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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阳和城不大,可谓寸土寸金,校场外就有大量的商行和民居,很多小买卖人都在校场外的空地摆摊做买卖……
各种零食小吃,卖糖块的,捏面人的,混沌挑子,扁食挑子,还有卖羊脸肉的,用极锋利的小刀片出薄纸般的羊脸肉,下汤锅转眼就熟,配上香油和葱花,堪称美味。
另外就是修鞋补衣衫的,修伞的,卖大饼的,卖汤饼的,卖油的……林林总总,一眼看过去最少有过百小贩云集在校场和附近民家的几条巷子口处,一群小儿在空地上踢毽子玩,转眼就要过年,四周百姓脸上都是带着笑意,小娃子们也玩的甚是开心,王汝槐看过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不过转念一想,换了别处地方,似乎都没有这么太平安乐的景像了。
王汝槐是河南归德人,前年曾经请假回过一次原籍,来回途中经过不少州府县治,天启五年到六年,山东与河南不少地方发生水旱灾害,朝廷一律没有免除赋税钱粮,也没有赈济,地方相当的残败凄惨……后来和记商行逐渐深入各州县,使地方商业发达,也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但距三十年前的太平安乐光景还是差了许多。
而眼前阳和,不过普通卫城,相比归德真定保定等诸多北方府城相差甚远,可是论繁华安乐,恐怕这不起眼的小城比起那些名城大府也不遑多让……
王汝槐没有细思,这些事也不是他可以操心的,他不是亲民官,不临民理政,这些事于他无关,他现在关注的是到底是不是如卢象升所说,门前是否真的有大量的和记细作?
跟随王汝槐的内丁很多,王汝槐处于众人簇拥之间,但神情还是异常的紧张……
“老爷,往何处去?”
一个内丁适时发问,确定了王汝槐的决心。
“往新平堡,有大事!”王汝槐高声而答,同时扬鞭策马,往城门口的方向跑去。
身为文官,原本应该坐轿,但王汝槐来阳和为的是“兵事”,为了激励部下和诸将,平时往来各处也是以骑马为主,现在打马挥鞭,居然还颇有英武气息。
众内丁吓了一跳,当然是赶紧跟上,随着家主一起往城门处跑……
王汝槐跑了百步开外,两眼余光见左右并无异状,一颗突突跳的心才又放了下来。自己也暗觉好笑,就在这朗朗乾坤之下,自己身为大同巡按,身边数十内丁,城中过万驻军,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和紧张什么……
他也不禁鄙夷卢象升,看起来精明强干的一个人,风评也是极佳,怎么就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出来!
“老爷……”
这时一个内丁突然嘎着嗓门叫了一句,王汝槐不悦,刚想训斥,见身边左右的内丁都象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顿时也是感觉不对。
这时王汝槐终于回过头来。
身后是一幕奇景,叫王汝槐终身难忘的奇景。
在奔跑的马队身后是数百名小贩跟着一起跑,扁食担子,馄饨挑子,卖酒的,卖油的,修伞的,无数个挑子担子晃晃悠悠的跟在他们身上,最少有一二百人跟着王汝槐的马队在一起奔跑着!
在四周的楼上,人影憧憧,似乎也有不少酒客食客,或是过路商人,或是刚刚还抱着小孩闲逛的闲汉,还有街角晒太阳的,闲聊说笑话的,这一刻仿佛都象是一副图画,被人往前方拿近了一些。
一样的情景,一样的人群,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营生买卖,不同的就是所有的人在一瞬间都往前移动了百步。
王汝槐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这是什么样的情形啊,这是晴天白日,但王汝槐就好象在半夜里的乱坟岗中一般感觉害怕,甚至比一个人走乱坟岗还要害怕的多!
人不一定畏惧鬼,因为知道幽冥是难言之事,未必成真,而眼前的情形远比见了鬼还要可怕几分,这种诡异和蕴藏在诡异画面之后的真实威胁,远比乱葬岗的那几束鬼火要可怕的多。
王汝槐一生之中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像,更是完全没有想象过自己会见到这样的景像!这完全出乎他的经验之外,出乎想象之外,他完全没有概念,哪怕是做恶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遭遇到这样的场景……
所有人都几乎在瞬间吓破了胆,每个人都是如死人般的脸色,他们的脸色变成青灰色,两眼瞪的溜圆,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这也不能怪这些人过于胆小,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走在闹市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但转瞬之间,画风陡然而变,闹市之中除了自己之外余者皆是鬼类,这种大恐怖,大惊慌,恐怕不是经历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半响之内,王汝槐都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未经历过眼前之事,根本毫无经验,不要说做出反应,就算是说话也不知如何说是好,他的喉咙哽住了,感觉十分干涸,短短时间内好象口水都干了,他身边的人也是见了鬼一般,有一个内丁指着身后,两眼瞪的很大,但只荷荷连声,却不能语出成句。
而跟上来的人却已经又重新各司其职,小贩继续吆喝,行人继续经过,晒太阳的换了个地方又继续在晒太阳……
一切好象都完全没有变化,只是王汝槐等人花了眼,看错了景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异常。
甚至有个扁食挑子,水开了,那个小贩从中捞出扁食,一个闲汉过来,用碗接了,居然坐在挑子旁若无其事的大吃起来。
王汝槐额头冷汗都下来了,从所未有的恐惧感把他摧跨了,他在马背上哆嗦了半天,整个人都好象被吸入了一副图画,半响都无法自拔。
后来突然军营校场里又响起了操练声,金鼓声再起,王汝槐耳朵里好象是有塞子被人拔除掉了,声音象热水灌输进了耳道,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和安全感涌现出来,终于叫这个大同巡按恢复了镇定。
“回府,立刻回府。”
王汝槐嘶声吩咐,短短一瞬间,他的嗓子都嘶哑了。
这一次内丁们都没敢说话,众人聚集在一起,象是遇到危险蜷缩成一团的刺猥,他们把手按在腰刀处,努力挤在一起,人挨着人,战马挨着战马,挤的太密集了,差点儿有很多人撞落下马。
在这种十分狼狈的情形之下,几十个内丁簇拥着王汝槐一起向前,这一次却是不敢往城门去,更不敢高声宣扬往新平堡去了,内丁们汗出如浆,好不容易簇拥着王汝槐回到巡按居所,等进了大门之后,各人忙不迭的下马关闭大门,有的人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都站不起来。
“卖扁食的李二,就是阳和人,怎么也是和记的细作?”
“我还在他那里买过好多次扁食,还揍过他!”
“好悬,我一向不喜欢吃这些外食,不过我看卖酒的那厮也是和记细作啊,他娘的真晦气,想想叫人害怕。”
“那卖羊脸肉的用的好快刀,我还一直奇怪他用刀怎么那般老练纯熟,现在看来也是一个用刀的好手。”
“他娘的,惹不起,惹不起。”
众多内丁都是忍不住议论起来,他们刚刚才经历了这样的奇诡之事,心情激荡在所难免,只有几个最为镇定的扶着王汝槐走过仪门,到东厢房的书房歇下。
王汝槐一屁股坐在椅上,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之后,他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吩咐人道:“叫王七赶紧回来,不要在城中惹事生非,更不要叫他透露京城来的消息。”
两个内丁赶紧出去找人,到晚间时还没有回来,王汝槐连晚饭也没心思吃,草草吃了几块点心就闭目养神……
至此当然没有办法断然拒绝朝廷的要求,王汝槐是自请出巡大同,若他也不能按朝廷意旨行事,那此来何用?不仅霍维华等人会怀疑他的能力,对将来的仕途大为不利,就连王汝槐现在在大同的这种权势也会很难保的住。
然而自身安全也十分要紧,阳和城中就有这么多明摆着的和记细作,根本无法查察……就算发兵大索,谁知道那些人还在不在,又或是和记又换了一批人进来?和记在大同根深蒂固,此时才叫王汝槐明白过来,如果和记愿意,在城中放上几百上千的细作根本不是难事。而这些人若暴起发难,攻入巡按衙门,凭他身边的这些内丁,是否能保住自家性命,也是难说的很。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 人头()
王汝槐绕室徘徊,他既不能如卢象升那样断然拒绝,也不能如冯嘉会那样置身事外,他推托不得,又知道和记果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对付……推托不敢,暴起发难也是不敢,可是将这个盛气出京,视大同官吏将领为废物的清流御史给愁坏了,这短短时间,怕是头上的白发都要多出几根出来。
及至起更前后,出门办事的两个内丁才回来求见。
“怎么这么久?”王汝槐皱眉道:“十二,十六,你们办事越来越拖沓了。”
“老爷容禀。”内丁王十二一脸忧色,拱手道:“非是小的们办事不力,实在是在此之前找不到王七,后来才知道他跑去守门千总那里去了……”
“这该死的东西。”王汝槐一听就知道了,王七必定是跑到守门千总那里勒索,可能多找几个武官一起敲竹杠,他的内丁,这些事可是都没少做,王汝槐再清楚不过。只是巡按养内丁,钱粮有限,更没有田亩赐给内丁,只能叫这些家伙四处敲诈,不管是官吏将领还是富户,只要给好处就行,也算是替他王汝槐养兵,不料当此紧要关头,王七还是不忘给自己找好处,也不怪王汝槐骂他该死。
“这混帐东西现在回来没有?”
“没有。”王十二咽口唾沫,说道:“众将摆了席面请王七,众人喝酒时王七开始大吹牛皮,说是朝廷对老爷甚是倚重。最近要有大事发生……有人问他是何大事,王七不语,但指指新平堡方向。”
“该死,该死。”王汝槐眼前发黑,要是王七在这里,他怕不是要把桌上的镇纸拿起来砸死那狗才……可惜人不在。
“接下来众人凑银子送给王七,后来席散了,王七自家说骑马回府,各人都不以为有什么,王七身高力壮,穿着绵甲和带着腰刀,一般人哪敢去惹他……”
“结果人不见了!”另一个内丁摊手,说道:“我等找了半天,城中王七所有宿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着这人的下落。”
王汝槐心乱如麻,他感觉这事没有那么凑巧,可是就此断定王七被和记的人给抓走了,似乎也是缺乏证据……
正不得要领间,外间传来嘈杂叫声,王汝槐心一跳,赶紧和两个内丁一起往前院跑。
“老爷,是王七,是王七!”
几个内丁叫喊着,更多的人抽刀站在门前,都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样子。王汝槐走近一看才知道说话的人只把话说了半截,是王七不假,可是只有王七的脑袋……整个头被斩了下来,脖胫处血肉模糊,两眼还睁的老大,眼中似有无尽的恐惧和害怕……当然现在王七不需要害怕了,世间已经无有再叫他害怕的事情。
整颗头颅就这么血淋淋的呈现在王汝槐面前,早晨这个人还带着最新的消息从京城赶到阳和,那时候王汝槐还踌躇满志,先见总督,再见阳和道,然后派人飞驰赶路告知大同巡抚和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