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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孙承宗请过来为军前赞画的鹿善继笑着道:“阁部必定是动了爱才之念,学生也见过那李平之,果然少年不凡。可惜,学生试探过,想叫他留在辽西效力,已经被他断然拒绝。”
鹿善继是孙承宗很重视的幕僚,果然事事走在前头。
孙承宗心中不悦,他确实起了爱才之念,和裕升的人真是个个都是顶尖的人才,不过孙承宗不会用那些正经的商人和军人,倒是李平之听说是从学校里才出来,虽然没有功名,不过只要愿意上进,稍加历练和提点,功名不过寻常事,就算没有功名,茅元仪不也是一样做到了军前赞画?
谁知那小子居然不识好歹,大好前程,自己轻轻放弃了。
“也罢了。”孙承宗道:“告诉他们最新的军情了吗?”
“已经说了。”一脸风霜色的祖大寿接话道:“已经有确切的消息,代善和阿敏就在回师途中,估计五六日后抵达义州卫至广宁。”
孙承宗有些不安的道:“看来最多再运四五日粮便差不多了。”
“阁部大人说的是。”满桂也道:“末将已经只留少数哨骑在外围,多半兵马开始回撤了。”
“做的很对。”孙承宗肯定道:“方今不是与虏硬拼的时候,既然已经撤出近两万人,还送了大量粮食上山,诸位将军已经做的很好了。”
历史上十三山只撤出六千人,孙承宗因此对王在晋等辽西的文武官员十分不满,天启皇帝心中也大为气愤,现在撤出两万人,又运上了大批粮食和物资,想来十三山又能坚守最少一年,明年再相机而定,是否继续援助。
以孙承宗对东虏能力的了解,围困十三山的兵马断然无法久驻,一年之后,可能十三山之围自解。
对上对下,也就完全可以交代了!
“知会和裕升的人没有?”孙承宗又问道:“还有,他们已经运了多少粮食上去?”
身形黑瘦,穿着的官袍也有些空旷的袁崇焕道:“下官此前问过,每日有三百余车直抵山下,大约是八千石到一万石粮运到山脚,近日听说堆积了一些,毕竟山道难行,山上人手虽足,但往返需要时间。目前来说,已经运了两万多石上山,尚有近两万石堆在山下。如果再运数日,最多再运一万石也就差不多了,否则堆在山脚,凭白便宜了东虏。”
“五万石!”孙承宗面露满意之色,四周的人都一起微笑起来。
有这五万石粮,再加上一些军需物资,山上听说还开垦了一些坡地,春夏时还有野菜干果一类补充,秋天可以打猎,看来两年内不必担心饥荒导致十三山失守了。
“总是阁部大人运筹帷幄,”一个官员赞道:“上慰天子,下拯数万百姓的性命,有阁部大人督师蓟辽,真是我大明的幸事。”
孙承宗没有出声,调转马头直接走了。
那个官员愕然,众人都跟着一起往前,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有人才对那官员道:“老兄真是马屁拍到马脚上了,阁部大人对十三山之事毫无办法,还是和裕升的人做好了这件事,你老兄这么奉迎,岂不是当面揭短,真是不知所谓啊。”
代善回师的事,其实还是十三山的人通知了明军将领。否则的话,以明军的情报水准,恐怕要东虏十分接近了才会看到踪迹。
数日之后,新的消息传来,果然代善等人已经十分接近,在草原上的路程已经接近义州卫了。
“代善还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赵立德汇报了最新的情报后,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众人都是点头代善这一次真是大赢家。
十三山是皇太极坚持要打,结果不如人意。而代善父子叔侄几个直接打跨了内喀尔喀五部,同时威逼了阿鲁科尔沁各部和科尔沁各部,还有巴林,敖汉,奈曼等部前来会盟。
这些部落,原本对林丹汗的忠心就十分有限了,而林丹汗倒行逆施,在炒花战败之后不仅不伸手援手,还趁机兼并了不少内喀尔喀五部的牧民,此事过后,各部对林丹汗更加失望,离心力更强,加上代善等人率领强兵在侧,这一次的会盟,声势更大,而林丹汗完全无力阻止各部与后金会盟。
搞定了炒花,又在草原上武装游行和会盟,耽搁了近两个月时间后,代善等人终于率出征兵马分批返回。
杨二拿铁夹子夹起一块烧红的木炭,将嘴里的烟管点燃烧,问道:“代善知不知道十三山的事?”
看到他熟练的动作,和裕升的一群不抽烟的齐涮涮摇头
成方答道:“不太清楚,不过我心里总是有些怀疑,代善的动作不紧不慢的,完全不象是心急来驰援的感觉。”
“不管怎样,他的大军不能飞过来。”李平之第一次参加这种高层会议,不过他神采飞扬,丝毫不怯场。当下接话道:“我们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尽可能的多运粮食上山。”
“李兄弟这话说的很对。”成方表示赞同。
杨二喷了口烟,他对李平之这种出来的小白脸总有骨子里的轻视和怀疑。他淡淡的道:“我们山上的人不论战兵辅兵,全部下来搬运粮食,戒备防御西隘口的责任,就由辎兵来负责吧。”
“敢不从命。”张春牛拱手一礼,将责任接了下来。
“轰隆隆”
天空响起了炸雷声,接着银蛇翻舞,地面上狂风大作,一股泥腥气扑面而来。
张春牛和几个副手在十三山人员的带领下,在原本的女真人的阵地上重新修筑防御阵地。
这里是十三山的山脚,左右两侧俱有官道,一条通往沙岭和西平堡等处,一直抵达三叉河的边河的各种军堡和驿传。
另一条就直达广宁城,再转向锦州等处,是连接各驿传直达辽西的大道。
这里当然是必争之地,除了辎兵大队的七百多人外,还有一个中队的战兵铳手也被划给张春牛指挥,八百一十多人,加上五十多辆大车和车上的一些轻型火器来做守备。
在两个中队的辎兵的协助下,辎兵们构筑了一条涵盖官道两侧的防御阵线,利用后金兵挖掘出来的壕沟,放上一些拒马和鹿角,设立了几个箭楼,木栅,一条简单的防线就建立了起来。
在修筑过程中,大量的车马还是源源不断的赶过来,山上的人手全部动员,一部份卸车,一部份搬运。
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这个月的全勤啊。
带小儿子到医院挂水,这个点才回来,明天早七点还得起来送老大上学,当人家爸爸,容易吗?
第七百八十四章 雷雨()
张春牛喝水的时候,看到山道上蜿蜒向上的人群,山上缺乏必要的工具,连独轮小车也只有几十辆,大量的粮包和其余的物资都是用人力搬抬上去。
也幸亏山上别的都缺,就是不差人手。
半山腰处,有人起头开始唱起号子,古朴悠扬的号子声渐渐引起了众人的应和,整条山道上都是激昂又舒缓的和声。
十三山上所有人的心气毫无疑问的十分高昂,士气很高。
如果不是士气高昂,在老弱下山时会有相当大的麻烦。
在壮丁们搬抬粮食上山时,还有老弱在陆续下山。山道很窄,而且容易下山的在西隘口只有这么一条,要从东口下山,还得绕道十来里,路也不好走,不如就在西隘口这里挤。
可能在后世这里没准修了盘山公路,汽车上下都很快捷,但在这个时候,官道只能容纳一辆大车的宽度,四周全是深涧密林,山道蜿蜒曲折,九曲十八弯,还有一些坡口十分陡峭,在这种接近原始生态的大山里,谈不上生活质量,完全就是生存。
下山的路崎岖难行,也使得十天下来才走了不到两万人,如果是平原大道,山上这十万人一下子能跑的精光,十天时间,最少也能跑出几百里路了。
原本的山民就是迫不得已才上山的,不然的话底下有大片的平原可住,何必上山受这种苦。
老弱们互相搀扶着下山,等汇集到千人左右的时候,会有运人的大车将他们带走,一路到十三山驿西边,叫这些人少走些路。
在那里他们还会和家人中的男丁汇合,大家再一起继续往辽西走。
张春牛原本对这些辽东人谈不上有什么感情,这个时代的人就是这样,什么都是明国人或是华夏一族,这个是谈不上的,只有谈同乡之谊,还分大同乡和小同乡,外地人死就死了,只要不死在家门口,听了也就当成是一桩异闻趣事,比如前几年晋南和陕南都有大地震,死了十来万人,大家听了也就这么回事,只有妇人会念几声佛。
这种心态,在张瀚有意的**下早就有所变化,不过只有当远离故土,目睹和自己父母亲人一样的人经受的这些苦难时,张春牛才隐隐感觉到,张瀚当日所说的华夏一族,不分山西辽东,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
若是东虏得了关外全土,再攻向宣大,自己的家乡亲人也受此荼毒……张春牛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想下去了。
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声音很急促,因为是身后传过来的,众人并没有太过担心,近来由于后金主力回撤,威胁很大,明军散在各地的骑兵几乎都回撤了,东虏的细作和哨探也有明显的增加,但总体来说威胁并不很大。
一个白袍少年一马当先在前,形象十分拉风,辎兵和还在忙活的工兵都为之侧目。
张春牛也看到了这白袍白马的少年,知道是副将祖大寿的外甥,近来跟着骑兵东奔西跑,这小子才十来岁,马术很强,体力也是过人,估计和鞑子一样,从小吃肉长大的,这年头普通百姓家的小子每天不说是吃糠咽菜,主食也肯定不可能是肉食和精粮,最多就是少量的精粮配杂粮,偶尔有少许肉食,象吴三桂这样体力和骑术的少年,一般百姓人家是不可能有的。
“要下雨了。”吴三桂态度不是很倨傲,但也十分淡漠,他在马上向张春牛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与部下来张指挥这里避避雨,可否?”
张春牛也神色冷淡的道:“吴小哥请随意。”
吴三桂扁扁嘴,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但他知道和裕升的人是独立体系,人力和财力十分充足,运粮的事情上立了大功,上动天听,连孙老头也高看了一眼,不要说自己和吴家的势力,就算是舅舅祖大寿和祖家的势力人家也未必买帐。
天空越发晦暗,有零星的雨滴落下来。
吴三桂的长随赶紧在车队中间的雨棚里找了一块地方,用毡布围了一个小小的布幕,摆上拼接的桌椅,放上了一些水果一类的吃食。
吴三桂大刺刺的坐下,一开始还象个样子,和祖大寿派出来跟随他的祖家家将聊着天,讨论了近来的战事,几句话过后,就开始猴急的吃起果子来。
众人看的暗笑,到底还只是十来岁的少年,祖大寿和吴襄还是太心急了些。
不过要是众人知道吴三桂三十不到就成了总兵,掌握了明末辽西武将集团最强悍的武装关宁兵,恐怕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大雨终于落了下来,山上山下都是一片骂声。
粮包大半盖了油布,可上山的时候没有办法盖上,到了山上湿漉漉的粮包立刻得拆包,就算没法晒干也不能捂着。
雨落之后山道路滑,搬抬时更费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