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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邪-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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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雷隐隐,地雷合形。神雷一发,水雷合兵。〃 
    就在此时,张君房一掌落在几案将茶盅震得粉碎,一跃而起飞身直入法坛之内,伸手拽过季怀措将他往外一推同时从他手取下桃木剑,口中暗念〃斩魔咒〃,自下而上横臂一扫,那剑气如刃,犀利张狂,以锐不可挡之势斩开那道雷电,随即跃身而起,又是振臂一挥,便见那剑气似携龙吟虎啸直冲天际,几声闷雷大作,妖气骤敛,那团乌云已如裂镜般破碎散去。 
    待妖气散光,张君房烧了几道符纸于水中,吩咐下人将水洒施在宅子各处,然后才挽着桃木剑走下法坛。 
    季怀措坐在地上看着他。 
    〃你拿我当饵?〃 
    张君房蹲下身和他视线平视,〃兵法有云,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注:《孙子兵法势篇》善于调动敌人的指挥员,欺骗敌人,敌人必为其所骗;于敌以利,敌人必为其所诱。以小利引诱,调动敌人,以伏兵待机掩击敌人。) 
    季怀措无语冷笑,下一刻一道符落在脸上。 
    〃又是不举?〃掀起符纸好奇问道。 
    〃秽气侵身,还是尽快沐浴更衣为好。〃 
    季怀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撕下符纸,心里却道,怕是感觉到妖气了罢。从地上起身,见张君房已走远,侍仆丫鬟收拾完法坛也都退了下去,正是四下无人,便从怀里掏出青魂珠催动法力。 
    不多刻,便见缕缕黑烟自他身上缓缓腾逸、轻旋,最后都被青魂珠吸了过去。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岛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据传这紫青二珠皆为补天之石幻化而生,紫魂催法,青魂束法,狼便是用这青魂珠封了自己身上的妖邪之气,附身于季怀措体内在张君房等人面前瞒天过海。 
    自那日妖邪犯岁之后,张君房在宰相府宅前园后设了几道伏魔障,寻常妖佞轻易不敢来犯,那季怀措虽有些古怪,但整个人确实正常无异,便想应是秽物尽除,妖邪散去,自己下山已有一定时日,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次日,张君房整理好行装,便去往书房向季坚告辞。 
    季坚听闻之后,向张君房作了一礼以示感谢,又寒暄了几句,却见季坚言辞间犹豫迟疑,面上隐隐露着难色,在张君房婉言追问下,这才缓缓道出。 
    原来辽国国君闻知淑婷郡主逃婚之后,勃然大怒以为耻辱,一气之下发兵南下。对方领兵五万,而驻守北疆的军士约有十万,两军相差悬殊,领军的又是原左武卫将军之子杨义,所谓虎父无犬子,杨义正如他父亲当年一般,也是一骁勇善战,精通武略的年轻勇将。本来这一仗势在必得,可对方不知从哪请来的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五行八卦阵法的高人,行军布阵诡异非常,令这边折损了不少兵将,士气大挫。 
    〃季大人的意思是。。。。。。?〃 
    季坚踌躇了下,而后道,〃季某是想,张真人乃修道之人,道行高深,对奇门八卦定是了若指掌,若是张真人肯往北疆助我军将士一臂之力,季某认为。。。。。。我军也许能再乘势而起,取其上风。〃 
    闻言,张君房蹙眉低头似难决断,季坚唯恐对方回拒,便在一旁复又劝道,〃若是张真人点头,季某可上奏朝廷,让皇上封张真人为国师,以振太清威仪。〃 
    张君房摆了下手,〃季大人言重了,君房自幼潜心道学,凡尘俗世鲜少过问,功名利禄于君房来说更如同浮云。然天下兴亡,关乎一己,本来此事理应不该推辞,只是。。。。。。〃 
    见张君房略有迟疑,季坚示意他不妨直说,于是张君房想了想才抬头道,〃不瞒季大人,相士曾言,君房二十三岁生辰之日有一天劫,君房也曾答应师父,六月初五生辰之日无论如何也要留在观内。。。。。。现离劫日还有三月余,倘若去了北疆,君房唯恐在限定之日赶不及返回。〃 
    听他这么说,季坚也觉不该再强求于他,便道,〃既然张真人有自己苦衷,季某也不强求,望张真人回去观内能为我方军士蘸坛祁福,愿上苍保佑早日溃敌保我江山。。。。。。〃 
    〃爹!爹!〃 
    有人一头闯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大呼小喝的成何体统!〃季坚对着来人声色严厉地呵斥了一句。 
    许是没想到张君房也在,季怀措愣了下却也没说什么,显然是跑得急了有些气喘,走到季坚跟前将一封书信递于他。 
    〃前方又来战报,杨将军领兵夜袭辽营误入敌方邪阵,所带将士无一幸存,杨将军也身受重伤,我方损兵四万,情势危机!〃 
    13。 
    夜色如墨,星河逶迤,静立于湖心亭里的人一如这静谧而深邃的夜,清冽,幽然。 
    听得远处传来些微的脚步声,于是回头,来人着了一件银白的裘袄,手里执了一壶酒。 
    〃去你房里找你,结果你不在,问了下人才知道你原来是在这里。怎么今晚这么好的兴致,肯出来赏月?〃 
    张君房负手身后微侧着头,眼神清澈而明濯,季怀措将酒壶搁下,不知从哪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杯子,在桌上摆开满满斟上,然后执起一杯敬向张君房。 
    〃你肯同意前往北疆助以一臂之力,实乃大周之福,怀措代天下黎民敬你一杯。〃说完仰首一饮而尽,张君房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季怀措抬袖拭了下嘴角,而后笑,〃修道之人也不能喝酒?〃 
    张君房摇了摇头,〃不,修道之人不讲那么多忌讳,但也有人为了达到更上层的境界而斋戒禁酒、清心寡欲。〃 
    〃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张君房走过去执起酒杯,〃季公子愿意这么想的话,君房也不作辩解。〃说完也是一饮而尽,然后捻转着酒杯,嘴角含着一抹浅笑,〃淑婷郡主逃婚一事,季公子也说了,君房是共谋,既为共谋造成今日之局面,君房势必要亲自解决才不枉负修养人性之根本,而季公子这杯酒是否还带着心虚的成份?〃 
    〃张君房,你太小我季怀措了。〃 
    于是张君房一脸愿闻其详,季怀措又给两人斟上,才又缓缓道。〃若是害怕,当时就应该把淑婷郡主交给亲王府侍卫而不是将她送走。〃 
    〃不管是送走还是留下,只道季公子游遍花丛,处处留情,今日才方知季公子也是心怀天下之人,君房倒是颇感意外。〃 
    季怀措先是笑着点头,然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拍着桌子跳了起来,〃好你个张君房,拐着弯来讽刺我。〃合掌拍了两下子唤来婢女,吩咐她将他房里那坛锦瑟取来,顺便让膳房做几个精致小菜上来,而后才对张君房道,〃看我今晚不灌醉你!〃 
    张君房看来确实心情不错,和季怀措隔着一张石桌坐了下来,〃若是君房醉得人事不省,那明日就有劳季公子代为出行了。〃 
    季怀措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磕,然后手指着他,〃你这一招阴毒,明知我无情不欢,让我去那种地方莫不是要憋死闷死于我。〃 
    张君房虽已二十有二,但男女之事于他而言却仍是如水中花、镜中月,即使明白男女欢合乃人世常情,但清静无欲如他又怎能体会出季怀措言辞里的玩笑含义。若是别人,季怀措此话一出定是招来笑声迭起,但这会张君房听了之后也不过抿着嘴浅淡而笑。 
    玩笑之际最怕孤掌难鸣冷了场,季怀措这会便有一石头丢进无底洞连声扑通都听不见的感觉,后又转念一想,对着张君房讲这些简直和对牛谈琴无异,所幸自己道学也不浅,故而换了话题讲了些关于道家修学之事,张君房这才显出些兴趣来。 
    酒菜不一会就被端上来,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一杯又一杯,谈到兴起时张君房还亲自起身比划给他看,看来说得甚是投机,就连夜已渐深也丝毫未觉。 
    〃君房。。。。。。君房?〃 
    季怀措叫了几声却不见应答,回头看去,发现那人已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锦瑟清醇,浓而不冽,但张君房毕竟不谙酒性,这么一坛子下去即使两个人分也够他呛了。 
    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君房?君房?这样子睡可是要着凉的。。。。。。君房?〃对方显然醉得不轻,这么个叫唤法都没反应。季怀措略一沉吟,起身走到他旁边。 
    张君房除了蘸坛施法其余时候总是一身灰青的道服,式样简单而朴实,今日也不例外。因着姿势的关系,此刻衣襟微敞,怀里似揣着什么,莹蓝的光芒明灭扑闪。季怀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确定他是真的睡死了才屏住气息朝着他衣襟里面缓慢而又分外小心地探手进去,一点一点,仿佛就要触到那光芒的根源,蓦得一道金光刺目,季怀措像被弹开了一般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季怀措一阵莫名,再看他胸口那里,金光如芒。便想那紫魂珠定是被他下了什么符咒屏障,除他以外的人都靠近不能。枉费自己花了这么大力气灌醉他,结果还是小看了他,遂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夜风沁冷,许是睡得凉了,张君房皱着眉头缩了下身体,季怀措又叫了他两声,依然不醒,便只好凑下腰去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看了眼怀里睡死的人,季怀措一边走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太清观后面那棵大榕树,每年都会有麻雀在上面筑窝,而每次都会有新生的麻雀掉下来。小麻雀自己飞不上去,你又不让我吃,自己养着又不肯,偏要送它回去。。。。。。那个时候你才那么丁点高,连御风术都不会,还是我一次次把你抱上树。。。。。。〃 
    低沉温淳的声音,隐隐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房间里,烛火微明,季怀措动作很轻地将张君房放在床上。 
    14。 
    〃若是告诉你事实原委,我想你是决计不会相信的。。。。。。〃伸手,将垂落在他脸上的发丝捋开,手指却舍不得离开,顺着他的脸颊轻轻摩挲。 
    〃你对你师父言听计从,然你可知我为何几次三番对紫魂珠下手?。。。。。。我不过是想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紫青二珠本就是北原狼族世代守护的宝物,当年你祖师爷擅闯北原狼族的禁地,杀我父母伤我族人。。。。。。这些你都未尝听说过吧。〃说着,眼神不禁流露出一丝哀绝,记忆里那惨绝的一幕还仿如昨日。父母,兄弟,还有数不尽的族人,只是离开了几日,回来时看到的却是如坟冢般的死寂。 
    〃这些话,我也只敢这样对你说。。。。。。〃 
    若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明白自己不应该去恨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遥想那许多年前,忍着悲伤与哀绝和余下的族人重振兴旺,而后独闯太清观准备一报血海深仇,却发现掌门早已换作他人。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那些仇恨未解却已化作尘埃,纷扬散去,多少无奈。他也不是参不透这其中的道理,毕竟也有千年修为,历经劫难,看俗世沧桑,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便想放手,只取回那个珠子就好,毕竟这本该就是北原狼族的东西。 
    静卧在榻上的人,气息匀畅,仍是睡得很沉。那一张素颜恬静祥和,两颊重晕微染,不似平日里那般不近人情的肃严端庄,却是多了几分柔软与媚色。看着看着视线不觉又落在那两片抿紧的薄唇之上,此刻因着酒水的浸润而透着淡若桃花的粉,那粉,粉得恰到好处,粉得淡雅而不艳。于是想起之前在醉花葶里的失态,不禁嘴角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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