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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请一个汉人,在场的全部是喀尔喀诸部中的自己人,在外喀尔喀内部不是没有纷争,甚至有过战争,但当外来的强敌如钉子般扎到库伦城这个佛城之畔时,人心的转变连大寺庙中的圣人也未必能够控制了……
“大汗们有令!”
一个千户官站在大帐之前,朗声道:“十日之后,各部挑选壮丁,举行诸部联合的会猎,各部备好弓马,挑选好人手……”
千户官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议论声中,不少人感觉意外,现在不是大规模部落会猎的时机,一般是在盛夏或秋季,主要功能除了打猎外就是练兵,在几十年前喀尔喀部经常随各部南侵的时候,也是在战前举行各部联合的大规模会猎,这在草原上怕是已经有了千年的传承,是一种相当有效的练兵手法,在会猎时各部的动员,人员的汇合,后勤补给的演练,分纵合击之法的演练,对于出兵打仗有相当大的帮助。
游牧民族,平时以马背为生,弓箭则是最好的攻击手段,以打猎形式磨练出来的骑兵,纵然不是甲兵,威力也在农耕为主的农民组成的军队之上,这也是林丹汗以末世大汗,西迁逃跑的残部还能攻破大同防线,杀伤数万大明军民的原因所在。
“太好了!”多尔济目光中满是兴奋之色,他压低嗓门,对着巴布高声道:“看来老头子们也想通了,要试试和记的水到底有多深。”
“噤声啊。”巴布劝道:“小心传到别人耳朵里去。”
“哼,怕什么。”多尔济环顾左右,说道:“都是我们自己人,况且,如果会猎之后,和记又在却图汗部那边战败,你想我们会不会动手把这帮蛮子赶走?”
“和记未必会败啊。”巴布感觉多尔济有些过于狂热,象那个被杀掉的布赫,他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不满归不满,他可没有多尔济这么投入。
“哼,”多尔济指指身边不远的几团羊屎,说道:“要是和记能把却图汗部灭掉,我就把这些羊屎给吃了。”
“哦,啊?”巴布的眼瞪的溜圆,他可没想到多尔济这么生猛。
……
头顶突然滴下一滴雨水,感觉到一点凉意,张子铭赶紧把滕编的笠帽戴在头上,不一会儿,雨水就稀里哗啦的落了下来。
就算是在初夏时节,雨水落在身上还是有些凉意,不过张子铭没有介意,戴上大帽后就能挡去大半雨水,他连油衣也没顾得上穿,赶紧招呼着同伴和伙伴们把带过来的货物盖上。
漠南的商团主要聚集在板升城,土默川经过半年多的休息生息已经恢复了大半元气,原本聚集着大量的汉人导致贫民众多,甚至有相当多的汉民沦为蒙古人的牧奴,现在这种情况当然已经完全消失了,土默特人已经彻底臣服,和漠北各部的“会盟”不同,那边所谓的盟约是怎么回事大伙心里都很清楚,土默特人不仅失去了主人的身份,甚至有不少人沦为奴仆。
在年前年后,不少牧奴都被释放了,整体来说漠南那边的情形已经趋于稳定,经过两年的战事,土默特人损失惨重,很多部落直接被打折了脊梁骨,现在牧民们包括头人们都只想过安生日子,别的事情压根不想了。
第一千七十三章 门路()
这一次张子铭的队伍中有大量牧民存在……草原上汉人数字稀少,现在大量的汉民都是直接被军司移走了,当初打板升地时就是打定了把原本草原汉人分散安置的主张,和记的农政司对开荒种地有全局性的总体规划,在人手的运用上有独到之处,包括怎么种地都不是以前的汉民能掌握的,打乱分散使用更易于管理利用,另外就是这些汉民虽然饱受欺压,但九成以上全部是自己跑出塞外到蒙古人地盘,其中有一些是亡命之徒,在内地有案子逃跑,大半是当年被劫掠的汉人或汉人后裔,也有一些是常年行商,索性就住到蒙古人的地界,更有一些人是白莲教的人,对大明有相当大的敌意……事实上这些教徒敌视任何一个政权,从宋的方腊到明的唐赛儿还有清乾隆年间的白莲教大起义,这些教徒都是天生的反贼。张瀚可不想自己四处扩张的同时背后有一群反贼随时会生事,所以把几万汉民都分散了的同时也就杜绝了后院起火的风险,而且内情司的人一直盯着那些教徒,防止他们重新串连,至于牧民,也是放归各部之后就随意流动了,张子铭雇佣的多半是住在板升地附近的牧民,原本大家就相识,但那会是牧人们高高在上,汉人们卑躬屈膝,现在则是反过来了,他是东主,这些蒙古人是伙计,看着他们在自己的命令下做事,向自己鞠躬行礼,张子铭心中有难以压抑的快意……这种心理或许不是很健康,但对长期生活在板升地,备受欺凌的汉商们来说,这样的心理再正常也不过,也绝不会有人感觉张子铭做的不对。
就算是被雇来的蒙古人,对张子铭的态度也是相当的尊敬和感激,没有人雇佣他们,在这个不太需要人手的时期也只是能闲在家里,也来之后就意味着可以多赚不少,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张子铭和一群同伴看着伙计们把货物盖好,货物是以果蔬为主的,也有很多晒干的蘑菇一类吃食,还有干果蜜饯一类的汉人零食,蒙古人其实也很喜欢。
从板升地到这里是相当遥远的距离,但因为是头一回送货过来,各人对道路和安全还有贸易量的大小都是有相当疑惑,谨慎之下过来的汉商并不很多,带的货物就更少了,十一个青城商会的汉商才带着一百多匹骆驼和二百多匹马,等于一个以前的中等水准的驼队,在十年前的太平光景,东虏未反,大明的马市正常,也没有和记的出现之前,经常有西域和卫拉特那边过来的驼队,一路赶着货物过来就是有这样的规模,甚至要更大一些,漠南这边包括大明沿边的地方也有驼队赶出千把里路,到张家口或京师贸易,京师德胜门每天都会有驼队马队进出,京师一带的商民百姓早就习惯了。
对张子铭等人来说,赶这么个驼队带着大量的板升地出产过来,投入并不算大,就算赔光了对这些东主来说都是小事,他们有几个都有和记理事的身份,在纳税和安全包括房租房价上都有优惠,这也是当初和记为了争取草原汉商和汉人支持的一种先期投入,现在算是到了回报的时候,有这些优惠加上货物成本不高,这一次的北上贸易对青城汉商来说就是简单的试水,但当他们到了此地,看到大量的货物商行还有大量的俄罗斯商人,包括张家口的汉商都比青城汉商投入大时,张子铭等人是无比的后悔了。
“我早晨遇到一个俄罗斯人,用蒙语交流了一下。”傅青铭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他眉眼中有明显的焦虑和后悔等情绪夹杂的色彩,他对张子铭闷闷的道:“咱们这些货,这人想一下子全吃下来……”
“开玩笑了。”张子铭有些吃惊的道:“他拿什么来换?毛皮?我们带毛皮回去做什么?然后再找张家口那帮人倒一下手,不得被他们笑死过去。”
青城汉商到这边贸易的动力不足,货物不对板也是重要的原因。
毛皮,青城汉商是向来不缺的,草原上的牧人早在几十年前就把毛皮交给汉商代为贸易。要不然的话,每到马市一开,远的蒙古人最少隔两千里地,跑那么远参加贸易,路程实在太遥远了。
草原上的汉商,蒙古和俄罗斯人很多记录里都是远到漠北和漠西北都有他们的身影,汉人就是这样,有生意可做有钱赚便不怕路远,也不怕吃苦。
只是俄罗斯人的皮毛虽然比蒙古人的还好,张子铭他们换过来是没法直接出手的,以前都是他们倒手给张家口,这一次张家口的汉商来的比青城汉商要多的多,也积极的多,这条路算是行不通了。
以前,各部都到张家口贸易,大明的文献上记录很清楚,每次贸易时红衣官员高坐,过百青衣官员吏员于高台上下侍立,过百甲兵护卫,张家口堡外绵延数十里皆是帐篷,所谓穹庐无尽。
到了此时,青城汉商颇有些无路可走的感觉,直接一手生意做不成的话,只能倒腾二手买卖,那利润就无形中小的多了。
“当然不是毛皮了!”博青铭笑的很畅快,他道:“我发现他们有几样货,我们不必倒给别人,就光在草原上发售利润就很不小了。当然,不是卖给蒙古人,是草原上的汉人还有和记的军人和百姓。”
张子铭道:“是什么?”
“蜜蜡是一样,牧民们也会买一些,那些屯庄的百姓有钱的很,每个屯堡都有个小学校,各家的子弟都在读书,入学率用张大人的话说已经超过百分之七十,各家的小娃回家用臭油灯看书可是伤眼的很,近来蜜蜡很吃香,不少人托我从口内买过来,口内这东西又少又贵,都是富人用的,要不是和记的屯堡堡民日子着实好过,谁家舍得买这东西。现在打通这条线,这个俄罗斯人说是有源源不断的供应货源,这岂不是个财路?”
“确实是!”张子铭终于打起精神来,这一次北上各人是合股,以前也早就用商会的形式合在一起做生意,有钱赚是大家按出钱多少来分,象是张瀚当年在天成卫搞的那个商会的形式。
其实张子铭几个理事在和记也是有股份,但张瀚并未禁止他们做自己的生意,只是在和记也多承担一份责任,和马超人李大用等专职的和记股东理事有些不同。
“还有就是珍珠,和蜜蜡不同,珍珠就只有军中和军司的有钱人才买了,蒙古人也会买一部份,如果货源足,可以往大同和延绥一带卖,也多少是个财路。”
“还有一些你万万想不到的东西。”傅青铭笑道:“望远镜和一些银制品,我看了,都很精致,应该销的动。”
“望远镜?”
“是啊。”傅青铭忍不住又笑起来,他道:“俄罗斯人开始想卖望远镜给军司,结果外贸的人拿出更好的……当时他们就傻眼了。”
“那咱要它干啥?”
“你怎么迟钝了?”傅青铭微笑道:“质量差些,价格也便宜啊。军司的望远镜产量不足,军中都是有一定级别的才发,军司官吏要副局级以上才有,民间就更少了。这玩意有趣的很,不少手里有两钱的都想买,不过杂项局向来是只供给军司和军队,极少卖给民间,有钱也买不到啊。咱们弄这些望远镜和银饰,拿回去就是好财路。只是数量不多,我和他们说好了,这东西我们要专卖,他们也答应了。只是要我们下次多带些腌肉和酸菜来,他们最喜欢试吃的酸黄瓜……”
“好的,这确实是条财路……”张子铭想了想,脸上露出高兴之色。
傅青铭倒是苦笑道:“不过都是规模不大,咱们几人做就好,青城那边想大规模过来贸易怕是不成,他们得另找货源。另外咱们提供的货只能是这个时节到秋天好做,入冬到春天,咱们卖什么?总不能就卖泡菜?”
“这个不愁。”张子铭想了想,说道:“漠南汉商总有过千家,做各种买卖的都有,和记把张家口乃至京师汉人都引过来,这方面总会有所考量……咱们几个是不愁的,那些中小商人总不能都去种地,人心会乱的。”
“也不能躺着要饭吃。”傅青铭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