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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岛上建筑房舍颇为不易,毛承禄在岛上的宅院可是好不容易建筑起来的,结果被李平之和张续文带着镇虏卫号一通猛轰炸了个稀巴烂,到现在也没有重修完毕,只是收拾了一两个小院暂住,堂堂东江参将世袭卫指挥,居住的环境也就是直隶一个小地主的格局,这叫毛承禄如何能不记仇。
陈继盛皱眉道:“我们造船之事看来是没有办法了,现在只能掌握一些一两门火炮的战舰,相比较起来,和记一艘海船战舰就有炮数十门,海上争锋我们毫无把握。还好就是他们在南边与红毛夷人争斗,一时半会抽不过身来,不过凡事要小心谨慎,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们还是要与和记保持现下的关系,无谓争斗只会便宜了别人。”
毛文龙眯着眼听着,他麾下的将领当然也是在争权夺利,现在谁的话能得到毛文龙的认可,获得更多的好处,将来继承东江大帅的可能也就大一些。
毛文龙的儿子现在才几岁大,而毛文龙已经年近花甲,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叫自己的儿子第一时间接位了,选一个忠心耿耿能力又足够的继承人,先做一两任总兵,然后再转传给自己的儿子,这是大家心里都明白的打算。
忠心方面,各人当然都要尽量显现,至于能力方面,平时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毛承禄话刚说完,陈继盛就表明了和他不一样的立场,其中固然有陈继盛防区和十二团重叠,必须要搞好关系的原故,更深的层次显然还是要和毛承禄区分开来,保持不一样的立场。
毛文龙也不介入,还是保持皱眉的表情,他指了指面前案上的几份邸抄,说道:“不说和记的事了,我们暂时理会不了的事情就先搁着,但有一条,不准他们再扩大屯垦的地盘,也不准他们吸纳更多的逃民。逃民可以给他们运走,吃不饱饭愿走的不留,但绝不能再叫他们在宽甸一带扩充屯垦招纳逃民了。”
“大帅说的是。”
“义父大人所言极是。”
这一次在场的诸人都是极表赞同,和记的财力物力都令人心惊,短板就在于人力,如果能给他们充足的空间在宽甸一带招纳流亡,训练兵马,以和记的财力装备起一支两万人的战兵也不是难事,东江镇说是号称有十几万战兵,其实能战的精锐镇兵也就三万人,现在和记已经在宽甸有了三千多战兵,这是毛文龙等人能容纳的极限数字,双方互相有制衡之力,如果和记继续招人扩军,毛文龙感觉和记的威胁比建虏还要大的多,所以对这一点他是绝对会坚持到底,甚至不惜与和记撕破脸皮爆发一场全面的大战。
毛文龙不理会众人,指着邸抄继续道:“看吧,这才是要紧大事。”
“大帅说的可是御史李蕃攻讦孙阁部的事?”
“对。”
陈继盛思忖着道:“御史攻讦阁部大人亦是寻常事了,现在朝中都是魏忠贤一党,东林大败,各处都在逢迎魏公公,阁部是东林的人,独木难撑啊,这一次是风起于青萍之末,看来阉党是要总攻,非要把阁部大人扳下去不可了。”
“颇有巧妙之处。”毛文龙冷哼一声,说道:“彼辈现在是从两处着手,都是打在皇上的心眼子里去了,一条是说太过靡费了,前年一年用过五百万,现在也有四百余万,不省俭的话,等于蓟辽一地拿了朝廷全年的折色收入中的四成到五成,这怎么得了?”
陈继盛颇为赞同,用力点了点头,接话道:“整个大明近二百万兵,九边就有九十多万,凭什么蓟辽的十四万多的兵力拿走几百万的银子?阁部大人是修了不少军堡城池,但怎么算,这银子最少有三到四成落到辽西各将门手里去了,阁部大人心里也是有数,为了重振地方信心,使将门安心守土,适当的给他们一些好处也是该当的……另外没有银子,将门也没有心思和财力来蓄养内丁,阁部大人心里也明白,打仗终究还是要靠将门和内丁,没有内丁的将门就是拔了牙的老虎,要是李家的八千内丁还在,现在辽事还有什么可愁的?然而朝中的人,要么是真糊涂,要么是装糊涂!”
毛文龙颇为赞同,东江的战力不够还是因为上下都还很穷,毛文龙费尽诸多办法,现在聚敛在手里的也就只有几十万,上下各层将领还都眼巴巴的看着这些银子,恨不得毛文龙一声令下就给分了……这当然不可能,毛文龙也是看各将领的能力和所占的地盘大小,所需的兵力强弱来分配资源,在前两年,除了天启皇帝下发的内帑之外,还有登州补充的粮食,东江镇没有任何额外的收入,每一两银子都要计算着来用,现在能得到毛文龙支持来扩充自己内丁人数和质量的,也就是那寥寥的几个人,眼前这几个,还有旅顺的张盘,铁山的毛有俊,其余的毛永诗之流,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来争取。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辽西将门除了主将之外就只有内丁,而东江镇因为财用不足,对各级将领的磨练反而更大,此后东江镇也算是名将辈出了,如果不是装备上有差距,就算是在登州吴桥兵变后的孔有德也很强了,辽西过来的关宁铁骑也未必是东江兵的对手。
“这一次出手很厉害。”毛文龙又感慨了一句。
毛文龙一直精研朝中的倾轧权争,自觉对这些顶层的大人物的心理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在他看来,文官在操守和品格上对比武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越发看不起这些饱读诗书的无能之辈。他们胆小而多疑,同样也会为小利而争斗,如同一群撕咬争抢骨头的野狗,只要给他们一些好处和威逼,这些家伙就是一群软骨头,毫无可惧之处。
陈继盛翻看着邸抄:“李蕃攻击花费太过而无尺寸之功,这叫孙阁部无法自辩,他总不能说这几年复土二百里修堡无数?朝廷练兵是要打仗的,不打仗始终是嘴软。另一条就是兵科给事中郭兴治提出孙阁部可能有贪污军饷的问题,当然也是拿没有战功来说话,然后直指阁部大人可能中饱私囊,并且公然提出叫阁部大人去职。这在一年前根本无法想象,阉党也是图穷匕见了。”
毛承禄几个都是瞪眼看着,在这方面他们比陈继盛都差的远了。
毛文龙暗暗点头,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你们有何看法?”毛文龙转向沈有容和毛承禄几人。
毛承禄眼珠一转,说道:“若是在一两年前,孙阁部可能会以退为进,连上数疏请求回朝,那时候东林势大,他一旦回朝就还是位高权重的阁老,甚至排位接替首辅之职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不同了,回朝太凶险,所以孙阁部是万万不肯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野望()
陈继盛赶紧接着道:“要么回乡闲居,要么回朝,回乡是万不得已之举,孙阁部会一边请辞,一边设法扭转局面,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辽西好好打一场,而且一定要赢。”
“要么斩首过百级,可称大胜,要么战而收复失土,这两个法子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等机会。”毛承禄道:“我要是阁部的敌人,知道他这种急切的心理,一定想办法给他这个机会,然后伺机大败辽西驻军,这样的话,孙阁部不走也得走了。”
陈继盛皱了皱眉,在大势计较上,他比毛承禄强的多,但在这种心机倾轧上,毛承禄确实也是有天生的捷才,这个设想果然不错。
毛文龙也是大赞,拍掌道:“承禄说的非常不错,如果是我也会这样做的。”
“这么说来。”陈继盛道:“今年内辽西怕是有极大的变局,要么战败,要么阁部去职。如果是下半年的事情,年底,或是明年春建虏就可能会有大动作。”
“嗯。”毛文龙点头道:“看来是这样,不过东虏这边也不可能会知道朝廷的动向和内争,只有等大动作出现之后他们才知道,年底是不太可能了,明年春还差不多。”
在场众人都陷入思索之中,和内争的辽西不同,东江这里自从袁可立去职之后毛文龙就是一手遮天了,新任的登抚武之望虽然也是兵部认可的疆才,但他在东江这里资望不够,诸将根本没有把武之望当根葱,就算是登州镇内部武之望都震慑不住,事实上袁可立之后登州镇就彻底废了,要不然朝廷也不会把孔有德等东江兵调到登州布防。
袁可立被撵走的后遗症其实非常严重,只是当时的人都没有意会到这一点。
东江上下一心,加上与建虏接近,经常有细作进入东虏内部,情报上其实比辽西要全面的多,对建虏的动向也是比辽西清楚,毛文龙又对朝廷的内争相当的关注,东江塘报相当勤快,朝廷的邸抄也是每隔几天就有船跨海送达,所以对辽西面临的局面,此时此刻的毛文龙比辽西和朝廷都要清楚的多。
现在的辽西就象是黔之驴,看似庞大有力,也使得建虏上下忌惮,但一旦出现内争,虚弱的迹象出现,建虏就会如饿虎一般扑过去,没有犹豫,也没有怜悯,朝中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知道个屁?他们只知道建虏是六万丁的小部族,奇怪为什么王师屡战皆北,孙承宗这样肯踏实修堡的已经算是不错了,要照毛文龙的想法,朝中文官多半废物,辽西将门一团散沙,要是老老实实的只守山海关,局面没准还会好一些。
“哼,这样也好,算是我的富贵可期!”
想到年内辽西可能出现的乱局变化,毛文龙没有半点介入的心思,不要说他奏报了也未必管用,就算管用他也不会奏报!
东江的这局面是他自己一手创手来的,辽西越废物,东江就显现出更重要的作用,迟早要叫朝中的那些废物看看,到底自己这个东江总镇平虏将军有多重要!
而且,不仅封侯可期,没准还会有更远大的前程等在前方。
毛文龙擅长读书,喜欢琢磨书法,喜欢自己写塘报,喜欢看史书,他这样的将领其实就是自己看不起的书生和武夫的集合体,所谓的儒将。当然他比真正在历史上出名的儒将要差一些,但越是儒生和武夫的集合体就越危险,因为他们既有书生的那种指点江山的意气和自负,也有武将的杀伐果决和实力,连毛文龙自己也不会清楚,他的心态在何时发生了变化,总之,在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是那个带二百人去收复镇江的中层军官了,站的高,看的远,有的时候会看的太远了。
“大帅,”陈继盛当然也不会想着要援助辽西,要是这样的话东江镇现在就能做出相应的计划,但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他和毛文龙一样只会考虑东江镇的利益,陈继盛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道:“眼看阉党更要得势了,估计新的蓟辽经略也会派阉党的人过来,我们要不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你是说去和魏阉打交道?”
“是啊。”陈继盛道:“魏阉不过是贪财,但他不会把手伸到东江这边来,东江开镇之后,内廷也只是派了几个低品宦官过来,对我们没有什么牵制,和当初的镇辽太监完全是两回事,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和阉党打一打交道?了不起送一些银子给魏阉便是,别的银子可省,这一笔银子是不必省的。”
“不必了!”毛文龙态度有些生硬,他相当严肃的道:“老夫虽非东林铁杆,好歹也是东林一脉出身,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