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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向常威道:“这也不算谎话。”
常威笑而不语,有个塘马得了令,从阵前策马一路跑向前,草很长,马蹄声也很闷,这个塘马精通蒙语,算准距离在一箭地外停马,然后用蒙语大喊了一阵,接着便是拨马而回。
对面的素囊和布囊果然忍不住了,两军相隔在山容间,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地,几千蒙古人开始分成大小股的在原地调动,人和马发出叫喊和嘶鸣声,大片的铁矛被高高架起,蒙语的叫骂声也响亮起来。
“各局预备!”
王一魁开始指挥,眼前的场景他已经见过多次,他的心里毫无紧张之意,相反有种跃跃欲试和胜利在握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源于他多次做战得来的自信,虽然以一敌十,不过王一魁相信自己的部下完全可以战胜敌人。
几千北虏开始奔驰起来,人和马混在一处,放眼看去几乎都是策马奔驰的人群,长矛高高举起,象是平地长出了一从从的灌木,接着骑兵明显分成了三股,中间和两翼渐渐明显分开。
常威摇头道:“北虏真是没出息,老是这一套。”
人马越近,马蹄和叫骂的嘈杂声就越响,相比布囊和素囊,这些北虏的战意倒是十分高昂,可能是很快就要回家,他们急着突破这一小股商团兵的阻挡。
“还真是所谓的:归师莫遏啊。”
常威在这个当口还有闲暇说了这么一句,王一魁哭笑不得,不过心里的感觉更加轻松。
这时天空中有密集的黑点飞翔而至,骑兵们来回奔驰着射箭,牧民和甲兵夹杂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箭矢从半空落下来,发出嘈杂的声响,箭矢落在弓手们的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响。
更多的箭矢落在马车车厢上,发出沉闷的噗嗤声响,车厢内里包铁,箭矢根本没有可能穿透,羽箭插在铁厢外边的壁板上,不一会儿整条阵线就插满了箭矢。
这时车身内的弓手开始打响鸟铳,每辆车上都有两名鸟铳手,隔几辆车便是有一门小型的盏口炮,火炮和鸟铳的射程相差不多,不过打响时的声音很大,炮声和鸟铳声分别响起来,一个快而轻捷,一个慢而沉闷,盏口炮装填比火炮要复杂很多,打的是半斤不到的炮子,但速度要慢很多。
开始有北虏不停的落马,但这一次鞑子们士气相对高昂,他们承受住了不小的损失,不停的有马被击倒,人掉落马下,阵前传来阵阵哀鸣和惨叫,但更多的骑兵迫近过来。
“步队,准备投枪!”
除了一百多名鸟铳手,还有三百人左右的长枪手和战兵队伍,在王一魁的命令下,所有的战兵和长枪手都站在车阵空隙的刀牌之后,每人身上都背着三根投枪。
投枪又称梭枪,在北宋时开始在禁军中大规模出现,因为要弥补骑兵不足的缺陷,北军禁军不仅弓弩强劲,投掷梭枪也是极为成熟的战斗模式,在明军中也有投枪,只是没有宋军那么大规模的装备,各军镇的装备情况不同。
在张瀚的弓手体系中,戚继光的蓟镇练法印记最深,车阵,肉搏兵种后背有三根投掷梭枪,这都是戚继光当年与北虏做战的标准配给。
王一魁大叫道:“投枪投掷!”
传令兵把他的军令传达下去,阵线上旗帜一阵飘扬。
所有人已经取了投枪在手,在骑兵突至五十步距离以内时,第一轮投枪被投掷而出。
整个天空仿佛都被这些投枪给填满了!
巨大的嗡嗡声响了起来,大规模的几百人一起投掷,几乎没有时间差,这种投掷法来自于长期的训练,隔数十步要投穿木靶,或是拿动物的尸体当投掷的目标,每个人的体能训练中臂力也是训练的重中之重,这才有眼下的效果。就算如此,单人投掷的效果也不会好,投枪的要决就在于覆盖式的一次性的多人猛投!
东虏也用投枪,也有阔剑,飞剑,飞刀,飞斧一类的投掷兵器,也是在临阵接触的最后时刻猛投出去!
第一轮投枪就投中了很多人和马,尖锐无比的枪尖刺破人或马的皮肤,迅速穿透人体,多半是半截枪身留在人或马的身体内,半截枪杆留在外头,枪杆还在颤巍巍的颤动着!
“第二轮,掷!”
“第三轮,掷!”
每人三枪,第二轮时人们已经移开插牌,脚步向前,对面的敌骑已经混乱不堪,战线上火光闪烁,鸟铳手还在继续瞄准射击,盏口炮因为害怕误伤已经停止打放,沉闷的炮声停止了,人和马的嘶鸣喊叫显得更加清楚,这其中弓手们的怒吼声渐渐高昂起来,因为阵线上战兵和长枪手已经出击,他们在怒吼着向前,相反北虏们都在惨叫和发出绝望的叫喊,他们惊觉眼前这几百人和几十辆车组成的战线居然是无比牢固,比起明国的那些城堡还要叫他们绝望,在这个车阵面前,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扑火的飞蛾,毫无机会,只能徒劳的死在阵列之前。
弓手的出击似乎叫他们看到一线希望……在三轮投枪掷过之后,四百多人掷出来一千多支梭枪,地面上长出了一从从的钢铁树从,不少北虏被投枪刺穿身体,整个人和枪都被穿在地上,人多半死透了,两眼都睁开老大,嘴巴也张着,似乎还在痛骂和叫喊,也有一些生命力强的还没有死,在地上翻滚挣扎,马匹没死的更多,但马身上可能扎着好几支枪,毕竟身量太大容易被掷中,马匹发出悲鸣,在地上徒劳的想挣起来,可四蹄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这种血腥味道比动物的血腥味要难闻的多,对人的刺激性更大,这种味道太过强烈,连空气中强烈的硫磺火药味道都被盖住了。
希望很快破灭了,弓手步兵出击,很快用肉搏战打跨了零星抵抗的牧民和甲兵,扫荡了面前的战场,把车阵之前的压力完全粉碎掉,接着就是拔出地面的梭枪,顺道还把地面上挣扎着的北虏伤兵给刺死了!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步阵根本没有丝毫混乱,压出来时如同一座山,回撤的时候还是如山峦一般稳重,这使得一些胆大而不服气的北虏放弃了希望,眼前的步阵看似单薄,其实和车营一样,都是根本叫人找不着任何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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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铨选()
“打不赢,根本打不赢!”
一个小部落的台吉大叫着……他只剩下一百来人跟着,他们是跟着布囊和素囊出去打草谷,出来近三百人,死掉和跑掉大半,现在又死了十几个人,部落里的牧民男丁几乎死了一半以上,这个小台吉感觉这仗无论如何是打不下去了,他叫喊着拔马先跑,接着他的部民跟上,一百多人从侧翼往东跑了。
有人先跑,整个大阵就乱了,原本就死伤惨重,这车营非得拿大量的人命去填,可能死上一千人就能破阵,可问题是谁愿意去做这一千人中的其中一份子?谁都想活,别人破阵,自己建功立业,可人人都是这样的心理时,就根本没有人愿意去牺牲。
蒙古人这时候的问题就是平时缺乏训练,信仰黄教后贵族不思进取,牧民们渐渐退化成只会骑马的农民,下降的不仅是弓箭的威力,连信心和勇气也退化了,更致命的就是完全没有纪律,只能打顺风仗,不能逆取翻盘。
布囊和素囊也在跑,他们的脸已经是死灰色,这一跑又得乱,好不容易收拢来的部民肯定又要跑散很多,关键是牛羊马群都跑散了,就算再收拢几千部民回来,基业也几乎要败光了。
布囊几乎一无所有,素囊原本还有板升地的基业,不过从刚刚对面的喊话也能听的出来,对方不会放过那些属于素囊的板升地……草原上的规矩就是这样,两人生死相搏,谁赢了就得到输家的一切,就象皇太极和林丹汗,两人从辽东就开始打,林丹汗打不过,带着部众西迁,然后皇太极又来打,争的就是蒙古共主的位置,林丹汗打不过,病死在鄂尔多斯部,他一死,他的十几万部众和众多的妻妾争先恐后的归顺皇太极!
蒙古人就信奉这样的道理,强者为尊,说话是假的,什么仁德归心都是虚的,强者的武力才是最值得尊重的东西!
明军如果来争板升城和板升地,各部当然不会允许,这涉及到蒙古的颜面,是两国相争层面上的事情,可如果是和裕升过来抢板升地,那就是两回事了。
和裕升是会盟过的友好势力,虽然是汉人,但草原上向来就不缺乏汉商,各部都有默契的规定,对汉商的利益相对要保护,如果各部都争着抢掠汉商,以后谁还敢上草原上来做生意?
“完了,你完了,我也完了,我祖辈留下的基业,都叫我这个败家子给败光了!”马背上,素囊单手控着缰绳,不顾形象的扯着胡子,嚎啕大哭起来。
“不要急,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布囊眼中则是熊熊烈火。
……
五月二十日的入暮时分,张瀚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东山孙家。
沿途看热闹的人极多,连附近的山谷上都稀稀拉拉站了一路的人,不少人喝采问好,向张瀚挥手致意。
张瀚没有坐车,骑在马背上看着苍山青翠,四周人群稠密的景像,内心也感觉自豪。
李慎明在一旁也骑着马与张瀚并肩而行,他由衷道:“四周的矿工越来越多,灵丘这里已经吸引了附近数万丁口和家属,最少有十万人仰赖文澜你而生,而且他们过的还不坏,这都是大行仁德的事啊。”
矿工和家属们都住在矿区或是矿山下的村镇里,从民居可以看的出来,多是修葺的很牢固,样式也很漂亮的茅草房,但瓦房也明显在增加,因为规划得法的关系,民居并不杂乱,看着井井有条,人们的脸上也多是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小孩子们很多穿着新衣在村口边跑来跑去的看热闹,张瀚的随员带着不少糖,到处分发给这些小孩,到了黄昏时,迎接的队伍后跟着好几百人。
“这两年因为生铁和铁器卖的好,除了遵化铁场也会建炉,分流一部份人员外,灵丘仍然会保持着咱们生铁基地的地位。”张瀚对李慎明道:“未来三五年内,可能会有千座高炉,二三十万矿工,一年生产五千万斤或是更多生铁,最少整个北方九边到中原,山东,苏北,淮北,这些地方的生铁市场,我全要了。”
“五年之后,可能有数十万人在你手下讨活计,连同家属有几百万人。”李慎明摇头笑着道:“就算当年陶朱公也远不及你啊。”
“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张瀚哈哈一笑。
现在确实是好时候,明末时朝廷对民间的控制简直是弱到极点,毕竟是王朝末世,一堆头疼的事等着中枢的那些大佬,哪有功夫顾别的?商业上确实是放开了,从隆万大开海后对商业的控制放松,明廷也加强了关税和商税的征收,万历到天启是一个分水岭,天启年间的杂项商税收入达到百万以上的规模,这在大明的早中期是难以想象的巨额收入,朝廷对商人的控制降到最低,这是大明前期很难想象,在清季如果不是皇商,政商勾结,商人也很难做到这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