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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幕恐怖的景象,一个女人站在屋外的雪地中,头发蓬乱,表情狰狞,眼睛和嘴唇猩红。苏箬看不到她是怎么移动的,她只知道自己一眨眼,女人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然后苏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看清楚了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样了吗?”姬遥莘问道。
苏箬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候炉子上的铝壶中水烧热了,姬遥莘拿了一块毛巾在热水中浸湿,走到苏箬面前,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脸上、手臂上的污泥和擦伤。
“接下来呢?”姬遥莘又问。她的脸挨得离苏箬这么近,苏箬却没有和姬遥莘初识时那种激动的感觉了,她感觉到了疲惫,还有姬遥莘在身边时安心的感觉。但她知道这种安心如今也正在慢慢被打破,就像是一个人在黑暗的小路上行走,她尽可以勇敢无畏,危险却永远都藏身在周遭的黑暗之中。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被埋在土里,身上都是泥和雪,”看到姬遥莘的表情,苏箬连忙解释道,“屋子后面应该原来是有座坟的,但是不知道是被谁刨开了,我就躺在被刨开的坟里面,实际上我昏迷的时间很短,而且现在还是夏天,不然我早就被冻死了。然后我从坟里爬出来,手机还在身上,树林里多了很多黑影子,我试着对它们照相,没有想到真的还有用。”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姬遥莘丢掉了手中的毛巾,她拥抱住了苏箬。苏箬意识到姬遥莘的长发挨着她的脖颈,潮湿冰冷。
苏箬没有说出来,当她走到树林的边缘,已经能够看到姬遥莘和黑衣女人并肩坐在石阶上了。这个时候,她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叮咚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姬遥莘听见了,她能感觉到,但那个黑衣女人正激动地说着什么,根本就没有留意周围的动静。
那条短信是“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发来的,内容让人莫名心惊:离姬遥莘远点。你有危险。
她站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最终冲下去,为了吸引两人的注意力,拍摄到黑衣女人的正脸,她打开手机音乐,挑了首伤不起开始公放。当然,在现在这个时候,苏箬不会对姬遥莘说她当时真正的想法,宁愿让姬遥莘误以为只是有个小伙伴正好闲的x疼给苏箬打电话而已。这种做法挺蠢的,好在她幸运地拍到了黑衣女人的脸。
“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姬遥莘在她的耳旁轻轻说道,“你很勇敢。”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评论。
天快亮的时候,苏箬在小屋的床上睡了一会儿。她肿了的半边脸一直觉得疼,姬遥莘说那是冻得,所以劝说苏箬用热毛巾敷脸,尽管苏箬以前从来都没有把脸冻肿过,她觉得那可能是被女鬼打的。
两个人在山上的小屋里又休息了一天,苏箬几乎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睡觉,有时候做几个噩梦。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总看见姬遥莘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的一片白茫茫发呆。她的侧影恍惚像是半个世纪前来到这座雪山的二十多岁的姑娘。一切都相安无事。苏箬怀疑那个宿敌被彻底解决掉了,她需要找个地方赶紧把这些照片冲洗出来。
第三天,她们离开了雪山。那辆破车停在山脚下,盖满了雪,就像一件雪白的车衣。
“默言又给你留下了一点纪念。”苏箬说,她看见在汽车挡风玻璃的积雪上,画了一幅简陋的地狱变图。姬遥莘看了一会儿,拉开车门,开动了雨刷。
“我能理解她的意思,她感觉自己就像身处地狱中一样。”姬遥莘用平静的语气说。
“话是这么说的,只有真正去过地狱才能画出地狱的景象。”苏箬在副驾上坐下来。
“你那个地方先不要回去了。”姬遥莘继续说道,“她知道你住在哪里,可能还要不停地过去骚扰你。我们需要重新找一个地方住。”
“哦怎么找?”
“现在租房子都需要身份证,我没有那个东西,”姬遥莘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出生的时候还是民国三十一年呢。但是你有,你可以租房子。后备箱里有钱,我需要的时候会去弄点钱,而且我不需要钱。”
苏箬控制自己不去想姬遥莘是怎么“弄”点钱的。
汽车停在离雪山不远的一个县城里。当地政府一直致力于把这座雪山开发成为旅游景点,但是附近有更壮观美丽、旅游业和基建更成熟的其他雪山,所以成果不佳。即使是在旅游的旺季,县城里的游客也非常少。两个人在县城中的一家家庭旅馆住了下来。
房东是一位老太太,她在原先的平房上加盖一层,第二层当做旅馆。苏箬预付了一个月的房费,然后在房东好奇地盯着她肿了的半边脸的好奇目光中走上楼。
“我觉得她用不了三分钟就能找到这里。”苏箬坐在散发着奇怪气味的床上,颓废地说。她走到窗户前,看见街道对面有一家卫生室,一会儿可以去买点消肿的药。
“那就等她找过来再说。”姬遥莘坐到床的另外一边,叹了口气。
“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跟你那么过不去。”苏箬好奇地问,“你以前得罪过她吗?”
姬遥莘冷淡地摇了摇头,苏箬知道她心情不太好,而且心情持续不太好。她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外面买点东西。”
她从姬遥莘扔到一旁的一个旧布袋子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反正是姬遥莘的钱)走下楼,先去超市买了些洗发水、牙膏、零食之类的东西,拎着塑料袋又走到卫生室,里面黑乎乎的一片,让人怀疑这是卫生室还是黑店。
100。夜行(11…2)()
苏箬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卫生室里没有人,门上挂着脏兮兮、厚厚的门帘,窗户上糊了许多发黄的报纸,将日光几乎挡了个严实,只隐约能看到房屋正中摆了一张桌子,上面不知道堆了什么破烂,旁边是个木制的柜子,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桌子后面,背对着她,一侧墙壁剥落的墙上溅了一大片黑色的东西。苏箬站在这个黑屋子里,灰尘刺激鼻腔,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从卫生状况上来看,怎么都不像是个治病救人的地方。苏箬决定不买药了,而且这间小小的卫生室似乎潜藏着什么危险,倒说不上来危险具体是躲在哪个角落,哪个阴影当中,只是在这么多吊诡的事情之后,苏箬已经养成了可悲的本能。发现不对劲,就赶紧撤。
“有事吗?”那个身影开口说话了,像个老头。
“哦没什么,谢谢。”苏箬低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一个东西从身后飞过来,正好落在苏箬的脚边,溅起一大片尘土。
“拿上吧。”老头说着,咳嗽起来。他喘气的声音像是在拉风箱,苏箬怀疑他可能有气管或者支气管的毛病。苏箬想了想,弯腰捡起那个东西,是个由几层废纸包起来的东西。
她走出去,阳光明晃晃的,苏箬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要拆开纸包看看吗?她掂了掂那东西,似乎也不沉,不能排除是定|时炸|弹的可能还是拿回去和姬遥莘一起拆吧,虽然姬遥莘并不是爆破专家。旁边开小饭馆的大妈见苏箬从卫生室里走出来,大惊小怪地咋呼道:“哎哎哎你干什么?”
苏箬一头雾水:“我去买药。”
大妈完全是一副懵逼的神情:“买药你走错地方了,姑娘,这卫生室的大夫一个月前被人杀了,警察还在这查了两个星期呢。”
苏箬觉得吞咽有点困难:“被被杀了?大夫是一个老头?就死在这里?”
“那可不是吗,卫生室的老吴,也不知道跟谁结的仇,还有人说是他儿子不孝顺把他杀了的,拿刀把脖子都砍开了”
苏箬想了想刚才在屋子里看到墙上的污渍,还有那老头说话时,拉风箱一般喘息的声音。她没觉得非常害怕,似乎对这些事情都已经习惯了。当然,她也没有再回头到卫生室中查看一番的想法。真搞不清楚是为什么,不管走到哪里,这些破事都阴魂不散。
不过苏箬觉得她基本还算淡定,甚至能再去小镇的社区电超市给姬遥莘买一个老人机,正好把剩下的钱全部光。她郁闷地回到宾馆中,房东老太太正坐在门口绣十字绣,绣了一朵大牡丹。苏箬上楼时,姬遥莘正坐在窗口往外面张望,活像是一块望夫石。
“刚才碰到一件怪事。”苏箬说着把手里的东西一丢,那个纸包放在桌子上,“有个人给我这个东西,但是听说他已经死了。”
“听说?”姬遥莘走过来,把纸包打开,她的脸色变了。苏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纸包里像是一件做工粗糙的金属工艺品,一把小小的竖琴。但苏箬见过这个竖琴,那还是在姬遥莘的茶馆中,姬遥莘说这是吴德的东西,还有个文雅的名字叫箜篌。
“吴德也在这里吗?”苏箬受姬遥莘的情绪影响,也变得紧张起来,连忙跑到窗边,好像这会儿吴德正悠游自在地逛大街一样。而且,在那条河下面的地宫里,吴德已经被姬遥莘杀了,都砍成两段了。
姬遥莘想了想,把箜篌重新包好,放回到桌子上。
“我最担心的是,默言会把吴德拉到她那一边,但是现在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默言不会这么做。”姬遥莘说道,她回过头看着苏箬,眼神中是苏箬所看不懂的内容——她眼中的内容苏箬很少有能看懂的,不过至少在这个时候,苏箬感觉姬遥莘很平静。
两个人都在窗前坐下,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了。小镇天黑之后十分冷清,街上也很少见到行人,路灯似乎出了问题,一闪一闪的。苏箬打了个哈欠,她决定上床睡觉。
“苏箬。”姬遥莘忽然叫住她。
“怎么了?”苏箬手里拿了个牙刷。姬遥莘坐在那里当了一下午沉思者,不知道都沉思出来了什么结果,这会儿可能是要和她分享她思想的结晶。
“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为什么在必要的时候,一定要由你亲手来杀我,”姬遥莘缓缓说着,她却没有看苏箬,而是看着桌子上那个古旧的箜篌,“在你杀了我之后,我的伤口会冒出一股黑气,你需要把这股黑气全部都吸进去,然后——”
“然后我就会进化?”苏箬打断了姬遥莘的话。她并不喜欢姬遥莘说这一类话题,搞得好像只有她杀了姬遥莘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方法一样。也许是察觉到苏箬的不快,姬遥莘沉默了,她望着苏箬,没有说话。
也许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苏箬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还在想着姬遥莘刚才说的,“从伤口里冒出黑气”,她觉得愤愤不平,本来被卷入这一系列倒霉事里面已经够倒霉了,她千辛万苦地想着帮姬遥莘做点事,而姬遥莘三番五次要求、恳求她的事居然是杀了她?
苏箬气冲冲地从卫生间里出来,姬遥莘正躺在床沿上,摆弄着苏箬给她买的老人机,玩俄罗斯方块。她在姬遥莘身边躺下来,听着手机游戏单调的音乐,盯着天板,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在生气吗?”姬遥莘轻轻地问道。她的语调如此柔和,以至于苏箬怀疑自己是幻听了,所听到的不过是方块消除时的声音。
“没有。”苏箬说,依然保持着望天的姿势没有变。
姬遥莘叹了口气,她把手机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