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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船的坚固性远在自己这艘纵帆船上,同样挨一轮炮击,对面的盖伦船只是小伤,自己这边却可能会伤筋动骨,两边这样对轰来换,盖伦船怎么换也是不亏的。这就是巨舰的好处……可以先挨你几轮,但转过身来,继续打下去还是你这边吃亏。
这也是以后二百多年还是最重视盖伦船也就是战列舰的原因所在,管你多少大小军舰,几艘战列船在就是如定海神针一般,任尔风吹雨打,我自魏然不动。
皇太子号虽然破损,战力损失并不大,只要横过船身,以侧舷炮火力全开,究竟是谁吃不消,也是难说的很。
郑芝龙心中天人交战,现在已经占足了便宜,不若趁着对方没有转过身来,利用纵帆船的优势再次转身逃走?若是这样,船尾难免会吃几炮,不过估计问题不是很大,对方转身过来最多打一两轮,自己这边就跑到射程之外去了。
然而这般退走又实在不甘心,就在郑芝龙天人交战之时,何斌在一旁叫道:“一官,打他们甲板啊,打船身,这盖伦船庞大坚固,收效不大,不如轰击其甲板!”
“有理!”
郑芝龙眼前一亮,两手在船舷边上重重一拍!
这一拍可是手掌被炸裂的木刺给刺伤了,顿时血流如注,可郑芝龙毫不在意,立刻大声令道:“传令,不要打船首或侧舷了,一律给我往甲板上轰!”
船上就是舰长负责,炮兵指挥虽然也是营级,和郑芝龙级别不差什么,也只能听令而行。
这一下十余门炮全部对准了甲板轰击,由于射距角度都已经经过几轮轰击测算,这一轮炮大半炮弹都落在甲板上,这一次距离只有里许,众人都能看到炮弹纷纷穿过白帆和桅杆,击在船身甲板之上,打中两侧护板,打中桅杆,打中帆面,打中尾楼,到处都是炮弹掠过的痕迹。一轮炮之后,对面大船甲板上已经是一片的鬼哭狼嚎,如果天成卫号的角度再高一些就能看的很清楚了,甲板上已经满是断臂残肢,不少人被打的血肉模糊,军医在甲板下有舱室做紧急的治疗和包扎,不过这个年代的西医也就刚因为文艺复兴有个最基本的进步,比中世纪的放血疗法也强不到哪去,西医的进步和抗生素的出现加上输血等大招还得二百年后才会陆续出现,现在也就是清创,消毒,包扎,更多的时候就是截肢,能救下来的并不是医生的医术,是伤者的抵抗力和运气。
大量的伤者抬下去,医生已经救治不来,甲板上到处躺着轻伤员,皇太子号士气大挫,由于人手不够,船转向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
天成卫号当然是得理不饶人,火炮持续轰击,打的对方甲板上几乎不敢留人。
港口处传来一阵阵隐约的叫喊,此处海面距离平户港不过数里,这边的战况被平户岛上的人看的很清楚,那边当然是以中国人为主,就算是海盗也是站在大明这边为多,所以一见荷兰舰船被和记的战船打的这么狼狈,自是叫好声一片。
“敌舰要退走了。”
一个水手在桅杆高处叫喊起来,郑芝龙赶紧打着望远镜看,果见敌舰没有继续转弯,而是利用三角帆吃风,将船身又直过来,船首对着这边,而船身在吃风后退。
这样很明显了,就是要拉开距离再说。
“趁胜追击啊,一官!”何斌简直兴奋的要跳海,脸上红通通的一片,肯定是爆掉了不少毛细血管。
“算了。”郑芝龙考虑了一下,放弃了这个极为诱人的打算。
皇太子号比天成卫号大一倍还多,可能有七百吨位左右的排水量,载重量更高,这意味着船上有更多的人员。
别看甲板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应该是大多数人藏在舱下,这边一靠过去跳帮,那边就会出来迎战。
从人数上来说,那边最少也多一倍。
虽然郑芝龙对和记商团兵的战斗力有充足的信心,但如果不必冒险,还是不要冒险了。
这个年头,敢在船上混的就算是个厨子也不能小视,都是敢拼命的亡命之徒,海上跳帮战又不比陆战,其危险性很高,兔子急了都咬人,况且船上的荷兰人可不是兔子。
“调转船身,鼓帆回航了。”郑芝龙向俄罗斯人下令,同时令炮组再调整目标,继续轰击船首和船身。
对方已经不在甲板上多放人了,再打下去也没有太大意思,不如调整目标,再轰击其船身,破坏越严重,其修理的周期就越长。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航船海上的都是些妖孽,船身破损,到处都是破洞,一样敢入海启航。
因为船上备得有大量工具,帆具索具铁器木板均有,随时破损随时就修补,海上意外很多,没有修补能力和大心脏还是不要入海了,别的不说,光是船上的营养不良维生素失调造成的疾病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更不要说触礁台风一类的天灾,海上争斗互相射上几炮,打出几个窟窿是常有的事,坏了修补好就是。
又被涮了三四轮炮之后,一颗炮弹击中船首正中,将荷兰舰船船首的木雕饰物打的粉碎,这一下大损士气,可以听到荷兰船上一阵惊呼和叫骂声,当时木帆战舰上流行雕饰特别的木像来区别各船,是一种吉祥物,一炮之下炸成粉碎,天成卫号一阵欢呼,与荷兰人的叫骂声倒也是相映成趣。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将始()
皇太子号才渐渐脱离射距,开始再次转身,这一次纵帆船还是没有给对方任何机会,在后尾三角帆调整下,船身吃风到最合适的位置,各帆鼓起,很快拉开数里距离,在身后荷兰人侧舷开始打放火炮,轰隆隆的沉闷炮声把刚刚纵帆船的炮声完全压制,可惜双方之间早就拉开射距,荷兰人与其说是开火轰击,不如说是泄愤。
这一场海战开始时是十分仓促,最少对和记一方并不是蓄意为之。谈判来说,和记上下也知道并没有什么指望,不过也压根没想到荷兰人会想着在平户海上动手。
这也是缺乏经验,这年头的殖民者没有什么脸皮的,什么没下限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样样事讲规矩是白人建立了全球殖民体系,把利益分配干净了,大家捞的盆满钵满之后开始要讲规矩了,这个时候还早的很呢。
两边的距离渐渐拉开,荷兰人也不打放火炮了,知道打也是浪费火药和炮弹。
船身上隐隐传来叫骂声,甲板上涌上来不少人,料想那边定然是一片狼藉,船身上最少中了三十颗以上的炮弹,到处都被击中,可谓千疮百孔,人员受损也极为严重,皇太子号上估计有二百六十人左右,这一仗最少得损失六十以上的人员,很多人直接毙命了还好,就怕有不少重伤的,在船舱内垂死挣扎,到处是哀嚎和呻吟声,船舱中充满血腥气,医生的房舱里到处是断肢,这种情形堪比地狱。
要等数日之后,该死的死光了,扔到海中,重伤的挺过鬼门关,开始低沉呻吟而不是哀叫时,船舱中才发渐渐恢复正常,在此之前,每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但血迹可以用水擦去,船身也可以叫水手们拿木头和工具来修补,但横亘在荷兰人内心深处的阴影却不是那么容易消除掉的。
这一次他们等于是被和记这边按头暴打……荷兰人好比是身高体壮的高大胖子,武力值远在和记的舰船之上,不管是身高体形还是手中的武器均是强出一倍,但和记的身手更加灵活,反应更快捷,出手又快又狠,几轮轰击占足了便宜,皇太子号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虽然和记只能是打了就跑,利用风力和操控还有打放火炮的炮手能力来占便宜,并没有可能击沉或是俘虏皇太子号,但这种被人打了却不能还手的憋屈之感,估计要使荷兰水手们很长一段时间黑着脸了。
平户港上也传来一阵阵轰笑声,相隔远了,原本听不到什么动静,但那边看海战的最少有好几千人,现在应该是扯着嗓子欢呼大叫,所以天成卫号隔的很远还是能听到。
郑芝龙简直就是在平户长大的,历史上他在平户发迹,认了李旦当干爹才有了后来的一切,海上大豪的根基就是平户,甚至连老婆也是娶的日本女人,郑成功这个民族大英雄也是有一半的日本血统,这一点很多人都不知道。
现在郑芝龙虽然没有在平户港内,不过料想着那边的情形也能猜中个大半,想到有不少熟人和以前自己要恭谨相对的贵人现在正替自己欢呼高叫,心情激荡之下,郑芝龙令船尾炮组打了几响空炮,算是向平户港口上旧熟人们打招呼致意。
发了几炮之后,纵帆船已经完全调整好了船身,在风力的鼓动之下,所有的帆都吃满了风,船如离弦之箭,剪开平静的海面,飞速驶离,身后是笨拙的荷兰盖伦船,渐渐看不清楚船身模样,平户港也逐渐只剩下高山的剪影,海面上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碧蓝的海水,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郑芝龙与何斌等人先是心情愉快,接着何斌突然想起一事,脸色一变道:“坏了,一官。我们这里都能打起来,可想而知荷兰人敌意有多深,台湾那边,荷兰人大集舰船,估计也是要动手了。”
郑芝龙面色不变,沉吟着道:“适才我已经想到了,不过台湾那边有八艘战舰,十六艘武装商船,荷兰人的战舰数量比我们少一艘,商船数量也少,在近海我们有炮台掩护,又是一层优势,打起来也未必一定会输……”
“还是输面大一些。”何斌有些悲观的道:“你看我们天成卫号占了这许多便宜,也就是在对面大船上开了一些洞,炸碎的木屑再多又有何用,再叫我们打上十轮也没有办法击沉它,除非是跳帮抢船。两支舰队对战却不象我们一舰对一舰,腾挪空间极大,怕是对上了就得硬上,那样的话很难打了啊……”
“近来在操练几种海上阵法。”郑芝龙不似何斌那么悲观,当在他也没有多乐观,当下只摇着头道:“据说是张大人督促的,诸多阵法可以尽可能的发挥我水师船船所长,击敌所短,就盼在海上实战时用起来也要操练如意,不要练出来效果好,用起来就不行了。”
何斌点头道:“我也知道海上在操练阵法,不过倒不知道是张大人的授意。”
郑芝龙笑道:“要是我们能在开战前赶回去就好,刚刚打的那么舒畅,恨不得再来一次!”
何斌闻言大笑,郑芝龙也是大笑起来。
海战的惊险与刺激,绝对是在陆战之上,陆战不利,总还有退却机会,海战弱势的一方却很容易被击沉乃至俘虏,或是全船都被包了饺子,适才天成卫号看似打的皇太子号没有还手之力,一直处于上风,但其实利或不利都只在一线之间,只要皇太子号转身能快一些,侧舷的炮位却比天成卫号多出一倍,几轮轰击过来,估计天成卫号上也是死伤一片,甚至由于敌船高大,靠帮的话荷兰水手也不是吃素的,大船靠帮总有优势,一旦形成靠帮战就是真正考验天成卫号上一个中队的商团兵的时候了。
还好这种考验也没有发生,郑芝龙说是赶回去参战,但相隔海程却不是一时半会能赶到的,这样也算是有个好消息,天成卫号有可能赶回去参战,而同为盖伦大船的皇太子号受损严重,加上伤员要处理,只能留在平户港中,参战是肯定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