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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的郡太守,还是有优势的,易升迁,将来分省,各总的主官,肯定也是以任过郡太守职位的为主。”
吴伯与叹道:“唐之刺史其实也对应更大的郡太守,两汉时国家不大,郡守不多,以名臣任显职可以。唐时州郡数量太多,朝廷已经不能有效管理了,只能再分道选任刺史。唐初时国势强,和刺史人选和地方优秀的人才很多相关。到大唐中期后,节度使和观察使冒起,并且权势太大,刺史成为其下属。中枢用了很多办法也没有办法解决,刺史弱了,地方上节度使成为藩镇,格局不同,中枢的力量自然就弱下来了。唐时想加强刺史,削弱地方财权和拿回人事权,都不奏效。想叫宰相出任节度,效果也不是很好,到了唐末,很多中枢出镇地方的节度一样割据。可见用人不是关键,关键的还是张大人所说的,在于制度。而宋人则从唐人手里吸取了教训,把地方兵力,财权,政权,法司之权一律收回,中枢太强,地方太弱,也是出了极大的偏差。地方对外来的敌人毫无抵抗,直捣中枢后国家就完了……张大人说,自古以来灭国千奇百怪,亡国如北宋那样憋屈的,千所未有,大约也后无来者,我也是深以为然。”
“总之。”吴伯与最后道:“郡太守制和中枢的改相国制对应,财、政、军、法,地方有很大权力,太守也有权威,但最终还有节制,达到一个良性的效果,具体怎样,确实如永安兄所说,还得再看看。”
“张大人才是有大胸襟大抱负的雄主,真是五百年都不一出。”张永安激动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笑道:“不管怎样,本人对和记的未来还是相当看好,我二人能有幸到和记效力,也真是三生有幸。”
吴伯与这一次没有说话,只是举了举杯,也是和张永安一样,一饮而尽。
……
已经打了二更更鼓,宫中原本应该四处寂寂无声才是,只有值更的宫女会不停的摇着铃铛四处值更行走。
乾清宫象是矗立在黑夜中的怪兽,庞大而危险,到了夜晚这里守备相当森严,不少拿着铜拂尘的小宦官在守备太监的带领下把这座宫殿和别的区域隔离开来。
夏夜的风很大,夜风呼啸而过,在硕大的乾清宫殿前的广场上过来一队打着灯笼的赶路的身影,从他们的行进路线来看从是会极门那边穿梭而来,几十个人提着灯笼赶路,在黑漆漆的有风的夜里,灯影被吹拂的不停摆动,象是在暗夜里穿行的鬼魅一样。
听到声响,高潜起怒声道:“是谁,这时候敢在宫中随意行走?”
这样的起更之后的夜里,几十人明火执仗的在宫中行走,并且走到乾清宫这边,到了明天就会引发轩然大波,天启皇帝定然会震怒,并且外朝会知道消息,一定会有御史上书要求皇帝严明宫中风纪,以防小人生事,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就是说,这事情不小,处置不当要死很多人。
高起潜身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怒斥,第二反应就是想转身逃跑!
如果来者不善的话,他们这些人将会是第一批被杀掉的,死在这汉白玉的台阶下,死在天子寝殿之前,似乎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但无论如何,能不死的话还是不想死。
随着高起潜的怒斥,数十个拿着武器的小宦官也围了过来,各人都壮起胆子站在高起潜身侧,不论如何,高起潜相貌威武身材高大,在宦官中是异类,给这些小宦官相当的安全感。
“吵什么。”不远处传来熟悉又威严的声音,听到这声音,高起潜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拜见公公。”
“拜见厂公。”
尽管魏忠贤已经自称九千岁,外朝很多人都奉迎魏忠贤,称九千岁而不名,但在宫中和外朝是不同的,天子驾前脚下,没有人敢拿这种相当不恭谨的称呼来奉迎魏忠贤,魏忠贤也不会这么要求。
“各人免礼。”
魏忠贤神色青白不定,似乎是受了惊又冒了风的样子,四周打着灯笼的太监宦官们也是神色不善,有个太监似乎也是司礼监的,应该是今晚摊着轮值,出了事之后亲自提着丝料宫灯,和魏忠贤一起往乾清宫来。
看到是高起潜,魏忠贤斜眼瞟了这个已经不怎么听话的小家伙一眼,宫中好几万宦官,大家心思各异,各有山头势力,魏忠贤只能整合起最大一股势力,但宫中肯定有相当的太监保留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且皇帝也鼓励和允许这种行为。
魏忠贤可以替皇帝管外朝的事,操持很多大事,宫中他也很有势力,但他就是不能当司礼监的掌印,同时也不能在宫中一手遮天。
这是涉及到皇帝安危的大事,没得商量。
高起潜早期也曾经依附过魏忠贤,但现在已经和信王越走越近,对信王依附的很厉害。如果是这一个人也罢了,自皇帝身体不大好之后,宫中选择亲近信王的人已经越来越多。魏忠贤相当悲哀的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也渐有这种心思,魏忠贤严厉的制止了他们。
皇帝尚在,他们是皇爷心腹中的腹心,皇爷信之任之,如果这时他们就跑去奉承信王,皇爷心里会怎么想?
不要没有巴结到信王,再把皇帝给得罪了!
“皇爷睡下了吧?”魏忠贤只是瞟了高起潜两眼,便是又再次问了早前的问题。
“已经睡了一个更次。”高起潜感觉魏忠贤的眼神有点冷,他心里一惊,似乎被这权阉看出来什么?他赶紧低头,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至于魏忠贤为什么来此,来此何事,这可不是他这身份的人该过问的。
“那也没办法啊。”魏忠贤转头对那个司礼太监道:“你的意思怎样,要不要叫醒皇爷?”
“得叫。”那个司礼太监说道:“不能耽搁。”
“那好。”魏忠贤道:“我亲自去吧,皇爷近来有些感染风寒,不能再叫他受了惊。”
天启从上次落水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皇帝的体虚是胎里带的,也有后天的原因。
当年光宗皇帝还是皇太子时,神宗皇帝不喜欢他,想换太子是明摆的事,可是文官没有敢和皇帝合作的,哪怕是阁臣这种内外兼顾的大臣也绝不可能同意换太子。
东宫之中,用度是经常性的缺乏,光宗本人当然不会饿着,朱由校和朱由检哥俩却经常饿肚子,在东宫最危险的时候,经常是用度一拖半年一年,皇太子得贿赂官员太监才能拿到自己宫中的用度开销的银子,整个东宫都是一种破败衰颓的感觉,两个皇子都缺乏教育,甚至是营养不良。
如果正常家庭,一个富足的爷爷叫自己儿子和孙子上不起学和饿肚子,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在天家,这事情太正常了,大明还算是讲亲情的,搁汉唐的时候,子弑父,父杀子都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不仅有绝对的**,也会有绝对的冷酷和残暴。
天启胎里带出来的禀赋较弱,加上落水受凉,还有一些别的慢性病缠身,这一年来身体确实明显处于不太健康的状态。
但魏忠贤怎么也不会相信皇帝熬不了太久了,天启皇帝才二十出头的年龄,正处人一生中最健康和最有活力的年龄,皇帝是一时亏欠了本源,只要徐徐调治,慢慢保养,迟早就会好起来的。
按大明皇帝的平均寿命来算,皇帝最少也还能活十来年哩。
在魏忠贤的示意下,东暖阁里把守的太监们打开天子寝殿之门,其实应该是值班守夜的太监负责唤醒皇帝,不过以魏忠贤的身份和地位来做这样的事也没有什么不妥的,一群同样睡的迷迷糊糊的太监们小心翼翼的让在一边,由着魏忠贤走到硕大的床榻边缘。
“皇爷,皇爷?皇爷醒醒……”
魏忠贤小声的一声声的叫唤,十几声过后,床上才传来动静,隔了一阵子之后,传来天启平静的声音:“是魏大伴?”
“是老奴。”
“这时候叫醒吾,是宫中走水了吗?”
“不是,皇爷放心,宫中一切如常。”
“哦?”天启微微一诧,这个时候把他从睡梦中叫醒,按皇帝一醒来的想法必定是宫中走水了,这种情形并不罕见,宫中失火的记录相当的多,在嘉靖到万历年间,三大殿都被烧毁过,那一次好象是雷击。
嘉靖皇帝过的最惨,在大内差点被勒死不说,后来还经常困于雷击和火灾,到处躲着居住,相当的窘迫。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天妒()
“不是走水?”天启只穿着中衣坐在床上,殿里把窗子打开了通风,殿阁又高,透气很好,冬天会太冷,夏天还好,就算这样,皇帝的额角也有一些微汗,这是体虚的表现,但天启没有在意,也不曾叫人来换衣,他沉浸在一种震惊的情绪之中。
没有走水,那就肯定是急报。
东虏刚打远辽西,老奴又带兵在和东江打,东江隔几天就会送一个塘报过来,并且总是宣称大捷,如果按毛文龙的捷报来算,东虏现在已经差不多死光了吧。
天启皇帝对东江塘报的奏捷已经不以为意了,他也有点理解毛文龙,孤悬海外,后勤补给很难,到现在朝廷还没有给东江正式开镇和军饷,靠内帑和勒索朝鲜来过日子,东江的艰苦可想而知。
如果不吹一下牛皮,提振一下士气和吸引朝廷的注意,东江又能怎样?
不管怎样,在辽西不敢一战,守城都守不住的前提下,东江镇敢于三路出击,引起建虏的警惕和注意,这就相当的难能可贵了。
就用朝中不喜欢东江的大臣的角度来说,制奴不足,而牵奴有余。
不是辽西,当然也不太可能是有内部的叛乱,天启没感觉到任何不妥,那么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从北边,从草原方向而来。
早在半个月前,听说张瀚已经亲自领兵赴察哈尔地方时,天启就叫蓟镇一带的文武官员留神从草原传过来的消息,并且再三吩咐,一旦有确切消息就要第一时间急报到京,天启只不过是一楞神的功夫,立刻就在头脑里梳理出了事情的脉落,并且确定是草原方面的最新急报。
果然魏忠贤已经从怀中掏出一份火漆封好的奏折,小声说道:“从宫门缝隙里递进来的,是蓟镇送过来的急报,守城门的不敢怠慢直接放进来,宫门没有打开,从门缝隙里递进来的。”
两个太监撩开帐幕,散着头发的皇帝坐到了床榻边缘,皇帝一边接过急报,一边有些懵懂的道:“由宫外自宫门缝隙递入急报,开国之后,这似乎是第二回?”
魏忠贤对宫中故老相传的故事还是相当熟悉的,当下果断的道:“确系第二回,第一回是太监曹吉祥反叛的事情。”
天启看了魏忠贤等人一眼,问道:“宫门今夜是谁守备?”
魏忠贤道:“是襄城伯,他在外值守,递入急报之后就到乾清门递入,奴婢亲自去接,问明经过之后不敢耽搁,直接来奏报皇爷。”
“是蓟镇总兵送来的?”
“是镇臣黑云龙送来,听送塘报的说,一听闻消息并多方打探之后,黑云龙未敢耽搁,直接派人送急报至京。”
“此人操守怎样?”
“还算恭谨。”
黑云龙和张瀚还有和记牵扯不多,在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