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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触手气球终于被撑破了，炸得四分五裂。一个人影从天下掉下来，掉进眼球汪洋里。
冰熊深渊不知道该不该感叹自己的运气好，刚被灵魂世界的本能吞吃，现在又落入不知名的怪物堆里。眼球们冰凉滑腻，一个个正往自己身上拱。在那触手中杀戮和吞吃的欲望只是摧残他的意志，这些眼球却是试图控制这具具象化的身体。自己明明十分清醒，但手脚都不听使唤，每钻进一个眼球，身体的一小部分就失去了知觉。也许就不该进入这个陌生的灵魂世界里，冰熊深渊心中有些后悔。一旦失去了具象化的身体，他的灵魂意志便没有了承载，会弥散在这方世界中。这大概是最憋屈的一种死法了吧。
“你是谁？”有个声音从耳边传来。冰熊深渊努力转了一下头，只感到冰凉的一堆眼球在脸面上蹭过。
“你……唔，呜呜呜呜？”他张嘴欲问，差点让一只眼球钻到嘴巴里，赶快闭上嘴用模糊不清的语调哼哼，不过对方倒是听懂了他的话。
“你没资格发问，回答，或者死亡。”那个声音异常冷冽，直接在冰熊深渊的脑袋中响起，看来有眼球钻进了头皮里。
“冰熊深渊是我的名字，巨兽之国的神山萨满。”冰熊深渊试着在脑海里回答，看对方能否听到，眼下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神山萨满？到这里来干什么？”对方果然能听到，看来已经获得了具象化身体的部分控制权。
“我来找人，一个叫卡瑟琳的东方大陆魔法师。你不是这方世界的灵魂意志，我能察觉到，天上的才是。你同样是外来者。”冰熊深渊不忘试探。
“这方世界的意志已经差不多崩溃，天上的只是一些本能和意志的残渣。”对方没有否认，“你来找那个卡瑟琳干什么？”
“我来帮她摧毁这方世界。”冰熊深渊人老成精，他已经大概确定了声音主人的身份，“这里是终极之域和这方世界的交汇处，在这里进行破坏可以加快终极之域对灵魂世界的同化速度。”
“原来是你把本能引到这来了。你为什么要帮我？”那个声音终于变换回冰熊深渊熟悉的语调，“进入这方灵魂世界，对你来说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吧。”
“在终极之域里你不信任我，这样做是为了展现我的诚意。”冰熊深渊感到周身的眼球慢慢在退后。他预料到卡瑟琳肯定拥有非常手段，才敢进入他人的灵魂世界作战，但眼球汪洋实在令人惊叹。
“你的诚意让我越发不敢相信你。”卡瑟琳从一堆眼球中缓缓走出，她胸口穿出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端隐没在眼球堆里，“不过你毕竟帮了我，作为回报，等我们出去，你不妨告诉我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我尽可能满足你。”
冰熊深渊感受身下传来一股推力，如同从海底浮上了海面。他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眼球组成的平台上，身处汪洋里的一座孤岛中。卡瑟琳就站在身旁，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九头怪兽，不，是八个头了。
“它学乖了，只肯待在天上。”卡瑟琳说。
八头怪兽晃动着八条粗大无比的触手，触手顶端的面孔发出尖利的嚎叫，但无论八条触手如何乱舞，却始终不接触海面。
“自我保护也是一种本能。”冰熊深渊站起身，身上的眼球从身上落下，蹦蹦跳跳地落回海里。他眺望眼前一望无垠的眼球汪洋，问道：“这片——海域，是受你控制？你能淹没这方世界吗？”
“不能，这方世界无边无际，我只是淹没了很小的一部分，更广大的地方我根本无力触及。”卡瑟琳摇着头，“刚才要不是发觉这里的异变，我还在往这方世界的更深处进发。真是要感谢你，再走下去，说不定就迷失在世界深处了。”
386 筑起眼球高台（）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能在他人的灵魂世界里铺开自己的领域，这绝不是普通的传承能做到的。”冰熊深渊感概，“不过我们还是要赶快想办法出去，这方世界支撑不了多久了。不用多久，它就会彻底崩溃。”
“还不能走。我必须把这方世界的本能消灭，不然任由本能驱使血兽的身体，我的身体会被吞噬掉。”
“原来这是血兽的灵魂世界。”冰熊深渊堆血兽并不陌生，“难怪灵魂意志几近于无。它的本体应该正在变异过程中吧。”
“你说得不错。”卡瑟琳瞧他一眼，“到底是神山萨满，见多识广。”
“西大陆的人没有不知道血兽的。”冰熊深渊笑了笑，“你该清楚，贝尔西帝国和死亡国度交战不知多少年，血兽对付亡灵大军可是有奇效。”
贝尔西帝国与死亡国度的战争可以说是西方大陆的主旋律，双方的交战年头远不是巨兽之国与贝尔西之间的百多年战斗可比。毕竟无论是“兽潮”也好，狩猎战争也罢，站在贝尔西帝国的角度看，那只是边境行省的蛮族入侵。虽然与蛮族的战争也相当惨烈，但还是能够控制的帝国西北角上的局部战争。
死亡国度对贝尔西帝国的威胁就远不是边境问题那么简单，两大国度数千年的战争史，充满了血与泪。令贝尔西帝国差点亡国的全面战争，双方就打过不下七次之多。虽然贝尔西帝国每次都击退了君王们的大军，但死亡国度的边界每每都能朝东推进数公里。直到三百年前“神圣的仲裁”之战，贝尔西帝国在反击中重伤了八位君王之一的“罪恶的源头”，才划定了如今的两国边界。不过“罪恶的源头”就此在帝国边境的英歌荒原中沉睡起来。谁都知道，当那位君王醒来时，新的战争便会来临。
“你是说贝尔西帝国能制造血兽？那你知道怎么控制和消灭它们吗？”卡瑟琳立刻来了兴趣，希望能从神山萨满这听到一些血兽的秘闻，或许对应付当下的局面有益处。
“贝尔西确实有制造血兽的炼金术，但详情我也不清楚。他们当年曾用血兽来对付过我的族人。”冰熊深渊面带悲凉，看来是回想起过去的战争年代，“血兽个体战力强悍，可以靠吞食来修复自身，且悍不畏死，对付无边无际的亡灵大军很有效果。但这种怪物只依靠本能行动，不易受控制，对精神方面的法术几乎没有抵抗力。”
“对精神方面的法术没有抵抗力。”卡瑟琳重复了一遍，“就是说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魔法应该有效。”
“你会灵魂类魔法？”冰熊深渊刚问出口，又自嘲地摇头说，“你有不凡的传承，会点传说中的灵魂魔法并不稀奇。”
“我只会一种。”卡瑟琳伸手轻轻拽住胸口穿出的锁链，她曾经在地下世界的神国之旅中，在与树祭祀的搏斗中学会一招，其实确切地讲那时并非现在的自己使用了灵魂咆哮——这个号称最不实用的灵魂魔法还留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也是因为那场搏斗，后来引发了牛眼恶魔的本能企图占据卡瑟琳的身体。那时的本能之战是在卡瑟琳的灵魂世界里进行，所以卡瑟琳拥有强大的主场优势，和眼下的情形正相反。这里是血兽的灵魂世界，血兽的本能或者灵魂意志——即使是残存的，依旧强大无比。
“但在这么远的距离，没有任何作用。我必须靠近那个家伙。”卡瑟琳开始拉扯那根锁链。
冰熊深渊顺着锁链瞧去，发现那根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地没入眼球汪洋里。“你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做些什么？”眼下肯定只能选择相信女魔法师。
“过会儿我尝试去捕杀血兽的本能。”卡瑟琳一边拉锁链，一边盯着空中的八头怪兽。
“你要捕杀那个家伙？”冰熊深渊张了张嘴，“在本方灵魂世界里捕杀它的本能？”
“对，我必须这样做，只有灭杀了血兽本能才能让血兽彻底死亡，不然血兽会吃掉我的身体。”卡瑟琳紧接着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有办法靠近那个怪物，同时用灵魂系魔法攻击它，不过那个魔法消耗极大，施展后一段时间内我将失去自保的力量，那时需要你来保护我。”
“我尽力。”冰熊深渊点头。他发现卡瑟琳拉动锁链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吃力，一股股眼球浪潮从锁链上升的地方涌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汪洋深处。而且随着锁链的拉升，脚下的平台正在逐渐升高，升高的速度也渐渐加快。
冰熊深渊走到平台边缘观望，只见一波波的眼球如海浪般从四周涌来冲击到平台上，然后牢牢地攀附在平台壁上——眼球们在筑高台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球筑起的平台已经拔高到半空中，眼下称作高台更为合适。冰熊深渊眺望四面，眼球汪洋的边际也越来越清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高台方向收缩。卡瑟琳依旧在卖力地拉动锁链，眼球们循着那条锁链蚁附在高台周围。如果从远处看去，仿佛卡瑟琳以一己之力，靠着这根细细地锁链拔起了一座山峰。
天空中的八头怪兽显得越发狰狞庞大，它不时挥下触手试图攻击卡瑟琳两人，但每次都有无数眼球从高台上跳起，扑向触手上的面孔。面孔张大嘴乱咬一气，却只能招致眼球扑上它的面颊。每多一颗眼球嵌入脸面，面孔就少一分气焰。八条触手轮番攻击，甚至有几次狠狠撞在高台壁上，妄想一下打塌高台。可惜眼球高台拥有无比韧性，触手砸进高台，一下子就穿了过去，同时无数眼球趁机爬上触手。要不是剧烈地抖动，甩掉了大部分眼球，多半那几条触手会同样遭遇第一条触手撑爆的命运。
卡瑟琳消耗也已经不小。虽然从血茧里逃脱的过程让她的精神力量得到大大的补充，得以再次驱使掌控的本能，但掌控本能时刻都要靠灵魂枷锁的维系。这种基本维系时间长了也是沉重的负担。
所以女法师知道，差不多是决战的时候了。
387 重回终极之域（）
冰熊深渊一直想弄清楚，卡瑟琳到底在拉扯什么东西。眼看高台已经起到空中，离那八头怪兽也差不了多远了。
锁链忽然就扯到了头。
依附锁链的眼球们如退潮般颓然落下，一只硕大无比的巨型眼球浮出台面。巨型眼球的个头极大，充塞了冰熊深渊的整个视野，四面八方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那是眼球的眼白。在卡瑟琳的拉动下，白色的眼球缓缓升向高空，巨大的瞳仁死死地盯住八头怪兽，倒映出对方的影像。
八头怪兽的八张面孔齐声怒吼，无穷的愤怒、恐惧、疯狂、焦躁、痛苦、烦闷、绝望等等负面情绪，在这怒吼中一起传达给这方世界。如同濒死前的猛兽，发起最后一击。
然而巨型眼球无所畏惧，甚至完全不受这些所谓的负面情绪的影响。它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手。
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卡瑟琳悄无声息地张开嘴，她鼓足力气，用力对着八头怪兽吼去。
“嗡——”先是极小极小的声响从卡瑟琳嘴中传出，就像一颗小小的沙粒被风吹起。小沙粒在风中飞啊飞啊，一直飞到八头怪兽的跟前。“轰——”极小的声响猛地化作一声咆哮，沙粒瞬间变成了千万米高的山峰狠狠地砸在怪兽身上。八头怪兽原本在乱舞的触手突然就静止不动了，卡瑟琳轻轻一拉锁链，巨型眼球立刻向前飞去，一头撞进八头怪兽的触手根部。
冰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