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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听着他的话,心中便有些酸楚,却仍是恶狠狠地说:“用不着。”
戚少商神色疲惫,苦涩地勾起唇角:“我知道你不用,你甚至不肯接受我一点点关心,可是,惜朝,我不能放弃。”
顾惜朝咬牙推开他,退了一步,他摇摇头,觉得太混乱,戚少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对他说这种事情,他颤声说:“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也不用你同情。”
戚少商听了微怒,向前踏上一步,抓住他:“我不是可怜你,你也用不着我保护,我就是发现我爱上你了。所以,我才希望你不要做那些总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事情。”
顾惜朝听到心跳声顺着血液直击脑门,那种崩得紧紧的一跳一跳的感觉,让他觉得有点昏沉。他不喜欢这种事情都不在他掌控之中的感觉,即使他住进风雨楼,也没觉得事情会向一种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即使当时他再次面对戚少商,也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现在他却觉得,脑袋里有两种不同的方向在向外扯,是听他的,还是应该推开他?这样的戚少商太不寻常,他从刚才就一直想,他不是那种在这非常时刻还有心情讨论这件事情的人,他们应该谈的是卫无方,谈药林里的东西,谈朝庭里会因为这些出现什么变故……
朝庭?!顾惜朝混乱的脑海中飘游过这个词,他在最后一刻仍是抓住了他!他全身一颤,用力挣开戚少商的拥抱,用一种平静的态度和难以控制的颤抖问:“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谈这件事?为,什,么?”最后三个字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
戚少商沉默地看着他,沉默得仿若什么就此沉逝而去,最终他仍是低声说:“你还是看出来了。”
顾惜朝愤愤地冷哼:“你戚大当家行事,我哪一次没看出来!”
戚少商垂下眼,慢慢说:“我担心,没有时间和机会,对你说这件事了。”他语气中有一种空旷的沧茫,一种难言的担忧,也有一种沉石般的决心。
顾听着心中一跳,他悄悄地握紧拳,却仍用力瞪着戚少商,催他继续说,戚少商看着地上冒出的竹笋,淡淡地说:“铁手今天临走时收到急信。”他说着深吸口气:“上面下了道圣旨,召蔡京重掌相权。”
顾惜朝脑中空了一下,却又迅速转了起来。金风细雨楼曾几次对蔡京出手,尤以王小石曾将他拉下相位,而戚少商将他的人马半数逐出京师,还曾组织武林各道的人明里暗里刺杀过他多次。他们之间的梁子绝对大过天,深过海,重过山!蔡京闲居家中时,便曾下过杀戚的指示。可见戚少商对他的威胁重过其他任何人。在此次之前,他曾两次被拉下相位,仍能重归朝野,此人实力深不可测。诸葛正我曾说:“蔡京杀人,根本不用下指示,只要他暗里露出这个意思,便有人替他动手。”现在,他第三次重返相位,戚少商又要做什么?而他对戚少商又会做什么?
戚少商看他思索地皱起眉,不由微微笑起来,酒窝刺得顾惜朝心中微疼,瞪着他,不假思索地说:“你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有什么可笑的。”
戚少商反而大笑起来,而后舒展四肢,躺在草地上,看着竹林上方渐灰起来的天空,低道:“有心上人相陪,美景相伴,死有何惧。”
顾惜朝也坐了下来,此时,他仿佛镇定下来,低声问:“大当家,你不是说真的吧。”
戚少商叹口气,侧支着头问:“你说哪件事?”看着顾惜朝恨得咬牙,手上似乎按着什么东西,忙道:“这个时候我哪有心情开玩笑。”不等他开口,接着又说了一句:“我倒不怕死,不过,如果真有意外,该说的话没说完,要在思乡亭等那么久,真是可怕。”
听着仿若交待遗言的语气,顾惜朝手中的小刀真想脱手,他克制着冷笑:“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可以继续胡言乱语。”
戚少商躺平,闭上眼睛:“只要你把我说的都记住,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说着,他声音忧郁:“只不过大丈夫之死,乱世应该报效边疆,埋骨沙场;盛世应为民清平,卒于贫舍。现在却是搅在一乱浑泥中,不甘心啊!”
顾惜朝烦躁地说:“你不要在此时乱动脑筋,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戚少商睁开眼睛,“咦”了一声道:“你和神候说的一样!”看着顾惜朝一直不是很好的脸色他低笑:“我方才想,如果我死了,能不能像傅姑娘一样,让你明白什么,领悟住什么。”
顾惜朝冷冷地说:“想都不要想,我会立刻将你全忘光!”
戚少商知他说的是反话,也不反驳,只是微笑。
顾惜朝简直不能想象,他们俩个,居然在这个时候,谈论这种问题。但他居然仍十分镇静地说:“如果你想用这种借口让我走正道,你打消主意罢。我曾说过,我要重返庙堂,重掌边关,重握生杀大权。”
戚少商平静地点点头:“我记得。”说着便苦笑:“你也发现了,你其实说得是心里话。”
顾惜朝再次吃惊地看他,戚少商看着他低笑出声:“你都没发现么?你其实根本不是那种安于平淡的人,在药林三年,你是无奈,当然,也许是累了。但既然能出来,你怎么还会死心。”
顾惜朝此时是真的佩服起他来,他有些好笑,有些无奈,有些黯然,却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他扯扯唇角,想扯出平日淡然的面具,却最终仍是放弃。他闭上眼,低叹:“你既然早发现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这些话?”
戚少商平静地说:“其实,药林里有很多事情,都对不上。我知道,你并没有撒谎,你只是没有全告诉我。我很担心,所以,有些事情,我要对你尽早地说。我一直相信,你并不是丧尽天良,只是无路可退。”他转头看向进他那双带着恼怒、不屑,以及一些说不清倒不明的眼睛里,那墨玉一样的眼睛,映出自己的倒影。他接着说:“我希望,像我以前多少次对你说的那样,你以后做事情的时候,能考虑一下我,这样,你就不会把自己逼到绝路上。我也一直对你说,我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去做事,就算你重返庙堂,总不要从蹈覆辙。”
顾惜朝喃喃地说:“戚少商,你真是个疯子。”
戚少商看看天,站起身,将他拉起来,准备下山:“如果爱上你就是疯子,那我只能是个疯子。”
顾惜朝听了这句话,偏过头去,冷道:“不要再说这句话了,我不会爱你。”
戚少商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因为你只爱你自己。”他说着率先向山下走去:“如果你认为这样不会受到伤害,那么,就这样吧。”
顾惜朝恼怒地想反驳,却在他最后一句低语中沉默,只听他在前面说:“反正,即使你仍是做了令我恼恨的事情,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二十二
不像来时那样快马加鞭,且从杭州回京的路上,正逢上秋雨连连,也不便走快,戚少商在回程上,放慢了速度。顾惜朝不知是认为自己本就闲,还是不愿驳他的游性,也便慢慢不催促。
戚少商从离杭起,便似听了他的话般,再也没提起两人的事情,就如同他自己所说,他似乎只是担心如有意外,却没有向他说明会有遗憾。已然语毕,心愿已了,也就再不提及。
顾惜朝心思深沉,有些事情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他听了戚少商那一番话,像是听过便过去了,平日仍是说些日常的事情,仿佛没听过一样。但月升天乌的时候,他看着戚少商在一旁盘算着什么事情时,在夜深夜静后,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时,他仍是满腹心事。
戚少商那一番话带给他的,绝对不亚于很久之前,他听到晚晴同意他的求婚时给他的震惊!但是,时隔多年,同样是以爱之名,他却觉得莫名的惊恐与难喻的酸楚。不管是哪个人,他与他们之间,都有着太大的差距与未来。晚晴的远离尘嚣,和戚少商的侠义千金,他都许诺不起、答应不起、承担不起。
男儿自古重横行!他有自己的抱负,自己的理想,他已不复当年的自以为是,认为只要登上朝堂,仪仗权势,总有扬眉的一天。他不会单纯地认为,追求到自己的抱负,就能应承心上人的一切心愿。他们身处在一个外表繁华,骨子里泥泞的世道。没有老骥伏励,志在千里;没有天生我才必有用;没有不叫胡虏过阴山,他们之间甚至难以载酒醉重阳。有的,只是前仇旧恨,计谋三千,坎坷未卜。
屋外雨点打在瓦上,流下檐头,坠入泥土,如弦如泣不断。他在这间避雨的土地庙上,对着不复旺盛的火焰,黑如空洞的夜雨,一时间思绪如乱丝般难理。他轻叹一声,在稻草上翻个身。
突然想起,其实,曾有一次,他动过与晚晴避开世事的念头。结一茅芦,无车马喧鸣,无丝竹挠心,有两、三个小毛头,过简单、清贫、温暖的日子。可是,他在黑暗中嘲讽地勾起唇角,纵使爱再深,他控制不住向往那些镜花水月的虚空。人人都知道名如梦幻,利如泡影,人生如露如电,却没有几个能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觊觎,不去探求。
他忍不住再叹口气,一边的戚少商此时转过身,睁开眼睛:“别叹了,老人常言,叹多了会少寿的。”说着起身挪到他身边,低问:“又睡不着?”
顾惜朝懒得问他为何没睡,只是轻哼一声,大有“废话”的意思。
戚少商便笑笑:“又想乱七八糟的事。”
顾惜朝偏头看他,低低地似反驳又似在说反话:“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戚少商只是笑,也不接话,听着外面的语,突然呤着:“万籁此俱寂,惟闻夜语声。”
顾惜朝听了一怔,而后嗤笑一声,接口:“空山滴雨落,幽人自难眠。”
两人停了半刻,齐齐笑出来,戚少商笑着说:“其实,小时候夫子教书的时候,我们常断单取义,或都胡改词句,有时候抄书抄得急了,一时忘记,竟把胡绉的东西无意中写上去了,还被夫子打过手心。”
顾惜朝低笑:“你小时候一定非常淘气。”
戚少商得意:“我淘气归淘气,被抓到的时候比较少。”
顾惜朝撇撇嘴:“原来逃跑的本事,是从小就开始练的。”说着,又淡淡道:“你们夫子一定也很笨。”
戚少商不服气地说:“难道你的夫子就聪明到总抓到淘气的孩子?”
顾惜朝笑容便收了起来,淡淡地说:“我没进过书院义塾,哪里来的夫子。”
戚少商吃惊:“那你的学问是跟谁学的?”问完了,才想起他的出身,不由懊悔,心中暗骂自己。
顾惜朝看他脸色沮丧,摇摇头:“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慢慢地说:“我娘很红的时候,手里有不少钱,但是一般的私塾是不肯收我这种弟子的。她便买了书,让我自己全背下来,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教唱词的师父会讲一些,再深的时候,我便躲在书院后面的墙边上偷听。”
戚少商犹豫地问:“你,小时候没有,和你一起的孩子么?”
顾惜朝盯着庙里的天顶,静静地说:“和我同龄的人很少,大多数的孩子卖进来,就是为了以后做皮肉生意,认点字,也是为了学曲唱词,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