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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米之上,谢怀衣不解:“难道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法门?”
陌寒沉吟片刻:“不可能,我怀疑那个女人有问题。”
谢怀衣将目光从场中收回,眸子亮地惊人:“你是说?那对夫妇是托儿?”
陌寒轻轻一笑,有些讥讽:“难道不像卖假药?”
谢怀衣失笑:“男子确实有问题。可那女子是真的死了,还能救活吗?”不等陌寒回答,他自语道:“也对,起死回生办不到,半死不活的法门却多得很。”
轩辕容再度示意,让众人安静。
喧嚣的声浪渐渐平息,沉默像坚硬的钢铁,覆盖整片街道。
有风,从四面八方汇聚,初时微妙难言,继而呼啸来去,一时轰然巨响,一时悄然隐匿。层层叠叠,如有形质,站在风声之内,却感受不到一丝吹拂。此人居然凭一己之力,封闭了整个街道。
突然。
轩辕容高举的手指尖,点燃了一缕光。
纯净剔透的光芒在凌厉的风声中岿然不动。所有引颈争看的人群忽然觉得脑中一胀,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燥热。
缩着肩,满眼敬畏的男人一声惊呼,下意识退了半步。
在他脚边,那张额头青紫,血流纵横的女人忽然一动,居然冷冷睁开了眼睛。空洞的眼睛倒影着半空中剔透的灵光,眨了一下,浮起一丝诡谲的笑。
那是活生生的眼睛!
恐惧猛然攫取了他的心脏,一个念头疯狂占据了他的脑海!
——快跑!
此念一起,他才惊觉,整个身体已无法动弹。他惊恐地看着身边的老人,却看到了一张满含悲悯的脸,带着劝慰和欣喜,缓缓道。
“你的妻子醒了。”
他愣在当地,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在地上胸口起伏的女人。耳边传来震天的呼喊,夹杂着狂热的情绪。
而此刻的他,仿佛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颤抖着吐出两个字:“神啊!”
旋即脚下一软,跪倒在坚硬的人行道上。
风声之外,同样伸着一只苍老而干枯的手,黑色的衣袖遮掩不住突兀的血管,任由它们爬上枯骨一般的手掌。
“天哪!”
帽兜下传来苍老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颤抖的手指直指缓缓站起来的女人。
他的身后,有人低低询问:“先知?您……看到了什么?”
苍白的发蜿蜒在肩上,那人再次惊呼:“天哪!那是!快阻止!”
下一刻,他疯了一般冲入烈烈风声,沿着马路竭力狂奔!
“先知!”有人在他身后呼喊,却被风声阻隔,仿佛万刃加身,根本无法破开结界!
轩辕容注意到了前方的骚动,满怀悲悯的脸色瞬息一僵。
人群里再次传递出浪潮一般的私语,连凛冽的狂风都无法阻隔。
“那是先知!”
在灾难降临之前,人们就看见过这个披着黑毡的老人,却没人相信他的胡言乱语。灾难降临之后,他所预言之事,一一应验,简直如神灵附身。存活下来的人们,骇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见过这老者,在小区花坛边喃喃自语,却都记不得他的面容,只记得黑毡下蜿蜒的白发,和枯瘦的手臂。寻找更无从谈起,只得以“先知”为名。
此刻,那人迎着火光,踉跄跑来。黑色帽兜被风吹落,银白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如蛇,苍老的脸曝露在火光之中,森然可怖,宛如树皮:“神啊!那是魔鬼!”
风声狂烈,没有人听清他在说什么。
轩辕容的表情瞬间一变,似乎剧情脱离了剧本。
就在此刻。
地上层层交叠的影子,突然一颤,先知脚下一绊,居然在平坦地马路上狠狠摔倒。在他身后,数个同样披着黑毡的人,赶紧扶起。
却发现手中人枯瘦的四肢,不可抑制的颤抖,仿佛在极力抵抗某种力量。
那浑浊的眼睛里也似闪过一片暗紫的光芒。
沙哑的嗓音含糊一混,忽然清晰地高呼:“神啊!我的主!您终于降临在这人间!轻救救您的子民!”
众人大哗。
气氛已至顶点,先知最后一句高呼,仿佛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人群像割倒的麦浪,一片片跪伏在地。
满地火光之中,唯独轩辕容手中一缕纯净的火焰,闪烁着奇异的光辉。
远处。
谢怀衣冷冷负手:“这人,留不得了。”
陌寒低头寻思片刻:“想要悄无声息地杀了他吗?有点难。”
谢怀衣眼中锋芒凝聚,亮如刀兵:“不,不能暗杀!必须明杀!”
第107章 向来痴()
今日是例行视察粮仓的日子。
昨儿轩辕盟闹了一夜,不知受谁鼓动,居然一早就往粮仓聚集。姚兴国不敢耽搁,顶着一头晨雾,钻进了粮仓边矮小的值班室。
说是值班室,只放得下一张床。
而他在这逼仄的小树屋里,等一个人。
粗藤编的门帘卷开,泄进一片黯淡的光。
他背对着小门抽烟,烧的满屋青烟缭绕,模糊了视线。
而进门的是一个携风卷云的女人。
身后的大汉恭敬地为她打帘。一行米白色的光,照在半面丰柔的脸颊上,薄施脂粉,淡扫长眉,居然有一种令人砰然心动的妍丽。
她逆着光,含笑睇来,在那人背后轻轻一推,道:“兴国,我来了。”
姚兴国没有回头,抬手掐灭了烟。
如今,香烟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那只烧了半截的烟,挤在烟灰缸里,十二根同类的尸体旁,仿佛危楼独立,时刻倾塌。
徐倩的神色暗了暗,或许是光线的缘故。她重新抽出一根烟,奉在姚兴国唇边,为他点上。红色的光点一颤一颤,隐约的迷雾中,浮现出她那张美艳而凝重的脸。
“倩倩……”姚兴国重重吐出一口烟圈,将手按在她圆润的肩头。
满屋呛人的气味,而她却看出了姚兴国神色中铁幕一般的的沉重。
“发生了什么?”徐倩握住肩头的那只手,感受到手心一片潮湿冰冷。
“昨天晚上,轩辕盟举行开光法会。”他沉默了一瞬,可手指间夹着的烟蒂一抖,银灰颤抖着飘落在女人的外套上,“……所有参加法会的人,都觉醒了。”
“什么?”那双妙目里闪过惊讶,狂喜,疑惑和恐惧,最终紧紧看着身前中年男子,仿佛要做最后的确认!
“千真万确。”姚兴国的声音冷地可怕,“我派去参加法会的兄弟,一个都没有回来!有的兄弟和老子一起干了几十年,绝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全部背叛!”
“我们也有十三个人去了,我早上接到你通知的时候,他们也还没回来。兴国,你……是不是听错了?”
觉醒就像与命运女神豪赌,不成功就是死亡。这要承受多少痛苦,徐倩简直不敢去想。而此刻,她居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是陌道长说的。”
“轩辕容,他真的能让普通人都变成觉醒者?”徐倩近乎战栗地想起,昨夜千万把火炬下,轩辕容仿佛裹在圣辉之中的身影。千万人望尘拜伏,令人不敢逼视。
“不!”姚兴国猛地握住女人的双肩,中年人的手在痉挛,“他们一个都没回来,他们回不来了。倩倩,你听我的,千万不要去见轩辕容!千万不要去!”
徐倩丰柔的手攀上了中年男子的肩。姚兴国瞬间平复了情绪,狠狠抽了一口烟。
“我听你的。”她轻轻说。
“好。”他郑重地答,转身去翻上衣口袋,小心翼翼捧出一块巴掌大的纸盒。
纸面洁白,没有任何标志。甚至盒间的折痕也是新的,一点儿都不服帖,好像出自男人的手。徐倩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莫名不安。
“来,你看看。”姚兴国将纸盒中内附的小抽屉拉开,郑重其事地仿佛在拉开一匣珍宝。
那是一只安瓿瓶,一次性注射用品。
瓶中一片瑰丽的浓紫,在昏暗中散发出莹莹微光,仔细看,仿佛有千万颗星子悠游其中,像千万颗没有瞳孔的眼睛。
“这是?”徐倩疑惑。
“觉醒剂。薛医生的最新成果。”姚兴国看见女人眼睛瞬间一红,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这是给我的?”徐倩长长的睫毛忽然卷起,像是一只颤抖的蝶。蝶翼掩盖住了将欲夺眶的泪水。
她透过渐渐模糊的视线望着眼前的男人,她们才相识了三个月。灾难将两个素昧平生的人,押上了唯一一艘通向宿命的航船。她需要一双强力的手保护,而他需要一双温柔的手抚慰。灾难刚刚降临的那些日子里,她一切的学识,才华,能力都成了美貌的注解,而她不得不将之贩予权力,以谋求活下去的尊严。
寂静里有一滴泪坠落。
他与她都不曾意料。
徐倩略带歉意拭过眼角:“不给姚启轩留一支吗?”
姚兴国的神色有些复杂,这个儿子,是他们之间的禁忌。直到昨晚他才知道,原来儿子一直不待见徐倩,徐倩一直以来的躲避,不仅仅因为他这个父亲。还因为,他们曾经是同班同学。
姚兴国语意低沉:“他用过了,很可惜,没有觉醒。所以我送他去了陌道长哪。”
徐倩凝视着那支针剂,透出一点小心翼翼地不舍。
“那你呢?”她问。
“这一支给你。”姚兴国答。
“这是你原来准备留给自己的?”徐倩猛地攥住他的手,急切溢于言表,仿佛瞬间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不自己用?”
姚兴国没有回答,只回以一个有力的拥抱。
这拥抱是沉默的,沉默而冰冷,宛如钢铁。徐倩在这沉默中爆发出一声战栗般的低语:“你准备做什么?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
三个多月,她无时无刻不在研究揣摩的人,突然展现出沉默如山的另一面。她该畏惧还是悲哀?
她本以为她了解他。
是的,所以当她隐约猜中真相时,她根本没有身份和立场阻拦。
香烟的雾气尚未散尽,滚烫的泪水坠落在这个中年人胸口,顺着棉衫渗了进去。他轻轻揽住了年轻女子一头丰沛的长发,发丝的清香依然令人着迷。
“好好保重。”他在她头顶上说。
转身而去,留下一个逆光的背景。
帘外。
刀已出鞘,枪已上膛。
浓荫之下,无数冷光闪烁,簇拥着这个刚刚踏出卷帘的男人。
姚兴国抬头看了看西南方向的天空——那是总指挥部的方向,而此刻,那片天空空无一物。
“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姚兴国双手撑住栏杆,俯身视察。
脚下,巨大的圆锥状顶盖匍匐在阴影里,那是由九株巨木为骨架搭建的粮仓。满仓时可以储存足够申城吃一年的粮食。这样的粮仓申城还有三处,但都没有装满过。
副手伏在他耳边报告:“都准备好了。”
姚兴国犀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坚实的木板和旋转的藤梯,看到了地面上一丛丛仿佛铁荆棘般的人群。
“告诉兄弟们,薛医生的新药研究出来了。只要十年,所有人都能得到觉醒药剂。”
副手的眼里瞬间烧起火。
“老大?真的?”
他的声音在轻颤。
“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