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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生铁产量在永乐年间是一个高峰,张瀚记不清楚,但大约记得是三千多万斤,这个产量在当年还是够用,但现在大明人口较永乐年间最少增加了三到五倍,生铁的产量反而较永乐年间下降了,曾经用工几万的官营的遵化铁厂已经濒临倒闭,到处都是私营的小铁厂,有些地方私营的炉子遮天蔽日,矿工几十万人,但那些大型铁厂多半是在南方,北方的铁厂规模都是很小,生铁产量不足,人口激增,铁的价格也是直线上涨。
当时的铁以福建的最为闻名,崇祯年间方以智曾经说过:南方铁以闽铁为最上,广铁次之,而楚铁只可做锄。
茅元仪说:制威远炮用闽铁,晋铁次之。
赵士桢则说:制铳须用福建铁,他铁不可用。炼铁,炭火为上,北方炭贵,不得已用煤代替,故迸炸常多。
山西这里有几个大型产铁地,分别是五台山和平型关还有塔儿山和二峰山,大同镇铁矿分布较少,只有属蔚州的灵丘县有铁矿,炉子数量不多,产量并不算高。
那里的铁矿应该还属于官办,也可能有少量的官领私办,大明的铁矿业比清季要灵活的多,官办不行就改私办,说到底是控制力弱,但在私人工商业的发展上,铁矿可以私办绝对是一个极大的利好。
张瀚只要有银子,领了执照,便可以起炉炼铁了。
“少东主打算再卖生铁给鞑子?”梁宏到底脑子还是转的很快,一下子就想到原因,脸色变的有些难看起来。
对生铁出口,大明是厉行禁止的,官市私市均不准卖铁,官市可以卖铁锅,数量严格控制,蒙古人也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如果张瀚卖生铁,不仅生意会爆好,而且,利润简直爆棚。
“这事小心谨慎些,暂且没有定局。”哪怕是对梁宏这样的心腹,张瀚在这事上也十分小心,他道:“生铁生意是一定要做的,怎么做我还没想好……先把炉子立起来,到时候出了铁再说吧。”
“暂且就是这样吧。”张瀚吩咐老蔡道:“车马每月备齐不易,也遭人骂,这事你做起来不容易,我心中有数。”
老蔡在张瀚面前向来笑容不断,此时难得的笑容一滞,脸上先是一呆,接着便是一阵感动的神色。
他要跪下,张瀚将他一扶,笑道:“咱们又不是官府,动辄下跪是何道理,再者你也比我大那么许多,平白无故这般受了你的礼,我岂不是要折福。”
少东主不喜欢人跪拜,老蔡倒是知道的,当下顺势站起,口中只道:“有少东主的话,便是再多烦难,小人也是不惧了。”
他毕竟喇虎出身,口中仍然要带两句自己不易的话,张瀚听了也只是一笑。
外间的事就是这么多,隔壁不远就是银库,那里防守十分森严,外人等闲不得进,不少人连这大院到底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院角四周都修了小型箭楼,由镖师轮班在上瞭望着,弓箭当然是没有的,火铳也不敢多打,但有拿着刀枪的镖师在上守着,一望可知是要紧地方。
张瀚远远瞭了几眼,见守备如常也就不打算去看,常氏看了银库后颇有些不安,也还好是原本就有几万两的家底,若是贫门小户一下子见了这么多银子,还不得当场晕过去?张瀚可不打算叫自己娘亲成了范进他娘,这四周角楼加上内里巡逻的人,短期内安全也够了,将来还是得学清朝时的大晋商,在家里挖超级的大地窖,然后把银子溶成几千斤一块的大银块,你偷吧抢吧,只要是正常年景,谁有这个本事?
骡马行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三四倍的样子,连上改成银库的院子,四周前后左右四个大院加五六个民家都被买了下来,加起来已经有十五六亩地,原本有三百多间屋子,现在全部连成了一个整体,库房和骡马行的马厩有二百来间,往内里一直走,还有几十间屋子和大块的空地连在一起,那里却是匠户们所在的地方了。
看到张瀚进来,留着山羊胡子的王德榜赶了上来,他主攻的是各式兵器,张瀚手头用的那根火铳就是他精心打制出来,做工十分精湛,看到张瀚过来,王德榜献宝式的送上一支新制火铳,口中道:“东主,这铳已经制得了。”
张瀚接过手中,感觉这铳六七斤重,长度也很合适,铳管和枪托用料都很考究,拿在手中十分舒服。
王德榜口中念念有词,介绍道:“这铳重七斤,长七尺,由铳管,铳床,弯形枪托,龙头,扳机,火门,机轨,前口,后门,照门,准星,样样均是照东主给的那书中所书制成。”
“嗯,做的不错。”
张瀚举起火、枪,感觉枪身与手臂联在一处,轻轻扣动扳机,感觉龙头一落,然后听到钢片的咔嗒声,枪机落后又复弹起,机械弹性做的十分不错。
“这铳精度远比鸟铳要高的多,威力也远在鸟铳之上,只是打造十分困难,大小管相套,钻管也难,钻头要好,还要聚精会神,稍有不慎就全功尽弃……”
王德榜起劲吹嘘,几个跟着他一起做火铳的也是眼巴巴的在一边看着,张瀚的观感对他们来说十分要紧。
这些匠人在这里过的日子,和以前在堡中的生活几乎是判若云泥,大人们身上都明显看出肌肉的轮廓,女人孩子们脸上都长了肉,也结实了许多,娃子们吃的饱穿的暖,每日在院中嬉戏笑闹,大人们听着心里都是高兴,各家都分了住处,每家都有两三间瓦房住着,在以前他们是住在堡南的草房棚户区,每日冻的要死,经常吃不饱饭,肉食一年也难得吃一回,过的生活比普通的军户还差,比起佃农来更差的远,比起乞丐来也就是多一个固定住的地方,可乞丐好歹不要做活,他们这些匠户每日都得辛劳,有时还被征调到太原给晋王修王府,或是去大同,最远还得去京师,凡有大兴作,全国各地的工匠都在抽调范围之内,活计辛苦,日子也苦,关键是代代如此,看不到希望,能逃的当然是逃了,可抓到惩罚也重,一般人也不敢随意出逃。
张瀚却先不说话,只叫人拿来火药罐,用大拇指按住药罐,倾泻火药入颈口,待倒满后,用食指将颈门掩住,接下来他取过搠条,将火药筑实,但又不是筑到无可松动,其中关窍,只有经常施放火、枪的人才能把握好,再下来取过弹丸放入,再用搠条将棉纸塞入,弹丸要塞紧,以放低铳口不动为准。
接着左手横持,再取发药罐,用口咬住塞口物,倒药入门池,盖上盖,左手侧转火铳,使火眼朝上,以右手轻敲火铳铳身,使发药入眼中,与筒内、射药相接。
接下来便是将铳托放在右腿上,使火铳口向上,然后右手取出火绳,吹去灰烬,夹在龙头之上。
第三十九章 奖赏()
这时已经可以打放,四周的人均是静静看着,梁兴等人看戏一般,看的十分投入,梁宏和老蔡两人却是低低议论这火铳价格,养着这么多人只管造这兵器,想来花费不少,只有王长富是个懂行的,这个边军到处都厮混过,知道眼前这根火铳比普通鸟铳要厉害的多,就算蓟镇也没有装配几门,眼前这少东主的装填动作简直熟悉之极,跟打放多次的火铳兵也差不多,他倒是不知道,眼前这东主穿越而来,少年时打群架一天还不知道要打放多少次火、枪,那种土枪除了是火石撞击发火外,几乎要和眼前这火绳枪差不多的感觉了。
张瀚装填完毕,看看对面木靶,吩咐道:“将木靶移后五十步。”
王德榜面色一变,感觉有些慌乱,这火铳刚打出来,各人还没放过几发,往后移五十步就是百五十步,这个距离一般鸟铳都不可能中靶,一般五六十步准定中靶,五十步内能破甲,百步内按纪效新书上说是能上人形靶,但张瀚用鸟铳一般都很难打中,几十枪内可能中一枪,这鸟铳已经是精工制造,不惜成本,用的全部是上等闽铁所制,张瀚不相信戚继光的枪能制的更好,百步中靶,对鸟铳来说几无可能。
至于这鲁密铳,枪管更长,射药比鸟铳多,弹丸也稍大,还有准星照门,张瀚这一次干脆不挑战一百步,直接打一百五十步看看如何。
“砰!”
一声巨响后,一百五十步外的木靶纹丝不动,只在两三步开外弹丸着地,溅起一长溜的烟尘出来。
“射的好!”王长富大声赞起来。
他看看四周的人面色怪异,王长富不屑的道:“俺可不是奉迎,一百五十步离靶这般近,就算老射手也没有这把握,不过这铳也真是好,百五十步还打飞一大块泥,若是无甲的鞑子,打中也受伤了,真真是了不起。”
有他这个老边军解说,众人才知道这火铳果真好,少东主射的也不赖,当下也都是齐齐叫起好来。
张瀚只是一笑,仍然如刚才的步骤一样,又装填了一次。
他自己暗自心算,击发一次,再装填一次,第二次还得先用搠条清膛,加了一层手续,以他这样的水准,大约是能做到一分钟一发,或是一分半钟一发,如果情况紧急,心理紧张,可能两三分钟才打放一发,至于大明官军,他还没有看到鸟铳兵是什么样,不过据王长富所说,各地的鸟铳手在营伍中毫无地位,不仅不如家丁骑兵,也不如营兵中的刀牌手,连长枪兵这种炮灰部队都瞧不起火铳手,将领也不喜欢,各镇均无训练,只要会打发就算好兵,至于射药引药装填不合格,引药口受阻,火药保养差,装填不一,弹丸磨的大小不一,与内径不合,这都是常例,还有火铳制造质量越来越差,这都是通病了。估计这些火铳兵装填起来,恐怕还未必如自己。
张瀚的估算没有错,事实上明军现在毫无训练,张瀚的水准,在明军中属于最上等的那一层次了。
第二次很快装填完毕,张瀚这一次根据上次的位置调整了一下,屏息静气,扣动了扳机。
龙头将燃烧的火绳放在火门内,引药将射药点燃,弹丸直接而出,发出巨响。
“砰!”
再次枪响后,对面的木靶也发出闷响,靶身震动,这一次果然中靶了。
一个镖师快速跑到靶前,报道:“弹丸入内,靶面碎裂,少东主打的好,这铳也真好。”
鸟铳百步内不得中靶,八十步才能打入木靶内,形成有效杀伤,若想杀有甲目标,最少放到六十步以内打,这样和鞑子的骑弓射程相当,杀伤力鸟铳只是稍强些,若蒙古人用步弓,射程上弓箭还稍占便宜,若是和这鲁密铳遇上,不管是骑弓步弓,统统都只有被秒杀的份。
张瀚收了火铳,递给王德榜,笑道:“你做的很好,气闭性好,射药不要用药面,用颗粒药,怎么做怎么用,戚大帅的书中均有。”
戚继光的书里也有颗粒火药的制造和使用的办法,可惜知道的人很少,现在大部份地方的军镇都不是用颗粒药,张瀚感觉这时代的信息传播也大有问题,好在中国之大,聪明人真是很多,不仅是赵士桢的《神机谱》是一本神书,出书的年份还是万历二十六年,现在二十年过来了,火器的发展反而不如当年,最少在大明很多地方,火器的制造不是进步而是退步了。
国家大而朝廷暗弱,纵有能人辈出还有戚继光赵士桢这样的天才又如何?
“三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