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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吉苦笑道:“要真的打起来,咱们和记的分号还能留在京里?”
周奎嘿嘿一笑,说道:“俺在你们对面多时,早知道你们行事有多缜密小心,真的有变,你们定然有办法脱身,并且平安无事。”
这倒是想不到的事,三个京城大佬一起苦笑起来。
看来自己这边行事还要更加小心一些,也还好现在的锦衣卫和东厂都是一群群的废物,要是有几个周奎这样的人物,怕是这边的行事未必都能事事如意,都能瞒的过朝廷的耳目。
“行了!”刘吉不客气的将周奎一把拉起来,骂道:“什么样子,好歹也是亲王的老丈人,将来当伯爵时想起这事你怕是要愧死。”
“不会。”周奎道:“大明的爵位我不稀罕了,肯定要亡国的。”
这样的人倒也是有趣的很,刘吉摇头道:“这事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复你。”
王发祥不动声色的道:“近来浮议很多,老周这样想也不奇怪。不过老周拿我们当朋友看,真要有什么事叫我们帮忙,我在这里说一句,一定会帮就是。”
“成。”周奎也不多废话,说道:“有王掌柜这一句俺就放心了。”
周奎起身抱了抱拳,居然转身就走了。
三人呆了半响,李国宾才道:“周奎只是一部份人,但说明咱们和记现在真的是不同以往,越来越多的人会选咱们这一边。”
“大明待这些人也不薄啊。”刘吉反而气愤道:“这还没有怎样呢,人心就不在大明这边了吗?”
说起来刘吉等人虽然肯定是站在和记这一边,但潜意识里还是拿自己当大明的一份子,如果和记真的和大明开战就罢了,现在还并未有此事,就已经有周奎这样的人,还是个皇亲,这叫众人感觉意外,还有些叫人气愤。
“王朝末世,就会多妄人。”李国宾叹息道:“大明确实是有亡国之气象,不过现在还难说的很。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大人会怎么走下一步棋,打林丹汗是草原战事的最后一步了,打完这仗,下一步会怎么走?”
“这就不是我们能揣摩的了。”刘吉也叹口气,说道:“京师这边,怕是要把预案做的更详细更少漏洞,对林丹汗动兵的消息一出,咱们门前的闲汉就有几百人,过往商家和伙计们也来瞧热闹,其中肯定有东厂的打事番子,他们再废物咱们也架不住成天被人盯着,还是要更加小心一些。”
京师这里确实有撤离预案,并且按等级来分的很详细。
比如最近这种局面,帐局就不再收北方各地解来的银两,直接通过各种渠道解往李庄一带,货物也不再往京师集中发放,而是从李庄直接发往各地。
如果风声再紧一些,就会采取更加谨慎小心的做法。
“这事我来安排吧。”王发祥说道:“你们放心,朝廷要做什么,头响商量好,不等傍晚咱们也就知道了。”
“这就好。”
刘吉和李国宾两人都笑起来。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阁争()
“臣顾秉谦叩见皇上。”
“臣魏广惠叩见皇上。”
“诸位先生免礼。”天启在御座上轻轻一点头,叫几个阁臣都起来。
顾秉谦年过花甲,须眉皆白,方面大耳,两眼有神,站立之时腰背挺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象花甲老人。
其余几个阁臣都很年轻,魏广徽四十左右,冯铨也刚过中年,都算是年富力强的人物。
现在内阁里没有一个东林的人,更没有别的党派,全部都是阉党的中坚人物。
顾秉谦这个首辅都是认了魏忠贤当干爹,内阁的其余阁臣当然也是唯魏忠贤马首是瞻。
和两年前内阁中党派分明的情形不同,但又有相似之处,就是阁臣之间还有勾心斗角,比如冯铨和别的辅臣就相处的很糟糕,很多人认为冯铨想谋首辅之位,近来冯铨编制三朝会典之事很得皇帝的赏识,魏忠贤也表示了对冯铨的认可,因此就算冯铨有些嚣张跋扈,别人也只能隐忍下来。
在天启皇帝面前,魏忠贤也不和内阁的人有所交流,司礼和内阁的交流更多的是公事层面,而且是皇帝不管事的公事,在御驾之前,司礼还是内官身份,而内阁侧偏重于外臣。
“朕召先生们至此,还是插汉部事。”天启道:“先生们看,和记与张瀚还有插汉部,哪一方更强一些?”
顾秉谦眯着眼看一下冯铨,此人在内阁中公认的博闻强记,这事还是由冯铨来说较好。
但冯铨象是没有看到,从道理上来说也不能怪他,首辅的尊贵处除了有独家的票拟权之外,就是奏对时的首对权,首辅不说话,其余阁臣才能越次奏对。
顾秉谦无奈道:“臣只记得万历中时图门汗与炒花共犯辽东,其后又有辽镇总兵李如松陷插汉部被杀,此后插汉部与喀尔喀部并无再大举犯边之举,因此近年来对插汉部实力并无详细记录。”
魏广徽上前补充道:“数年前林丹汗与前抚臣王化贞达成约定,年收银四万两,其部为我大明所用,然其并未出兵,是以究竟其兵力如何并不能详知。”
冯铨此时方道:“王化贞逃出广宁之后三个月,林丹汗率兵四万余至广宁,后建虏兵至,林丹汗未敢战而退兵,再天启五年秋,林丹汗率三万余兵进逼科尔沁,蓟辽总督王象乾奏报东虏率兵往援,林丹汗未敢战,率部退走。其先,万历四十七年,派宰赛台吉率骑兵万余,多为内喀尔喀部兵往沈阳,被东虏所败,诸台吉被俘,林丹汗未敢战,后内喀尔喀派人以牛羊将诸台吉赎回。”
冯铨不愧有博闻强记之称,从万历中期到万历后期,再到天启年间的过往,插汉部的一些军事行动和集结,人数多少,统帅为谁,基本上都记忆的相当清楚。
魏广徽等人的神色自是有些难看,冯铨也太爱表现自己。
以此人的年龄和经历,表现出来的能力,可能过几年之后顾秉谦就得致仕让位给此人了。
天启也很高兴,眼眯着看了看冯铨,脸上露出笑容。
不过皇帝并未夸赞,只是道:“冯先生说的这些,诸先生可明白了?”
“臣明白了。”顾秉谦道:“皇上的意思是,插汉部的丁口越来越少,能号令的诸多北虏部落也越来越少了。”
“臣也是这样想的。”冯铨多少有些悻悻的跟着说道。
天启微微点头,一时没有出声。
几个阁臣当然也不会说话,站在御座之下,对面相视。
顾首辅可能在想着晚餐,这位老大人是有名的美食家,和宫中的一些太监都相与的不错,经常一起探讨美食,客老太的家膳菜谱,居说有顾首辅的一份功劳在。
另外几个,可能想着宴客,美酒,或是刚纳的小妾,只要把自己的份内事按规矩做好,谁愿操劳太多?
想太多,做的太多,容易衰老啊……
整个殿阁里寂寂无声,天启内心有些不满,他是见过优秀的首辅来着,当年的方从哲就是明显的一个,估计在入宫之前,方从哲就会通盘考虑,然后在面君时拿出一整套的方案来。不管皇帝是否接受,这才是一个称职的首辅应该做的。
眼前的这些大臣,倒不似东林党人那样没事喜欢找麻烦,大言欺君,但似乎也太因循被动了一些。
天启淡淡的道:“着人查一下,故大学士张四维的谥号封赠。”
这事倒真的不必派人,连顾秉谦都记得,当下道:“追赠银青光禄大夫,柱国,赠太师,谥号文毅。”
“文毅?”天启知道张四维是突然暴疾而死的,这个谥号似乎有一些伤其骤然暴死的感觉。
皇帝问道:“还有谁谥号为文毅的?”
“故成化年间大学士商辂谥文毅。”
“哦,朕知道了。”
看来张四维的这个谥号是美谥了,当然比文正差一些,身为大学士,谥文是必然之事,和后人想象的不同,单谥为文并不算太好,文桢和后来改称的文正才是文臣美谥第一,也是大明会典里明确规定下来的谥号序列。
文臣以文正为第一,其次为文贞,然后成、忠、献、瑞、毅、定、简、肃、宪、庄、敬各谥不一定,总体来说是根据各大臣为官的经历和人格品性来决定,并没有一定之规。
谥为文正的,在大明也并不多,赫赫有名的方孝孺是其中一个,还有的就是李东阳等著名的文臣也是谥文正,此谥非寻常臣子可得,著名的新建伯王阳明,心学的创始人,不管是当官还是学术成就都是顶尖,谥号也就是文成而已。
张四维谥文毅,以其成就来说就算是美谥了,何况还有赠太师,更是文臣顶峰,无可超越。
除非是封爵,而文臣除了开国的那几位之外就只有以军功封爵,成化年间尚有文官以总督立战功封爵,然后就只有一个妖孽般的王阳明,以擒拿宁王之功封伯。
天启又陷入沉思之中,诸位阁臣都没有明白眼前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意,追不上皇帝的心理当然也不可能随意发言。
这样的沉默其实有些尴尬,如果不是皇帝没有明确的表示,顾秉谦理应带着众阁臣行礼退出了。
“对张四维追谥为忠肃,加金紫光禄大夫,特进,上柱国,赐牌匾,由地方官由大同一路护送至蒲州。”
天启面无表情的吩咐着,旁边的魏忠贤却是眼睛一亮。
这果然是神来一笔,虽然未必有多管用,但最少也是朝廷在主动出招,比起之前的完全没有办法,好歹也是在释放一种信号。
朝廷知道张瀚的强势和实力了,也明白现在并没有好的办法来对付和记,甚至不敢撕破脸皮。不然的话,在草原上打林丹汗的几十万和记团练,转过头来攻击大明的九边,那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就算宣大加蓟镇,还有榆林,甘肃,宁夏,陕西,山西,这些军镇加起来的几十万兵马能挡住和记的进攻,可是军费从哪里来?
财政已经破产了,再加上绵延千里的战线,到处要兵要饷,朝廷会变魔法不成?
还有要紧之处就是山西和陕西等地和记有良好的根基,朝廷的影响力已经不及和记。而近年来年年灾害,四处都有流民,和记帮着官府做了很多善后赈济和安抚的工作,一旦起了战事,那几十万上百万的流民四处流窜,想想这场面就能叫这些现在满头大汗的阁臣们全身发冷。
可以说和记现在的威胁已经远在东虏之上!
冯铨第一个反应过来,朗声道:“皇上圣明,和记现在并无反迹,表彰故辅臣张四维,谥以忠肃,对其不轨之心能稍加约束。”
魏广徽听到此人说话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冷然道:“臣以为若是加谥号就能杜绝反意,那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反逆了。”
冯铨盯了魏广徽一眼,眼神中充满藐视:“魏广徽此言差矣,公道自在人心,和记势大难制,朝廷反释以善意,以忠节相励之,地方文武官员,士绅富商,百姓黔首,安能不知朝廷之意,和记上下,又岂能尽无心无肺目无忠义,不忠君上之流?”
冯铨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方面大耳,一副美髯垂于胸口,朗声而言洪亮的声音在大殿嗡嗡震响,其他人事不关已,都是冷眼旁观,魏广徽见状知道不能力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