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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
刘国缙摇头笑道:“这事不行,他们是阉党在言路上的中坚,徐大化更是浙党现在的核心人物,浙党虽然散了,人还在,老夫已经要引退的人了,没来由却去惹这种麻烦!”
“刘公请听,我们还打算再出两万银子,人手由刘公召集,花销也是由刘公来负责,只要事情做出来,这两万五千银子,还有若干座钟,金表,乃至马车一类,也是由刘公来使用便是。”
这条件相当优厚,如果刘国缙不是有引退之意,恐怕已经要考虑答应了。
不过想来想去,阉党现在正在势头上,免官刘国缙不怕,他自己原本就考虑要辞官了,但想想左光斗等人的下场,刘国缙还是有些忌惮,就算他本人没事,将来他一身故,家人恐怕难逃清算,那就得不偿失了,万贯家财有何用,不够人算计的。
“不成,不成……”刘国缙摇头道:“这事不成。”
“刘公再考虑一下,我知道姚公也回京了,他可是都给事中,另外我知道刘公还有一些得力的臂助盟友。”
“唉,老夫说了不成的了。”
“嗯,那在下告退,刘公再考虑考虑。”
王发祥起身告辞,刘国缙指指礼盒,说道:“有负所托,东西还请拿回去吧。”
“刘公会答应的。”王发祥微笑着叉手一礼,转身就走了。
刘国缙脸上阴晴不定,半响过后才怒道:“有意思的很,一个商人也敢威胁国家大臣!”
……
姚宗文是三天前就回了京师,他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拜会魏忠贤,在第二天就得偿所愿,成功的在宫外魏府私邸中见到了魏忠贤。
魏忠贤对他的表现相当的满意,在姚宗文的安排下,马世龙等人误信刘伯镪的情报,结果仓促过河被打了个伏击,前后手脚又干净,刘伯镪已经跑回来,被姚宗文安排在可靠的地方隐姓埋名,拿着古董银两安生过自己的小日子。这厮身边姚宗文安排了自己的心腹家人看守,他在辽东几年,最少几十个家丁还是拿的出手的,安排了两个家丁把刘伯镪一路带到永平府改姓易名安置好了,姚宗文这才安心回京上任。
也不是说没有办法将刘生杀掉一了百了,而是刘伯镪在耀州那边也有一个宋生联络,如果杀了刘伯镪,万一其有什么后手,反而是件天大的麻烦,不如安置看守,过几年之后看看情况再说。
这件事姚宗文办的异常漂亮,辽西要出兵是必定之事,姚宗文也没有办法左右孙承宗或是马世龙的决定,但他在细微之处着手,找到一个不可能的机会从中左右逢源,暗布伏子,内通消息,使女真人事前有了准备,可谓是关键一点。
当然从明军营兵的拙劣表现来看,就算姚宗文不派人通风报信,打耀州也多半没有好下场,但绝不会落到被女真人伏击的地步,可能最终会陷入僵持,然后在大队人马的接应下狼狈退回,但不至于八百人全灭,然后连副将和参将都战死了。
不过姚宗文知道自己短期内不会再升官了,他在外回朝任都给事中,这是相当重要和清贵的职位,简单来说,都给事中虽然只是正七品,但权力职位的重要性远超过普通的京卿,一般来说,在朝会之时,能够与阁老和各部堂一起讨论国事,并且提出自己见解还能受到重视的,都给事中就有一席之地。
这个职位,最少要当上三五年,资望攒足了,转而为寺卿,再转便是侍郎,外放就是督抚,俨然就是国之重臣,但就算是督抚,在国事上的发言权也不及都给事中,这就是所谓大小相制的祖制,位卑而权重的典型。
从魏忠贤处出来,姚宗文可谓踌躇满志,魏阉最少还要当权十年,他十年后最少也位至侍郎或为某地总督,最不济也是某要紧地方的巡抚了。
拜会过魏忠贤之后,姚宗文开始进入六科廊报道,然后拜会各科的科长,再拜会内阁诸阁老,其余的尚书侍郎一类的可以上门的还未及去,到傍晚时,刘国缙家里派人送来帖子,请姚宗文过府饮宴。
“刘老前辈好不识趣。”姚宗文心道:“现在不比当年了,我哪有空去敷衍他?”
不过转念一想,刘国缙是毛都白了的老狐狸一个,他派人送帖子来必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是真的起兴要请他吃饭,要是这点好歹也不懂的话,刘国缙也不会在京中以三甲进士的身份混到如今的江湖地位。
“上复你家主人,”姚宗文对刘府下人道:“我这里有刚带过来的辽河白鱼,放在水瓮里一路养着带过来的,叫他不要大费周章,晚上我们一起熬白鱼吃。”
白鱼是辽河特产,身子肥大味道鲜美,肉刺也少,刘国缙辽人出身,当然最爱此味,姚宗文又叫下人取出几株上好的辽东那边的野山参,再又凑了些熏鹿肉之类的辽东土产,叫刘府下人连鱼一并带过去。
“还请大老爷早些过去。”刘府下人一边跪下代主人拜谢,一边道:“我们老爷神色有些不同往日,似乎有些慌乱。”
“哦,我知道了。”
刘国缙出什么事原本和姚宗文不相关,不过转念一想,很可能是两人联手在登莱和辽东招募团练之事暴露了,要是被人抓着痛脚猛攻一通,怕是麻烦不少。
“刘前辈就是太贪婪。”姚宗文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起来。
二十万两,刘国缙一人就落下近十万,这个比例当然是太高了,按姚宗文的想法是两人能落下十万就不错了,这二十万可不是好来的,拿出一半送礼都嫌薄了,结果刘国缙前后一共送了五万不到的礼,姚宗文到手四万多,刘国缙自己落袋近十万,这个就拿的有些多了,要不是刘国缙这么多年经营的人脉相当广泛和牢固,加上有姚宗文帮忙,恐怕这些事未必能按的下来。
别的不说,招募两万兵才露面几千,而且不到一个月就散光了,加起来也不要两万银子的开销,要说是东虏来袭,总要有塘报和战斗经过,敌方的将领姓名一类的也要有……真有御史追查,这些东西一查便很清楚,没有办法瞒骗的过。
还好不管是东林还是阉党,姚宗文和刘国缙都有人脉,加上袁可立也不愿在这等事上得罪人太多,等于是睁眼闭眼放了刘国缙过去,至今一想起来,姚宗文都感觉愤愤不平。
在自己家中接见了一些访客后,看看天色渐黑,刘府又来了人来催,姚宗文也不叫刘国缙久等,坐了马车往刘府赶过去。
刘国缙住的是西城,姚宗文却是住东城,一路上行人颇多,相当拥挤,这叫姚宗文也起了在西城买房的打算,毕竟文官要么是西城,要么穷的住南城,将来在京中为官多年,看来还是要再买个象样的宅邸比较好。
刘府却是相当显赫,三进的套院,占地三四亩,在京师也算是很象样子的大宅邸了,很多普通的京官也就是住一小套的四合院而已。
姚宗文当然不需等通传,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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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断掌()
到了内宅小客厅门前,刘国缙迎了出来,请姚宗文宽衣换上便袍。
姚宗文穿的是出门拜客的正经衣袍,当然不怎么舒服,他也不客气,略推辞两句后就宽了大衣裳,换成家居的圆领长袍,进了屋子与刘国缙对面而座,两人面前都摆着一个小几,上面放着各色酒菜,姚宗文从辽东带回来的几样土菜,包括点名要吃的白鱼都在其上。
刘国缙还是守着汉人士大夫的传统,请客吃饭用分餐制,两人面前都各有一套菜肴,分列几上,酒水也是用银壶放在温器之中保温。
“喝的是南酒。”刘国缙道:“虽然天热,还是温一下好,免得伤了胃。”
“我爱喝热的南酒。”姚宗文笑道:“我原本就是浙东人嘛,黄酒喝起来甜热而没有酒的暴烈,很好。”
其实当时不分南北,士大夫多喝黄酒,极少有人喝烧酒,毕竟士大夫要讲究雍荣矜持,象后世那样拼了命猛灌喝到口齿不清甚至作出诸多丑态,那就太丢脸了,此时的酒会也是文会,多半要分韵赋诗或是联对,要是脑子糊涂了还怎么做这些风雅之事。
不过今日刘府没有一个外人,姚宗文也就不客气了,喝酒挟菜,大快朵颐。
酒过数巡过后,姚宗文才向刘国缙道:“老前辈叫学生来,必定有要紧事情?”
刘国缙有些心酸,姚宗文故意在自己当面大吃大喝,最后才敷衍式的问什么事情,在此之前当然不可想象,两人等若盟友,凡事都是商量着来,一起做出决断,时隔数年,自己即将致仕,明明人脉还在,官职也做到按察副使,但眼前之人已经不怎么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此事说来和姚老弟也是有些关系的。”刘国缙故意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姚宗文听了眉头不觉一皱。
“哪,这是给我的五千两,”刘国缙把原由详细说了,又指了指面积的物事,说道:“这是十几块质地和用料都上乘的金表,这东西近来在京师走红,可谓千金难求。另外就是两万帐局的会票,等于是现银,说是给老夫自主支配,姚老弟当面,我当然也是给五千两。”
姚宗文摆手道:“老前辈莫非糊涂了,这事如何能做?学生刚投附魏大官不久,转手再对付他的人,给他搅局,那真是神仙也救不得我了。”
人情确实如此,如果姚宗文一直没有归附,了不起恶了魏阉后就辞官不作,普通官员又不是左光斗等人,魏忠贤也未必一定要斩尽杀绝,但姚宗文可不同,柳河之败姚宗文已经递上了十分扎实的投名状,转头又翻脸帮着外人对付阉党,对这样的反骨仔不管是哪个派别的老大一定都会斩尽杀绝,不可能原谅宽恕。
“你当我没有推托?”刘国缙面露苦笑,指指桌上,说道:“你看看便知。”
姚宗文满怀疑惑的过去,一眼扫过,先是不屑冷笑,接着就是目瞪口呆。
桌上先是有帐目,是刘国缙和姚宗文二人中饱私囊,将户部二十万拨款分润的详细帐目,不仅是有他二人怎么领银,怎么开销,招多少人,旋即解散多少,然后分润给朝中大臣又是多少,一笔笔的都是相当的详细。
再就是两人和辽西将门的勾结,所领取的各种好处。
姚宗文先是冷笑,这些帐如果用在一般官员身上,当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过用在他身上未必管用,只是叫他有些心惊,和记对他们的监视真的是到了巨细靡遗的地步,很难想象和记在他们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不过,姚宗文并不畏惧,他冷笑道:“老前辈这就怕了?放心吧,学生回头去拜会魏公公一下,和他提前打个招呼,就算有人拿这个来对付咱们,魏公公也能保我们无事。”
“哦,当然不止如此。”刘国缙呆着脸道:“这东西和一柄匕首是在半夜时分出现在我书房桌上的,第二天早晨丫鬟清扫时发觉,当时吓坏了。”
“呃……”这一下姚宗文也有些吃惊和惶怕,刘国缙是武夫出身,又有招练副使的身份,所以身边有十几二十个家丁在旁,回京师之后也带着这些内丁在府里看守门户,刘府不可能进普通毛贼,把他们的帐本加上一柄匕首送到内书房的桌上,这其中蕴藏的东西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