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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骑兵纷纷传令,披着铁甲和棉甲的精锐渐渐被调集到吉林崖下。
在这些精锐明军的反击下,从山下攻下来的八旗兵的攻势渐渐被扼制住了,明军与他们厮杀了十余阵,斩杀了好几百人,自己也付出了相当多的代价,但也只是将对方的攻势遏止住了,明军的战线仍然维持在半山腰,想彻底攻上崖上仍然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点火,总兵官下令点火!”
从中军再次传下令来,几十匹塘马到处传令,这个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明军的旗号毫无用处,杜松下令全军点起火把,准备夜战。
事实上不夜战也不可能了,八旗全部在此,兵力数字最少是明军的六倍以上,而且从河畔到平原,再到山地土坡,由外及里,由上及下,女真一方不仅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在地利上也是完全占压倒性的优势,至于人和这玩意,直接点就是看士气,很明显士气高昂的一方不属于明军一边。
这个时候如果不敢点火夜战,只得两军混战,人数占少的明军会死的稀里糊涂,到天亮恐怕也活不下来多少人。
以杜松的疯狂性格,死的糊涂不如落个明白,点火的军令也实属正常。
“操,这他娘的是什么事,杜松真他娘的草包……”
杨义几个手忙脚乱的打开火种罐,吹亮火星,然后点燃松明火把,一旁不远处那个宣府镇的百总已经在破口大骂了,杨义侧耳听着,似乎是百总抱怨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点火,更加不能把所有的家当用来继续攻吉林崖,环阵夜战,不点火,拼到天亮过后等机会,可能援兵能赶到,威胁女真人身后,这样一点火,大家死定了。
那个百总穿着的是六品武官补服,在他叫骂时,有个千总策马过来劝阻,不过劝了几句后,连那个宣府千总也跟着一起骂起来。
好在骂了几句后,两个武官熄了火,开始吆喝各兵结阵,准备与来敌拼命。
火把次第点燃了。
从半山坡到平地山谷,密林间隙,到处都是火把的亮光,明军点燃了过千支火把,军中绝大多数是战兵,也有一些辅兵和民夫,这些人负责手持火把照亮,还有一些受了伤的伤兵,也是负责做这样的事情。
天已经黑的一丝光亮也没有,月亮还没有起来,星光也被乌云遮蔽,天地之间似乎只有点亮的这些火把照亮的亮光。
在亮光照映之下,山坡上和四周围过来的女真人被看的清楚了,各层武官不停的喝令火铳手集中,接着便是一阵阵的火铳打放的声音响起来。
明军点燃火铳,因为是调集的各部精锐,火铳手的水准也比萨尔浒谷那里的火铳手要高出很多,火铳分批次不停的打放着,主要是针对从铁背山上下来的后金兵,铳口的火光不停的打向山坡和密林,野草和树林中的枯枝被打的不停的飞溅和掉落,在火光下,还有泥土和积留的残雪被打飞到半空,杨义看着那里,感觉自己处在一个特别妖异的空间之中,眼前的一切情形,似乎是在一个特别奇特瑰丽的梦中,在这样命在须臾的战场之上,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微笑。
女真人的号角声似乎又响起来了,黑暗中感觉有千军万马在调动着,到处都是马蹄声,人的叫喊声,号角声和军令声此起彼伏的响着,女真人在不断的调兵,调整着攻击位置,明军则继续以明击暗,用火铳攻击着暗中影影绰绰不知道多少人的敌人。
这时恐怕从杜松到最底层的小兵都是无比后悔,如果杜松没有冒进,辎重营跟着一起行军,凭着那过百门的大铳和佛郎机,还有那些大车摆开的车阵,不停的用大炮和佛郎机射向这些敌人,在这个时候,将会创造出何等样的战果?
女真人终于开始了进攻。
崩崩的弓弦声不断的响起,夜幕之中简直是有无数人在射箭,明军在亮处,女真人在暗处,一个个明军简直就是人家眼中现成的靶子,天空中的箭矢密集到可以借着火把亮光看的十分清楚,箭矢飞掠而至,在空中发出沙沙的声响,犹如密林被风吹拂时一样,重箭不停的落下,射中一个个火把下的目标,从人的头颅,脖间,胸口,后背,胳膊,大腿,脚面,不停的有重箭射中人体,被射中的明军发出阵阵惨号,有的叫声短促,那是被射中要害的人,几乎没有受什么痛苦就死去了,有人被射中大腿,胳膊,叫声悠长有力,意志坚强的叫唤几声后又咬牙继续奋战着,而被射中胸口要害或是腹部的人,他们不停的发出惨叫,然后就是呻吟,接着发出垂死的倒气声响。
明军少量的马匹也被射中不少,马儿在箭雨中跳跃着,身上不停的中着箭,发出咴咴的叫声,人们顾不上它们,没有人看管的战马就在阵中乱跑着。
更多的明军步兵开始主动出击,宣府兵,大同兵,西北的秦军,他们的意志无比强韧和坚定,战斗的技巧也很出色,在一个个百总和千总军官的带领下,这些普通的营兵迸发出无比坚定的意志,他们扑向东边的山谷,那里有大片的地平,聚集的女真人也最多,营兵中夹杂着一些骑马的家丁,他们由游击将军或是参将们率领着,形成了一个个尖锐的突击阵形,很快与女真人接战,接着就是一阵阵叫人牙酸的兵刃相加的金属交鸣的声响。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又是你()
一个叫李守良的朝、鲜炮手躲在石洞和尸堆中间,看清了所有一切,后来他的话被记录了下来。
“贼自东边山谷间迎战,又一阵从后掩袭,首尾并击。汉军收兵结阵,贼大噪薄之,汉兵亦哈喊齐放,贼中丸中马者甚多。方谓酣战,贼一大阵,自山后下压,汉军大败……贼从山上乱下矢石,我军百余人及汉兵数千皆死,贼四面合围,厮杀无余。”
大阵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击溃了。
杨义和周大牛等人都失散了。
虽然兄弟们说好要彼此照应,但在刚刚混乱的局面下,人人自危,无暇自保,杨义也根本无法顾及别人。
在最危急的关头,他叫周大牛等人沿着密林往北边方向逃,有石洞就钻洞,不然就钻林子,他看到周大牛等人依言往北边杀过去,杨义刚想一并跟过去时,一队女真人杀到,顺刀和虎、枪一并向他杀过来,凭着娴熟的武艺和几个大同兵的救援,杨义勉强杀退了这一股敌人,但再看周大牛等人时,他们已经走的不知去向。
战场上到处是女真人,明军越来越少,奋勇抵抗的勇者也死的差不多了。
杨义亲眼看到杜松死在阵中。
这个大帅仍然是敞着衣袍,头发都似乎花白了不少,这一次的战争抵消了杜松以前几十年间辛苦经营出来的赫赫威名,将军一旦马上死,一生功业就此消,杜松两眼赤红,似乎冒着火光,他的家丁身披铁甲,一群将领聚集在杜松身边,各人随杜松左突右杀,然而女真人也知道这伙明军将领的身份,不停调集厚兵,阻其出路,连续冲杀了十几阵后,杜松身边的家丁几乎死光,随扈将领亦纷纷战死,无有生者,这一幕看的杨义全身的血都在沸腾,他和一伙大同兵聚集在一起,也是一并冲杀着,希图救援出这个叫他们身陷死敌的糊涂大帅。然而一切均是白费功夫,杜松身边的人越集越多,他的大刀也越用越吃力,矢尽力竭,最终一支重箭射中了杜松的胸口要害,没有披甲的总兵官应声落马,倒在黑暗之中,一群八旗兵欢呼着冲上去,犹如分食雄狮尸体的野狗,在杨义等人的眼中,杜松的首级被斩了下来,高高抛在半空,然后被人以手拎着,很快就消失在了阵后。
杜松死后,杨义随一群秦兵在几个千总的组织下进行了最后的突围。
秦军皆劲卒老兵,前排者左手持盾,右手横握腰刀,荡开女真人的长枪大刀,后排长枪戳刺,猛不可当,在他们的攻击下,“胡兵几不能当”,然而敌人太多,阵势太厚,而地势亦太不熟习,到处是山谷和怪石,到处都是密林,可以突围的河畔似乎很近,然而在犀利的攻击下却总是看不到突到河边的希望。
女真人也知道明军最想的便是突到浑河岸边,然后可以渡河逃离,在从崖下到河边的地方摆下了最厚的阵势,杨义这时隐隐后悔,该当坚持向北方突围,或是分散潜藏在石洞之中,然而眼前这些西北汉子却是十分的固执,他们尽可能的聚拢在一起,不放弃一个袍泽,也不愿转身如狗般逃离,他们坚持向前,直到手中刀折,身上甲裂,血流于地而死。
人越来越少,敌人却是越来越多,空气中只有血腥味与喝骂声,杨义看到那天扛长枪的宣府兵死在自己眼前,死前犹自痛骂,无一声哀告或呻吟,他感觉自己身上的一个地方被点燃了,恨不得撕开胸前衣襟才得爽快,他怒吼起来,痛骂着敌人,手中的长刀拼命挥舞,他也不知道自己斩杀了多少敌人,只知道敌人越来越多,杀的真是痛快之至。
“辽镇的,你好样的。”
宣府的百总最终倒在了杨义眼前,身中十余箭,被创很深,这个武官最终还是和自己的兄弟们死在一处,临死之前,他却是向着杨义大笑起来。
“死便死,我辽东人也是大明的好男儿。”
杨义的嗓子都喊哑了,他想向那个垂死的百总笑过去,但脸上的肌肉却抽搐在一起,看起来无比狰狞,连后金兵也被这个明军士兵感染了,看着杨义用刀撑着自己,勉力向前。
一个白甲兵走过来,站在杨义当面。
这时杨义才发觉四周的同伴已经死光了,战场上的女真人已经纷纷打起火把,代替了此前被射死的明军将士,从山谷到河畔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女真人已经开始在远处打扫着战场,剥下衣甲和兵器堆积在一起,杨义心中掠过一组组陌生的词语,什么尸横遍野,血流成渠,甲仗山积……不知怎地,他又是想笑。
“就是他娘的输的……冤枉!”
杨义横过自己的腰刀,冰冷的刀锋靠的脖子上,他全身一阵战栗。
这刀已经砍出十几个缺口出来,刀是完全废了,那柄圆盾也早就不知道去向,战场上如他一般活着的明军恐怕不足百人,也是陆续被杀掉,女真人不要俘虏,就算是跪下求饶的也没有被饶过性命,战争不曾打完,他们不敢冒任何的风险。
一个身披银甲的摆牙喇走了过来,这个白甲满脸狰狞,身形横壮,站在杨义面前犹如一块散发着兽性的石块,他手中的单手大刀也砍缺了不少缺口,看着杨义,这个白甲用女真话嘀咕了几句,杨义听不懂,但看到对方的眼神,他隐隐明白,这是对方在肯定自己的武勇。
“老子再勇,能比杜总兵还勇?不会打仗,全是白搭……”
杨义嘀咕了一句,右手开始发力,有了缺口仍然锋锐无比的腰刀开始在脖间发力,一缕血珠从脖颈间的皮肤迸出来。
四周的女真人都打量着他,眼中不乏敬意。
就算是深恨明国人或鄙夷明国汉人的女真人再野蛮凶残,在这个时候,面对全身浴血的杨义仍然表达出了足够多的敬意。
这是对一个勇者的敬意,无关其它。
没有人会选择留下杨义的性命,越武勇的敌人越该消灭,女真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他们的脑海中只有这种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