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杨义和周大牛几个坐在山脚下,身边全是厚厚的枯草,草叶中有一些没有化尽的薄薄的残雪,坐在这样的地面上当然很冷,但此时各人都顾不上了。
他们喘着粗气,嘴辰到喉咙都干涩的厉害,咽口唾沫都是很难。
刚刚这个小队和友军一起被调去攻崖,这时他们才庆幸自己不是铳手,也不是刀盾手,被调过去仰攻的人要爬上艰险的山石,在距离够了之后向上打发火铳,在往上攀爬和打发的过程中不停的有箭矢落下,矢孔沥血,伤兵呼号惨叫,眼前的枯草似乎也在瑟缩,林木中隐隐似乎满是敌踪,杨义到此时才知道自己以往的打行经验没有什么鸟用,这不是几十人或几百人打群架,凭着勇力和血气加上一定的武功就能获得胜利,他跟着火铳兵爬上爬下,没使上半分力气,只看着一群陕西的刀牌手不停往上爬,然后被一阵密集的箭雨射了下来,下来之后这些刀牌手几乎人人带伤,不少人被弓箭射成重伤,有人腿被射穿,有人胳膊中箭,最惨的便是腹部或腰间被劲箭射中,铁矢的矢头深入腹中,或是从腰间胸口穿透,这样的中箭法已经很难活下来,受伤的人面色惨白,倒着气被伙伴或背或抬的弄下来,鲜血不停的从他们的伤口处滴落下来,硬气点的汉子换着箭矢低低呻吟,他们的皮甲或棉甲在近距离被射穿,对后金的重箭几乎没有什么防护能力,扁平的沉重箭头在强悍的劲力下轻松撕破单薄的甲衣,直刺入人体,造成巨大的创面,甚至射断人的骨头,搅乱撕碎内脏,当人被抬下来后就已经奄奄一息,抬倒山脚下不久后就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弓箭,在后世几乎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运动场上不起眼的小类运动项目,在此时,这些弓箭造成了严重的损伤,这些重箭可以射死黑熊,也可以大量的射伤或射死人。
往上仰攻了一会后,明军死伤了好几百人,火铳也打伤了不少吉林崖上的守军,明军有胜利的希望,只要再维持这样强度的攻击,崖上的女真人会越打越少,迟早会崩溃的。
武官们可能有这样的信心,对杨义等人来说,他们只想安静的休息一会,恢复体力,喝一点清水,使着火般的嗓子能够清凉下来。
成方中了一箭,还好劲力不大,箭头卡在了他胸口棉甲寥寥无已的几片铁叶的中间,运道真好,箭矢入肉有半指深,没有穿透,更没有射断他的肋骨,成方面色惨白,两手哆嗦着把箭头从铁叶中拔了出来。
“入他娘的,老子捡回条命来……”成方脸白的厉害,嘴唇也哆嗦着,他看着血淋淋的扁平的重箭箭头,惨笑着道:“若是叫这一箭射死了,我家里可不知道怎么办……”
“操那心干吗?”李明礼在一边灰头土脸的道:“拿了安家银子,上了这杀场,就先把自己当死的,活着回去是捡着的命,你的命早就五两银子卖了,家里的嫂子和大侄儿能迎着你回去最好,迎不着也是他们该着的,谁叫咱们穷,五两银子就把自己个的性命卖了呢。”
“为着五两银子卖命,我不干……”成方道:“况且五两也没拿齐,克扣了老子一两多,还有几钱是假银子。月饷也从来不发齐,还一拖就是几个月。”
周大牛道:“俺家还有老娘,俺更不能死,俺娘早早就守寡,把俺拖扯大不容易,俺要活着多孝顺她几年,俺孩也还小,还吃奶呢。”
杨义向众人道:“少说两句,一会叫官儿听到了又是麻烦,说是扰乱军心,拿你们去斩首就冤死了。”
各人也知道厉害,战场上不能说这些话,不过四周全是神色迷茫的兄弟,各人都自顾自的想着心事,辽镇兵新兵多老兵少,遇到挫折原本就很容易动摇军心。
“你们看那些宣府兵,”杨义说道:“人家也和咱拿一样的饷,人家打的就卖力的多,人家就没有爹娘妻儿,不把建奴灭了,大家都不安生。”
成方倚在一颗树根下头,嘴里嚼着草根,他心里并不服气,他觉得自己拿这么点银子,还要顾及到家小的吃食,自己死了一家怕也会饿死,上头那些当官的一样吃肉喝酒,这样的天下自己这小兵保他做甚,若是能轻松荡平建奴,抢一些东西回去,那还值得过,这样打仗卖命,他不愿意,只是杨义这个队头威望很高,他不愿当着众人的面和杨义争执。
这时远处塘马纷纷而来,休整着的明军都翘首而看,很多人从坐着到站起来,将官们也喝斥不住。
事实上、将领们心中也是不安,萨尔浒那边受到攻击,两个战场相隔并不远,这时人人都在心里埋怨杜松轻敌冒进,三万来人分成三股,凭白削弱了自己的力量,又没有一鼓而下攻克吉林崖,现在的战略态式已经十分险恶。
“鞑子在调兵!”
李明礼人很伶俐,眼光很活,各人都在看塘马的时候,他发觉不远处头顶山崖上的密林里人影明显增加,并且这些八旗兵从原本的守势似乎要转为进攻,不少穿着灰色或青色箭袍,或是披着对襟棉甲的八旗兵从山崖高处开始往下,箭矢射的又急又密,往上仰攻的明军已经被压的抬不起头,开始慢慢往下溃退。
“出事了。”杨义霍然起身,知道事情起了最严重的变化。
这时又来了多匹塘马,一路往杜松所在的地方飞驰而去,紧接着又是一批塘马,连续不断的往中军方向赶过去。
此前已经来过几批塘马,军中都知道萨尔浒那边与建奴大战,现在塘马连续来到,哪怕是傻子也知道萨尔浒那边已经打出结果来了。
“难道打赢了?”李明礼嘴里说着这般的话,自己心里也不大敢相信。
在明军的印象中八旗兵好歹也有近十万人,去年抚顺关外歼灭了追击的辽镇兵主力也证明了野战的战力,谷口那边才两万来人,如果遇着的是八旗的主力,绝没有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击败对方,李明礼的话,没有人相信。
“咋着,什么消息?”
塘马们也乱了,一批批的跑进来,乱哄哄的不成模样,杨义这边有一个百总拉住一匹塘马,想要打听到切实的消息。
“完了球了。”塘马是陕西过来的,一嘴秦脸一脸悲愤的道:“人全死球了!”
“什么,”百总怒道:“说清楚些。”
“赵总兵和王总兵都死了,叫人把脑袋也砍了,几个游击和守备大人都死球了,两万多弟兄也死光了,遍地都是尸首,鞑子留着几百人在剥衣服和收捡军马和兵马,剥甲胄,砍首级,咱们不敢靠近了看,鞑子留着一些精锐哨骑,远远看清楚了咱们就赶紧回来报信,大人你别拦着,咱还要去禀报呢。”
塘马扯着嗓着叫喊,四周听到的人都感觉从头到脚被淋了一桶冰水在头上,浑身都凉了个透。
杨义一开始几乎不敢相信,两万来人,就算是两万头猪杀光也还要时间和精力呢,怎么就一下子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但不止这一个塘马在这样说,陆续的有更多的人骑马过来报信,萨尔浒那边的人确实死光了,连两个总兵在内,全部死的干净,大军在一个时辰前后的时间被斩杀一空,军械和战马也是损失殆尽。
所有人的心里仿佛一下子摆满了石头,重量太重,石头不停的往下坠,整颗心都被带落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点火()
“完了,完了……”周大牛的话语里已经带了哭腔。这个辽东中卫的青年生的膀大腰圆,是当时罕见的大个头,两条胳膊粗壮有力,抱着整棵圆木能自己扛上肩膀大步行走,脾气也好,刚到军营时没少被老兵油子欺负,还好杨义这个打行出身的人当了他的队头,这才把他给护了下来,想到家中的老娘和幼子,周大牛险险就哭出声来。
厮杀和打仗这些人其实并不怕,当兵就得打仗,有丧命的风险,可周大牛在内的这些兵都不想拿着那么微薄的月饷和被克扣的安家银子,打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仗!
成方红着眼冷笑着:“咱们的这总兵官,嘿,嘿嘿。”
杨义心中也满是绝望感,这一次的仗打的莫名其妙,那两万弟兄死的也是莫名其妙,只有带着他们扑在这吉林崖下的总兵官,此时又喝了一轮酒,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跟着这样的上官,难道也要莫名其妙的把命送在这里?
四处都是嗡嗡的声响,不论是宣府兵还是大同兵,或是陕西兵,延绥兵,蓟镇兵,辽镇兵,各镇的兵操着声调各异的口音在说着内容相同的话,几乎是一瞬之间,明军的士气低落到叫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如果这一万多人不是杜松和杨镐精心挑出来的各镇精锐的话,在知道萨尔浒的友军全军覆灭之后,这里的明军已经可能开始溃逃了。
“一会儿不要往河边跑。”
宣府的那个百总负责指挥这一片士兵,放走了那个塘马后,百总将自己的部下召集起来,沉声道:“大伙儿还是要奋力厮杀,能击走建奴最好,不过,这一仗很悬,人家定然还是以多击少,咱们这里还是拼命顶,若真的顶不住了,各人不要往河边去,往那去必死无疑,从这里往山北那里跑,钻林子,建奴不会追杀的太认真,那边还有咱们的北路军,我估摸着辎重营也往那边去了,各人若要活命的,只能往那边。”
百总说完,点了点头,自顾骑马去了。
杨义环顾左右,向各人道:“都听清了?”
周大牛和成方李明礼几个都拼命点头,杨义道:“真要败了时你们先走,我和明礼几个没成家的殿后。”
李明礼一脸无所谓:“这年头活着也是受罪,真死了也一了百了,杨头儿放心,我一定跟着你。”
“不说话了。”杨义重新坐下,这一次心里安宁了很多,他道:“不管上头怎么做,咱们尽到本份,底下的听天由命便是。”
……
吉林崖下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刚刚还处于攻势的明军被不停的往下压,到天黑之前,吉林崖和界藩城附近到处是黑压压的女真人组成的队列,不过杜松等人已经发觉山上的女真人披甲兵很少,总数不会超过两千人,大半都是没有披甲的普通旗丁,但人数已经远超预料,一开始杜松以为这里只有一两千守兵,他带一万多精兵渡河,足可迅速攻克吉林崖,拿下界藩城,结果现在吉林崖的守兵越来越多,天色虽然昏黄,很明显的还是能看的出来有大量的建奴自铁背山的山麓另外一端涌到山脊之上,再又用强弓劲箭不停的反击,直到将明军压的节节败退下来。
从河畔,山林,谷口,密林各处涌出更多的骑兵,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天色昏黄,明军只听到号角声不断响起,密密麻麻的军队不停涌现,到这时傻子也明白,萨尔浒的明军果然完了,不然的话建奴没有办法不加理会就调集大军来这边,从军队的人数来看足有好几万人,加上吉林崖和铁背上的一两万人,应该是八旗全旗在此了。
从中军传来激昂的鼓号声响,接着便是看到杜总兵与十几个参将,游击,都司,守备等武官从中军出来,各人的家丁都已经披上了铁甲,紧紧跟着自己的主将一起。
接着骑兵纷纷传令,披着铁甲和棉甲的精锐渐渐被调集到吉林崖下。
在这些精锐明军的反击下,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