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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去狼,后至虎,塔布囊心中纠结起来。
一个头脑简单的蒙古汉子,果然是真的从未考虑过太多啊……
李明礼这时道:“又有汉民偷渡了。”
李明礼在马上眺望着,看到十几个汉人趁着暮色已经跑到了河口,这个时候河面化冰,流速相当湍急,就算是白天渡河也是危险重重,很有可能被淹死在河里……这些日子下来,每天都会在下游打捞起过百具尸体,有时候甚至更多。李明礼粗步估算过,最少有超过五千人在这段时间内或是被抓,或是被杀,或是淹死在河里。
然而汉民们还是前仆后继的跑过来偷渡,试图从太子河游到对岸,然后进入百里无人烟的深山密林,最终跑到还在缺食少食,冬天不停死人的东江镇的控制区去。
这是何等悲壮和悲剧的一幕啊!
冬天的河水虽然并不曾涨水,水流也不象夏初时那样会形成洪峰湍流,但河水冰冷刺骨,在开春时河面有的时候还有薄冰封冻,一踩就塌,多半地方是冰块和河水夹杂,白天温度最高时也就是零上几度,河水肯定是冰寒刺骨。
到了傍晚时,天气就更加寒冷,水温想必就会更低,然而这些汉民还是不屈不挠前仆后继的渡河,有胆大的单身汉子,也有三五成群或数十人一群的健壮男子,也有带着全家老小,扶老携幼的举家逃亡者。
他们被八旗兵如打猎一般的追逐着,被一一用弓箭射倒,轻箭射中穿体而过,重箭则破开血洞,露出内脏,击碎骨头,骑兵们用刀枪砍杀戳刺,用这些逃民的血肉来磨练自己的战技,在肆意杀戮过后,再将幸存者全部押解回去,在受到仗责,鞭打,还有侮辱之后,这些被抓住的汉民会被分配下去成为包衣,能不能活到稍微宽松些的天聪年间,当然就只能看运气。
暮色之中,越过荒芜的田野和灌木地带,直趋大河的是一群以家庭为单位的逃民,有孩子也有老人,塔布囊看了看,摇头道:“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就算没有我们和甲兵余丁追击斩杀箭射,他们又有多少人能游过冰河?”
李明礼眼中酸涩之至,虽然已经无数次看到眼前的景像,可这种悲壮与震撼之感仍然深深的打动着他。
这就是哺育他的族群。
这是养大他的族群。
这是教育他叫他成长的族群。
这是他一直生长于其中的族群。
这是被野蛮的对手视为懦弱无能,胆小如鼠,临死也不敢反抗的族群。
哪怕是被这个时代最野蛮最凶残的族群所威胁着,这个以农耕为业,文明内核早就从扩张变化为保守,一直致力于自我发展,将文明的精力用在文化和教育,用在关注自身的典型的保守的农耕文明在屠刀挥舞之时,仍然迸发出异常惊人的生命力,哪怕是冰河横亘于前,屠刀挥舞于后,前方是满山积雪无人烟的蛮荒地带,这些辽民仍然情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拼搏一把,宁愿死于途中和追捕,也不愿留在故乡任人屠杀。
从抚顺关失陷时开始,到天启五年之后努儿哈赤的无差别屠杀,六百万辽民用种种可歌可泣的事迹做出了十分明确的回答……他们告诉努儿哈赤,没有所谓的恩养,也没有对侵略者无条件的臣服,只要稍有机会,他们就会反抗,就会逃亡,他们用最直接的回答告诉了入侵者什么是文明的不屈,一直到侵略者无可奈何之下,无差别的挥动屠刀。
“羊皮阀子?”塔布囊眼前一亮,说道:“这么多天了,第一次看到机灵点的。”
李明礼道:“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赶过去?我们这地方高,冲到那边最少要一刻钟,动作慢了的话就怕跑光了。”
“急啥?”塔布囊道:“我也是千里逃亡过来的,最明白逃亡是啥滋味和感觉……有甲兵和拔什库看着,叫怎样就怎样,没有拔什库看着,我们这么起劲做什么。”
塔布囊看看李明礼,挤眼道:“我知道你是汉人,反而不方便说什么。不过上头还是很信你的,没必要太小心。”
李明礼苦笑道:“我们说是抬旗,其实在主子们眼里和包衣有什么分别,稍有不慎就会被砍头,不敢不小心啊。”
两人谈着话,慢慢的点燃烟火,这也是通知别处的观察点发现逃民,虽然他们并不怎么起劲捕杀,但也不通被抓到任何把柄,特别是李明礼,一旦被上头发觉他在放跑汉民,结果就是他必然被斩,绝没有被宽恕的可能。
烟火一起,数里外的其余哨骑也发觉了,唿哨声响起,然后是零散的骑兵开始策马冲向太子河的岸边。
河边的汉民开始慌乱起来,他们拼命的将妇孺幼儿放在羊皮阀子上,男子直接跳入水中,推着阀子开始往对岸游过去。
很多人没有阀子,也只能直接跳水游泳。
如果是秋季,水流舒缓,水温也高,渡河是很轻松的事,而在此时,上游雪水融化,水流湍急,而且河中有不少未融尽的冰块,人在这样的河水中游泳是何等的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在李明礼策马向前的时候,已经有逃民被激流冲翻,顺着河水往下飘流。
这些人多半经历几百里或是千里以上距离的逃亡路程,原本就很瘦弱,平时就缺食少食,加上千里之远的逃亡历程,精神体力都是耗到谷底了,在冰寒刺骨的河水里被湍流一冲,根本就游不动了,几分钟时间游不过去,冰水里头体温直降,体能跟不上,就只能冻死或是淹死了。
眼前这场面李明礼也是见的太多次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有痛惜之感,在他冲下高坡到官道上,再往河边跑去时,已经有别的哨骑赶至河边,开始向河中射箭。
逃亡汉民已经漂浮到一半,但距离岸上也就只有三四十步,箭矢入水后无力,很多汉民看到箭矢射来就往河中潜游,但不少人体能不支,这样折腾几回之后就无力了,被河水一冲,开始往下游浮去。
也有不少人中箭,河水中的鲜血很快扩散了好大一滩,看起来十分显眼。
男子的怒吼声,妇人和孩童的哭叫声,老人绝望的叹息声都听的十分真切分明,李明礼强忍心中酸楚,也站在岸边解下弓箭,开始往河中射箭。
这样的距离也是李明礼和塔布囊替这些汉民争取来的,可惜还是有最少一半的汉民死在了河中,或是淹死,或是被箭矢射死,也有人是失温太厉害,直接在河中被冻死了。
大河宽过百步,当这些汉民渡过大河,从泥泞的河岸挣扎上去,又攀住岸边的芦苇时,都是忍不住欢呼起来。
听到这样的声响,在岸边射箭的女真人都怒不可当,他们将轻箭换成了重箭,开始向对岸抛射过去。
百步距离,也算是重箭的射程之内,很快就有箭矢射过去,落在了松软的河岸边上,象是又长出了一片片新的芦苇从。
汉民们不敢再耽搁,开始往芦苇从中跑过去,只要再跑十几二十步开外,重箭也伤不到他们了。
李明礼看着一个妇人抱着孩童跑了出去,一支重箭在她身边掠过,狠狠插在地上,心中竟是一激动,差点欢呼出声。
他知道自己这种心理实在是危险,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步弓,也做出愤慨模样,往着河对岸抛射重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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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十九 漂流()
一个叫吉尔松阿的拔什库走了过来,细长的眼睛里满是凶光,这个拔什库应该是从远处赶过来的,一身暗甲,背插小旗,光是脸上就有好几道疤痕,在他打量李明礼的时候,李明礼浑身都僵硬了,只能继续做抛射的动作。
“停住。”拔什库说了一句。
李明礼勉强镇定着,说道:“是,主子。”
“已经射不中了。”拔什库看向对岸,眼中露出森然杀意。
“是,主子。”李明礼这一次回答松快很多,脸上露出愤然之色道:“奴才恨不得杀到河对岸去追杀他们。”
吉尔松阿看了看李明礼,又看了一眼塔布囊,手握等及身高的步弓,大步走了。
李明礼松了口气,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
“不能再走了,赶紧升火烤衣服。”
李方一边向身后回望,一边感觉后怕……他身上也是穿着单薄的衣袍,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披着重甲,这叫他感觉自己象是赤身裸体在外行走,没有丝毫的安全感可言。
从一个正经的山地特种步兵,通过种种考核进入军情司的外勤队,李方并不后悔。
这一段时间,由于和记与建虏的关系已经相当紧张,在后金上层的交涉下,十三山那边的动作都小了很多。
宽甸这边,只有往董鄂路和阿布达里岗一带十分接近后金一方控制区的地方才会有小规模的战斗,针对的也是那些后金潜越过来的哨探,小规模的战斗残酷又激烈,东江兵往往不是对手,很多时候就需要商团兵派出披重甲的山地步兵出手,为了维持近期较为平衡的战略态势,温忠发和秃头几个军队的高层也是伤透了脑筋……既要维持与东江的战略平衡和盟友关系,又要达到练兵的目标,同时扼制女真人过于深入的渗透,将其扼止在董鄂路以东的地盘内,商团军暂时没有东进的打算,从太子河到宽甸的深山老林,再到鸭绿江,这一条战略线是固定的,双方都是稳着现有的战线就满足了,而温忠发等人最为顾忌的就是不要出手太狠,把女真人给打急眼了,影响了军司高层的大局就惨了。
然而从年前开始,大量的汉民开始通过各条路径逃亡。
从河流,山川,平地,往辽南和宽甸一带逃亡的汉民真的不知道有多少,毛文龙的东江镇倒是大举动员,从宣州义州铁山一线出动重兵往前推,建虏在苏子河一带也动员了两黄旗的兵马驻防,辽南金州一带还是两红旗防御,建虏有四个旗被拖住了,东江镇乒乒乓乓的和建虏打了好几十仗,多半都是几十人到几百人的小规模战事,号称杀死东虏过千,不过报上去的斩首数字也就是几十人,其中真虏和汉军还很难彻底分辩,不过无论如何,东江镇在这种时候敢于向东虏开火,吸引火力帮助汉民南逃,这一点来说温忠发等人还是相当欣赏的。
十二团也是紧急动员,大量重甲步兵向外围移动,建立半永久观察哨和临时防线,防止东虏向前突破来抓捕汉民,对已经跑过来的汉民提供庇护和帮助……
李方就是重甲步兵中的一个志愿者,由于汉民的遭遇太惨,死伤太多,十二团上下表示普遍的不满,甚至很多中级军官都按捺不住向高层请战,愿意出兵打一场,将对面的东虏狠狠削一顿,最少也要将他们赶的远一些。
十二团中有一半以上的新兵是从辽民中补充的,军官倒全部是外来户,连军官也忍不住的场面,可想而知展现在十二团将士面前的一切有多凄惨。
温忠发当然不可能同意大举用兵,有东江镇顶在前头给建虏施加压力就足够了,以十二团三千多将士为核心,东江镇能配合的话,温忠发很有信心一路杀到赫图阿拉,但这样就会完全打乱军司的部署,最少在天启五年这一年绝不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