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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后的废墟,几盏路灯,只有一盏还亮着,灯光也是昏黄而有气无力的。
她来不及多想,石川沙罗的身影已经开始向后慢慢退去,她说:“我该走了,你去尘世受你的煎熬吧,现在,你转过身,往前走就行了”
身着粉色和服却冰冷凛冽的身影越退越远,在黑暗的彼端消失,那个地方没有冥河,没有那座造型古老的桥,没有桥两边立着的女孩。天地寂静,寒风刺骨,苏箬蹲下身,石川沙罗的那把刀落在地上,苏箬伸手将它捡起来。
这把刀曾经被姬遥莘夺走,后来又丢失在娜娜的家乡。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苏箬已经不想猜测了因为没有意义。
她转过身,大步朝前走去。
苏箬走了几分钟后就发现在前方的残垣断壁中,有个人正平躺在那里,她心里一紧,小跑过去,发现那人是席少清,已经断气多时,面容却甚是平静。苏箬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席少清死了,局破了那么姬遥莘呢?
苏箬的心情十分沉重,既担心姬遥莘的安危,又充满了对席少清的愧疚,她抱紧了怀中的刀,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太过可怕的事情。她迈步走过席少清的尸体,前方有火光,她知道那是业火的光,生死阵已经离她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苏箬忽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剧痛。那种痛感可比锋利的冰锥从她后心刺入,在五脏六腑中翻搅,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有人在她背后捅刀子吗?
苏箬蹲下|身,大口喘着气。浑浊又冷的空气充满她的胸臆,过了好一会儿,苏箬才觉得能稍微好一点,她蹙着眉,勉强用武|士|刀支撑着摇摇晃晃站起来。道路在脚下延伸,永远都看不到尽头。
她知道,是吴德在她背后留下那个青黑色的手印在疼,疼痛渗入皮肤和肌肉,顺着血管流到四肢百骸。是毒发了?她要倒在这里吗?在好不容易从幻境中重新走出来,她又要倒下,倒在离姬遥莘近在咫尺的地方?
苏箬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往前走。这回没走多久,她就发现地上的残砖断瓦之间,业火正在燃烧。她踩过废墟上间或燃烧而起的业火火苗,远远看到了生死阵,头顶的云层以这四人为风眼旋转扭曲,她看到了在业火中四个人模糊的身影。尽管背后还在剧痛,苏箬依然微笑起来。
苏箬这时就听到了苏笠的声音了。苏笠告诉苏箬:“你来了,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长时间了。”
苏箬往前走去,她低着头,看到业火顺着地面裂开的缝隙燃烧,仿佛是无尽的深渊中绽开一朵一朵红莲。
有人在说话,声音倒是不高,但是语气却烦躁极了,也不知道是吴德还是娜娜在那里念叨。很奇怪,苏箬觉得自己却能完全感觉到这个人的烦躁。
“我到底该相信谁,你们答应我的事,谁都没有做到,我到底该他妈的相信谁。”
苏箬接过话,声音在冷风中被扩散开来:“不管你选择相信谁,都不要相信你的敌人。”
她慢慢地抬起头,默言这时候是背对她的,姬遥莘,吴德和娜娜三人则正对着她。苏箬看着姬遥莘,她的眼前模糊,姬遥莘的面容五官在黑暗中成了闪着柔和微光的白色,黑发在风中飞舞。
她只看着姬遥莘,连站在姬遥莘两侧的娜娜和吴德,都被消弥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去。
来得及,还好来得及。
苏箬深吸了一口气,后背痛得仿佛无数把刀刃正从背后刺入肺中。
刀刃在刀鞘之中嗡嗡颤动,仿佛是刀灵感受到苏箬的杀意,抑或是感觉到苏箬的痛苦。
业火火势慢慢变小,湿漉漉的地面上,只剩下几簇小火苗。
苏箬没有停顿,她继续往前走去,一步步进入到生死阵当中。生死阵中骤然进入一个引路人,手中拿着两个幽冥令,死阵霎时重新运转,潮湿冰冷的白风贴着地面,打旋吹起来,将五个人的衣服撩起,死阵成了生阵。
“是苏箬?”默言微微侧过头,眼睛看着地面。苏箬缓慢地走到她身旁站定,一手依然抓着刀鞘,另一手将幽冥令从口袋里拿出来,丢给姬遥莘。
姬遥莘接过,将幽冥令凌空一划,她掌心忽然红光大炽,就像是捧着一朵火莲。业火在风中摇曳,尽数熄灭,娜娜长出一口气。破裂的地面上,枯手仿佛受到什么感召,又退回地下无尽的黑暗中去了。娜娜脱下飞行夹克衫扔到一边,外套里面还穿着古典束腰裙,神色憔悴,如同刚参加完舞会的贵族小姐。她也不管地上肮脏,身体轻轻一晃,坐倒在地。
苏箬将刀拔出刀鞘,刀刃映出白雪一般森寒的光。
苏笠依然在向苏箬传达着默言的感觉,苏箬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妙。在初见苏箬的震惊之后,默言竟然没有太多恐惧或是绝望的感觉。难道默言已经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应对苏箬了吗?
“你在难受,”默言偏过头,对苏箬说道,“你的那半边魂魄,也会难受的吧。”
“难受?”姬遥莘轻轻地问。
默言不说话,只是看着吴德。
不能去多想,也无法去多想,苏箬侧过身,将刀高高举过头顶,然后狠狠落下。默言往后退了一步,但这完全算不上是闪躲,因为刀尖还是落到了默言的肩膀上,苏箬明显地感到了刀刃嵌入肉|体中的感觉。她的脸色微变,收回刀刃。
苏笠在惨叫。苏箬砍伤默言,也会砍伤她。
“你根本下不了决心。因为你的那一半魂魄对吗?你那一半魂魄就在我体内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默言的声音又低又温柔,简直像是情人之间的絮语,“就算你愿意舍弃你这一半魂魄,难道你的这一半魂魄就不会怨恨你吗?不要说什么自我牺牲之类冠冕堂皇的话,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你应该最了解你自己啊”
“我记得姬遥莘好像说过你的话没那么多的。”吴德打断了默言的自语,苏箬心里很感激他,因为苏箬很清楚,默言所问她的这些问题,她一个都没有办法回答。
她是否愿意为了姬遥莘而牺牲苏笠?
苏笠是否愿意为了成全苏箬而自我牺牲?
苏笠沉默着,苏箬也在沉默着。因为苏笠就是苏箬,同样的问题,她们都无法回答。
娜娜这时候像是缓过来了,从地上又爬起来,掸了掸长裙上沾着的尘土。她抬起眼睛,打量着苏箬。她的眼睛又眯起来了,那样子像极了一个隐没在树林中的妖精。
“你来了,石川沙罗带你出来的。”娜娜对苏箬笑了一下,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粉盒打开,开始补妆。
117。生死阵(12…9)()
苏箬看了看默言,看了看姬遥莘,又看了看娜娜。她不知道应该像谁求助,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后背的疼痛难忍,但是此时此刻,苏箬知道,形势已经不允许吴德帮她抹掉那个青黑色的手印了。
那是个诅咒,姬遥莘欠吴德的,同样也是欠苏箬的。
姬遥莘踩过地上的业火。生死阵的边缘在动荡,引路人之间无法平衡,死斗一触即发——而且很有可能在一秒钟之内就结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如果拖延下去,几个人都会死。
姬遥莘走到苏箬的身边,她和苏箬面对着面。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像上辈子那么遥远,却又近在咫尺,那件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还是寒冷稀薄的空气,还是迷幻般朦胧摇曳的火光,苍白美丽的女孩,及腰长发遮住她半边面颊。
那时她说:“我叫姬遥莘。”
现在,姬遥莘将冰冷的嘴唇凑到苏箬的耳畔说:“苏箬,不要犹豫,快点杀死我。我知道吴德在你身上下的东西,杀了我,这些都能迎刃而解。”
苏箬笑了笑:“怎么可能。”
那些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吧苏笠推开房门,阳光从门外照进黑乎乎的屋子,苏笠的身影像是一幅画一样,嵌在门框之中,穿着红裙子的苏笠从楼上轻轻地飘下来,如断翅的红色蝴蝶。苏笠的脸又成了姬遥莘的模样。
娜娜说话了,她说:“你姐姐是你心里的另一半,代表你所有的痛苦。苏箬,你快点决定吧。”
苏箬的脸色苍白,她闭上眼睛,身体在发抖,汗水从额上流下来,她冷得厉害,那种寒意似乎直冲着心脏而去的。
姬遥莘曾经对她说:“我一定会来救你的,相信我。”
苏箬把黑色的刀鞘扔到一边,在那硬木质的东西落地之前,苏箬双手已经握住了刀柄。她没有用过这种刀当武器,更没有受过专门的刀术训练,但此时此刻已经不重要。苏箬要打败默言,那个最为关键的楔子不是这把刀,而是她自己。
苏笠在默言的体内依然保持沉默,苏箬的决心却已经明白无误地传达给苏笠了。
姬遥莘曾经对她说:“所以你应该也能猜到,我死了很久了。”
苏箬忽然感觉到眼球刺痛,曾经的梦境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了,黑夜,那条黑色的大河,河畔一边是海,一边是森林。她看清楚站在桥头的两个女孩的脸,曾经是陌生的,如今已经熟稔——不是姬遥莘或者默言、娜娜,那就是自己和姐姐苏笠。
可是,谁又在意呢?娜娜在悬崖边殒命之后,她那个破旧的随身听,依然在播放着歌曲dah my father,一年一年,无穷无尽。吴德依靠水才能生存,在他的世界里满是潮湿的浓雾,还有拨响一个破烂一样的箜篌的执念。默言是祭品怨念的托生,心里充满对姬氏女子的恨意;如果仅仅是这样倒还好,她想必也不曾想到她会爱上姬遥莘。正因为这种被捂死,又化作厉鬼的执念,让默言现在比鬼更像是鬼。
所有的人都在地狱之中煎熬。
苏箬模仿着电影里的样子,高举起刀刃,横在面前,向默言砍过去,默言的身影一闪,在黑夜中消失了。
“小心!”吴德喊道。
吴德的声音在清晰无误地传达到苏箬的耳膜之前,苏笠就已经告诉苏箬,默言将会从苏箬的背后偷袭她。所以苏箬向后退了一步,提高了警惕。苏笠的声音很悲伤,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但苏笠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们姐妹心意相通,为了姬遥莘而自我牺牲,这是苏箬的决定。
默言死,苏笠也会死。可如果默言不死,姬遥莘就会魂飞魄散。像是逻辑中的非此即彼,严密得滴水不漏,没有任何的侥幸和可能。
苏箬已经来不及去为苏笠感到悲哀,她的眼睛发涨,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为她、姐姐和姬遥莘看得见,却永远逃不出的命运。大键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苏箬后退一步时,脚踩到了一个深深地水洼中,浓雾从脚底往上涌起,她知道,吴德和娜娜同时出手了。
地面的罅隙中,枯手再度伸出来,执着地向着黑暗的天空求索挣扎。而且,这一回,手掌完全伸出来了,接着是手臂,肩膀一具具骷髅站了起来,离他们最近的还没有完全腐烂,能看出来是一具穿着沙俄时代马兵制服的干尸,苏箬忽然想起来,这人是她曾在西伯利亚刺死的小伙子。
娜娜开始走动,仿佛是在视察她家族中的这些人,她的裙踞随着她的步伐摇来摆去,以至于裙角沾了污水和泥,都成了黑色的。
她开始大声用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