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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骑黄膘马的宦官在前,几个小宦官在后,他们头顶的三山帽和脚上的皮靴很明显的鄣显了身份,所有人看到这些宦官都是脸上变色,赶紧让开。
“皇爷口谕,”骑马的宦官在店堂门前,见张瀚匆忙赶出迎接,便是直接道:“着天成,镇虏两卫指挥张瀚即刻到会极门来见,钦此。”
“臣遵旨。”张瀚立刻下拜,叩首行礼。
传旨的宦官说完后,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道:“张大人,换公服,赶紧准备随我入宫。”
“是。”张瀚应一声,李国宾已经在一旁给所有的宦官递上一个封好的红包,内里五两到十两银子不等,出来传个口谕就有银子入袋,这些宦官们脸上都露出欢喜之色。
其余的人等都手忙脚乱的替张瀚换衣服,公服就是在京官员早晚奏事,或是随班侍见所着,在外文武官员则是在京陛见时穿着,大朝会穿朝服,祭祀有祭服,日常办公穿常服,不是后人想象的那样官员一直就是穿一套常服。
公服帽子是帕头,长长的展脚与乌纱帽的短翅不同,再换绯袍,着金荔枝图案的腰带,穿官靴,官袍上无枝大花,一身穿戴之后,原本是便服的张瀚,立刻便是有了所谓的汉官之威仪。
原本就是高大身材,仪表和气质过人,这一身官袍在身,更是增添了几分气质。
“就国宾和希平两人跟着我,旁人不必跟随。”
从前门大街进入皇城不远,一路直行就可,还有宦官跟随,不会有不开眼的人在这时候谋刺,而且温忠发等人明面上不跟着,王发祥也会安排一直在京师活动的行动组的人在暗中保护。
一个三品武官带两个长随,这倒也很正常,领头的宦官是个六品奉御,拿了二十两银子,内心很满意,笑眯眯的在头前引路。
各人从正阳门进城,再直奔长安左门,在路过大明门时,巍峨的皇城正门自是如平常那般紧闭着,这座城门只有在极为重要的礼仪场合才会打开,从宫城的中轴线出发,过午门端门天、安、门,再到大明门正阳门,一直到南郊,十几里长的道路笔直正中,没有丝毫歪斜,这时当年永年年间征发数十万民工修筑了二十年的宏伟建筑,尽管知道自己有些滥情,张瀚还是情不自禁的往大明门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在后世是纪念堂,这座城门上的牌匾先后被改为大顺门,大清门,中华门,张瀚觉得如果一定要换个匾额的话,“中华”这两个字应该是取代大明最好的结果了。
众人往长安左门方向而去,然后再往会极门,进入长安左门后人流就稀少的多,这里是俗称的天街,街道两侧全部都是官衙,来往的都是官吏,只有少数平民,在距离午门东侧不远的地方就是吏部和工部礼部等六部所在的地方,西侧则是五军都督府等衙门,街道宽敞,人流稀少,人们的视线也是放的很开,四周全是黄色和绿色的高大建筑物,进入到这里后仿佛就来到另一个世界,在大明高楼很少,建筑的色调用黄色的当然也极少,在这里放眼看去几乎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黄色,在后世看着很普通的建筑群落,在此时却是有一种叫人格外慑服的威严之感。
到处也有禁军在巡逻,各衙门也有驻守的兵马,时不时的有一队明枪亮甲的禁军经过,样子魁梧威严,领队的都是上二十六卫的武官,这些武官都是穿着甲叶明亮的铁甲,外套披风,不过张瀚知道上二十六卫都是样子货了,整个皇城和宫城是八千多人的禁军在保护,全部来自于旗手卫和锦衣卫,还有府军前卫,这三个卫不会出征,专责保护皇城,指挥的都是都督到指挥使一级的武官,真正负责的只能是与国同休的侯伯勋贵。
“样子货……”张瀚人很厚道,但还是情不自禁的评价眼前的这些军人,他们是大明最高武力的代表,但从走路的仪表姿态,拿兵器的状态,还有左顾右盼,低语说笑的军纪,恐怕这些禁军连和裕升的新兵也差远了。
除开这八千多皇城禁军,还有御马监的四卫营勇士,应该是京营里唯一有战斗力的军队,不过训练也很差,军纪很烂,崇祯年间京营有出征的记录,地方的文武官员唯一的要求就是皇帝千万别再派京营兵出来了,地方上承受不起。
三大营的禁军名义上还有十几万人,其实最多凑出两三万人,更多的名额被公侯伯和太监们占去了,文武武官也能占役,而且是朝廷允许的占役,公侯之家每家最少占几百人,甚至更多,京营兵等于是这些权贵家族的奴才仆人,拿着朝廷俸禄替私门服劳役,再加上将领们吃吃空额,京营兵十不存一也不奇怪。
张瀚还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大明的中枢地带,他情不自禁的拿眼前的一切和自己经营的东西相比较,越比之下,信心就是越充足。
“前头好象有事。”夏希平策马骑行在张瀚的右手侧后,这时突然大声说了一句。
他的神情有些紧张,夏希平也经过一个月的短期军训,在和裕升体系内的这些青年多半都经历过,到了天街之后,王发祥安排的人手进不来,李国宾又不是军人,夏希平是唯一能充任护卫的人,他有些紧张,右手情不自禁的按在了腰间,在那里藏着一柄短刀。
“好象是有事。”李国宾道:“象是锦衣卫在拿人啊。”
前头确实是不少锦衣卫,有十来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武官,几十个锦衣卫兵丁,还有一些东厂番役打扮的人也在,总数有一百来人,这些人聚集在工部大堂之外,四周围观的人也是越聚越多,有一些穿官袍戴乌纱帽的官员也聚拢在一堆观看着。
为首的宦官没有停,张瀚等人也一路跟上,到了工部衙门前头,看到一个胖大宦官站在人群正中,中气十足的道:“这是旨意,旨意懂不懂?”
一个工部官员,看服色象是一个侍郎,他皱着眉向太监道:“公公总得把旨意拿出来才是,不然的话不明不白的……”
“说是旨意就是旨意!”高胖太监就是高起潜,他脸一板,大声道:“万景诽谤皇上和魏公公,皇上览其奏折后大为震怒,当即就有口谕令咱家带人出来杖责这姓万的,你们若是不信,现在就能进宫去求见皇上,要不然你们见魏公公也行。”
高起潜盛怒之气,连说话的声调都变粗犷了很多,俨然是一个中气十足的汉子。
四周的工部官员都被他震住了,六部之中工部的地位最低,平素的朝会都很少发声,他们哪有资格说去求见皇帝就去见?况且现在魏忠贤权势滔天,又有哪个官员真的跑到魏忠贤跟前作死?
有人小声道:“万景到底写了什么?”
旁边有人道:“奏折抄本我看过了,万景折中有几句话特别警醒,也是其致祸之因,我背给你听:忠贤尽窃大权,生杀予夺,在其掌握。致内廷外朝,止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岂可一日尚留左右!”
“唉,”先问的那人叹道:“这真是取死之由了。”
尽管围拢了不少人,甚至很多人面露愤色,但也有很多旧日三党的官员感觉心中畅快,这几年来就是东林党一手遮天,内阁是东林,吏部是东林,察院也是东林,御史和给事中还是东林!
魏忠贤因为王心一之事开始有与东林决裂的迹象,在此之前,阉党只是一个三党投靠强势太监,抱团取暖的小组织,而到了此时,如果魏忠贤真能顶住东林压力,阉党就算是正式成为一个能与东林抗衡的政治势力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杖杀()
万景早就被从工部衙门里揪了出来,押他的是几个穿着白皮靴的宦官,各各都是一脸凶相,身强力壮,而且腰间都是佩刀,人们似乎还看到这几个宦官的衬里穿着锁甲,这时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真正派出来做这事的是魏忠贤主持的内操兵!
从去年开始,魏忠贤就在景山练兵,操练几千内操兵马,都是在几万宦官里挑的身强力壮的宦官,发给甲胄兵器,还在景山操炮,时不时的能听到深宫之后传来轰隆隆的炮声。这个时候的景山和中南海等处都属于皇宫的范围之内,没有旨意外臣是进不去的,人们就知道有内操这回事,也知道内操是完全在瞎胡闹,大明历史上有过好几次内操,下场都是一样,文官势弱时太监弄内操,文官势力一强,马上就把内操给停了,皇帝也没有办法。
从现在看来,内操宦官公然出来拿捕四品文官,太监的权力当然大到叫人心寒的地步了。
东林党提起这此事来就是痛骂,倒是完全没有反思过自己!
他们搞党争搞的太厉害,把原本的浙党齐党楚党都逼的无路可退,最后三党的人都投靠了魏忠贤,魏忠贤的权力远大过大明以前所有的太监,比冯保都厉害的多,这里头东林党的功劳也很不!
万景的官袍已经被撕破好多处,脸上也有好几处青肿,看来他下意识的反抗了,下场当然十分凄惨。
到了衙门外头,就在天街之上,高起潜便瞪起眼珠子,大声喝道:“打,一百杖!”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廷杖是特别大的木杖,木料原本就沉重,前端还包着铁皮,寻常人打三五杖就得卧床多日,打十几二十杖就得去半条命,三五十杖,几乎就很难幸存,一百杖,恐怕要把人打成肉泥了。
张瀚骑马在一旁远远看着,几个引路的宦官这时也不急了,也在马上津津有味的观看着眼前的情形。
李国宾脸上满不是滋味,他这样的老京城人已经好几十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万历圣君被文官骂酒色财气,多次被】】】】,⊕。co∧m人指着鼻子骂,结果在申时行和方从哲沈一贯等首辅的维持下,到底没出现过廷杖之事,现在这样的事发生在眼前,必定惹怒全城百姓怒骂,百姓可不知道什么三党东林,就知道太监又当街打人!
架着万景的宦官们立刻把万景按在地上,然后执杖的锦衣卫立刻上来打!
打几杖,就是换人,沉重的大杖不停的落在万景的屁股上,万景在开始忍着不出声,打到五六杖以后就开始惨叫,十几杖后就叫不出声来,只是哼哼,三十杖后连哼也哼不出来了,在场的人就看到大杖不停的抬起又落下,用杖的锦衣卫换了一轮又一轮,用杖的锦衣卫都是家传的手艺,抡的杖又高又狠,打到五十杖之后,每杖下去,万景的官袍上就是洇出血来,到七十杖后,衣袍打烂,每杖下去,血水和身上的碎肉沫打的飞溅而起,整个后背都已经打烂,万景开始呕血,整个人早就失去知觉。
高起潜在下令的时候就是两脚靴尖向内,锦衣卫们看的很清楚,知道这一百杖就是和字面的意思一样,就是要这个万景的性命,他们的杖打的又急又狠,没有丝毫留力。
张瀚沉着脸在不远处观看着,四周聚拢的人很多,包括很多戴乌纱帽的官员,没有人出声话,也没有人敢于阻挡,在嘉靖年间廷杖用的很多,但越打人越多,大礼议打死几十号官员,到底文官们也没有真正屈服,后来首倡大礼议的几个文官败类都被清除出文官团体,下场都十分凄惨,嘉靖看似获得了胜利,逼走了首辅杨廷和,最终把自己的老爹弄成了皇考本生父,然而他的一生不得不得文官争斗,最终还是被严嵩和徐阶等文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