建站出来大声启奏:“上月福建突然落了冰雹,其大如鸡子,毁坏禾苗庄稼很不合时令。”
天启很欣慰,这个周宗建很好,没有上来就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出来就弹劾人,于是就点头:“庄稼被毁,百姓受灾,请周爱卿回福建核查一下,然后报上受灾状况,朕将拨付内帑给于赈济,或着内阁商量减免百姓赋税多寡。”
本来这是好事,也是正事,但听在毛文龙的耳朵里,就有种出乎意料的感觉了。
这不对啊,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朝堂啊,这是斗兽场,这是撕咬的地方,这里怎么能说这种正经的事情呢?这与理不和啊,难道东林党人突然就转了性,不掐架斗争而真的变得办起治国正事了吗?如果真的是那样,这可是真的出了鬼了。如果真的这样,那自己刚刚在午门外的安排,早就想好的斗争手段岂不白费啦。
正在毛文龙有一种一拳打到空气里,闪了腰的感觉时候,就听周宗建大声启奏:“福建冰雹,不和天时,这非是天灾,实在是人祸,是朝堂出了奸佞小人。”
毛文龙的精神立刻就上来了:“这就对了吗,这才是朝会应该做的事情吗,还是老套路,天人感应说事,下个冰雹不是为求赈灾,而是要带出奸佞,好套路,好开端,撕咬大戏正式开始了。奸佞是谁?那还有谁,今日大朝东林不就是要斗倒自己吗?那当然是自己这个丘八啊。好,既然开始了,那么本帅应战。”想到这里,毛文龙就和打了鸡血一样提起袍子迈开大步,结果周宗建的下一句,就不是让毛文龙闪了腰了,而是直接让他一个一脚踩空,差点干趴下。
“臣弹劾魏忠贤奸佞事五——”
毛文龙从预想的主角突然被踢出变成副角,不对,应该是吃瓜群众,这种被无视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而魏忠贤本来是准备做个吃瓜群众,却突然被推上了主角的位置,更加不适应。就一脸茫茫然的看看这个周宗建,再看看毛文龙,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再指了指毛文龙不由得期期艾艾的问道:“那个谁,你是不是搞错了人,搞错了方向啦,你该弹劾的是他毛文龙啊。”
毛文龙这个气啊,这还是盟友吗,这怎么就将火力往自己的身上引呢?
结果还没等周宗建开口,大殿上一声霹雳声响:“魏阉,毛文龙那奸贼不过是幸进小人,你才是大奸大恶之徒,天下大灾不断,各地民意汹汹,都是你搞出来的,难道你还不立刻授首伏诛吗?”感情站出来的是修撰文震孟。
文震猛站出来,完全是想要将事情避重就轻,这样的火力全开针对魏忠贤,让大家有一种混乱中,总算找到点今日的主题了。
东林不是不想和毛文龙斗,但这次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感觉和毛文龙斗没有底气。原因就是前些时候,毛文龙丰润之战的确有功,将黑的直接说成白的比较难,而灭朵彦部似乎也是人家有大功,毕竟大明二百年了,几乎就没有征服荣耀,更没有万邦来朝的盛况了,结果人家毛文龙给鼓捣出来了,这样的事情在民间,在朝堂都是绝无仅有的好评,即便是东林士子们,也有为之高歌祝贺的。将这样的盛况,生生说成大罪,似乎也难度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