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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她,但无论如何,至少到现在,姬遥莘都不曾伤害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好像是在黑暗中过了一生一世,苏箬听见头顶有人轻轻在叫她:“苏箬,苏箬,我过来了。”
那是姬遥莘的声音。苏箬抬起头,头顶的光线微弱而温暖,她怀疑那是幻听或是鬼魅的声音。但随后,一截绳子抛了下来,姬遥莘探过头俯视着她。苏箬心里有些奇怪,姬遥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又成了前一天晚上,错觉一般的容光焕发的模样。
“你能爬上来吗?不能的话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姬遥莘冷静地说,苏箬仰头望着对方美丽的脸,咬了咬牙站起身,脚底下传来很响的咯吱的一声,不知道是把娜娜父亲哪里的骨头踩碎了。
“我能爬上来。”苏箬说道,“但是这里有个死人,我们必须”
“先上来再说,”姬遥莘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苏箬,有些事情,等我下山了再告诉你。”
第10章 山难(终)()
苏箬抓住了绳子,努力用脚踏住石壁上稍高的岩石,然后借力将身体一点一点朝上挪。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险些双手一松摔下去——如果不是理智及时地告诉她,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有一具白骨化的尸体。她拽紧了绳子,手心被磨破了一点,但苏箬感觉不到疼痛。
她和姬遥莘从观测站走到树林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可是姬遥莘往返这里和观测站取登山绳却只了半个小时的时间,难道姬遥莘还是个深藏不露的登山运动员?还是姬遥莘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包括吴德和娜娜像两个演员一样,总是适时地出现
苏箬的脑中乱成了一团麻,但理智告诉她,这种紧要的时刻,不应该想这么多。
“坚持住,苏箬。”姬遥莘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温柔坚定,好像是整个恐怖故事中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治愈的。
“快要结束了吗?”苏箬喃喃自语。
姬遥莘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又说了一句:“坚持住。”
苏箬咬紧牙,抓紧了绳子,整个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拼命用脚去抵住岩石,使自己站稳。五分钟后,苏箬安全地攀上了漂砾滩的岩石积雪,她蹲下身,将衣服上和裤子上沾的泥巴一点点拍掉。而姬遥莘却站在石缝边,好像是在发呆。
“这么多年,叶莲娜都不愿意离开,原来是因为这个吗?”姬遥莘低声说道。这时山上的风停了,太阳照射下来,又被积雪所反射,整个世界亮得如同刚擦过的镜子,连半点阴森的气氛都没有了,苏箬侧头看了姬遥莘一眼,她觉得在阳光下,姬遥莘显得并没有那么好看。当然也算是个美女,可是却没有初见时的惊艳了。
“叶莲娜?”苏箬顾不上想姬遥莘什么时候变成了百变小姬,只是顺着她的话茫然地问。
“九年前山难中死去的俄籍女孩叫叶莲娜。”姬遥莘说道,“有时候我遇见她,她会告诉我很多事情。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说一些她父亲的事。”
苏箬的脸有点抽搐:“心情好?”
姬遥莘叹了口气,她蹲下身将工具收好,又看了那有如雪地上黑色伤疤的石缝一眼,然后转过身说:“下山吧,我们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连苏箬都没有料到这个鬼故事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几个小时后,她们顺利地下山,除了路上因为雪厚路滑,苏箬摔了几跤之外,没有出现任何怪事。最后两人站在山脚覆盖着厚厚白雪的道路上,苏箬一回头就能看到两人的足迹,延伸无迹,在道路的彼端,好像站着一个孤单的人影。苏箬错开了目光,不再往那里张望。
“叶莲娜小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她母亲说,她生下来时父亲出车祸去世了,”姬遥莘忽然说道,把苏箬吓了一跳,“一直到她二十岁的时候,有一天忽然有个俄罗斯人找到她,说是她的父亲,还送了她一个戒指,戒指里刻着她的名字。”
苏箬没有应声。她不需要姬遥莘继续讲述,就能猜到接下来是怎样的——渴望父爱的娜娜马上相信了父亲消失二十年是合理的,是有理由的。后来他们一起登山,就发生九年前的那桩山难了。
“关于叶莲娜父亲的身份,她虽然从来没有告诉我,但是我怀疑过——”姬遥莘的神情有些忧郁,在寒冷的空气中,她说话时,却没有哈出半点白气。
“她父亲是间谍,对吗?”苏箬突然说道。娜娜的父亲是俄罗斯间谍,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会捧着相机照个没完没了,为什么他会消失二十年,又从天而降接近和利用娜娜,苏箬忍不住为娜娜感觉到惋惜。
姬遥莘听到这话,侧过头深深看了苏箬一眼。苏箬以为姬遥莘要表扬一句她真聪明,但随后姬遥莘令人意外地伸出手,握住了苏箬的手。
姬遥莘的手很凉,而且骨骼连带肌肉都发硬,就像用一块冰所雕琢成的。苏箬有些惊讶,她停住了脚步,姬遥莘只是平淡地说:“这里不太好走,地上不平,但是都被雪盖住了。”
两个人沉默地走过了这一段路。姬遥莘走在苏箬前面约半米的地方,两人依然手牵着手,似乎这样做再自然不过。苏箬并没有感觉到地上有多么不平坦,但是她们脚步踩过冻硬的积雪的声音打破了山中全部死寂。路边树枝上有一些雪扑簌簌地落下来,苏箬抬头就能望见姬遥莘及腰的长发,黑得像是山中的夜。
这种场景似乎有些浪漫可言,虽然苏箬也说不出到底哪里浪漫。
“大概是四十多年前,差不多文|革开始后,这座山里就在修军事基地,但是好像一直都没有修成。十几年前的时候,还有外国间谍来勘察地形。”姬遥莘说道,“而且在叶莲娜不慎坠崖死后,从没有人过问她父亲失踪的事情,好像她父亲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她父亲存在,叶莲娜只是凭空想象出这么一个人。”
“四十年多前”苏箬琢磨着这个数字。前一天晚上,在那本山难记录本上,第一次山难记录是1967年,距现在是45年。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每过九年,雪山里就会发生一次山难。总之,这座山有点邪,发生点怪事
“娜娜父亲的尸体在我掉下去那个石缝里。”苏箬说道,努力让自己不去回忆踩到娜娜父亲骨骸的感觉,“但是那里被水泥封上了。”
说话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山脚,被白雪覆盖的山路已经近在眼前,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盘旋着山的白色丝带。姬遥莘慢慢松开了苏箬的手,她什么都没有说,她应该也对此事毫不知情。不过娜娜父亲是间谍,想必老板也是心狠手辣的主,既然任务失败,将他的尸体藏匿起来,粗略一想也算合理。但是既然费那么大劲将石缝砌上水泥,为什么不把他的宝贝体相机带走?里面说不定有价值非凡的情报。
一直到山下的山路了,姬遥莘停住脚步,转过了身。她直直地望着苏箬,这种凝视让苏箬变得不安。准确地说,她不安是正常的,因为姬遥莘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那种笑简直和吴德有一拼。下一秒,姬遥莘的眼睛流下了许多血,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开好几道血痕。苏箬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那里是我砌上的。”姬遥莘依然保持着诡异的微笑,“苏箬,再会了。”
姬遥莘转身飞快地从积雪的山路上冲下去,身影便隐没不见了,地上也不曾留下任何足迹。苏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她听见山脚公路传来汽车缓慢驶来的声音。
在山难发生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幸存者苏箬获救;而在当天晚上,几乎无法幸存的幸存者吴德获救——搜救人员根据苏箬的说法,在山腰上一间破败的建筑物中发现了因冻伤而深度昏迷的吴德并送去医院急救。
搜救人员告知苏箬,山上根本没有所谓的雪山监测与观察站。直到后来,苏箬听当地山民说,她曾经栖身的那间小屋是一座已经废弃多年的山神庙,庙中供奉的山神是一名女子,姓姬,由于年代久远,山神名字和生平都已经不可考,甚至没人能说得出她显灵的事迹。
这事还不算完。因为还有三个死于山难的队友,那些人里面没有娜娜。娜娜像她的父亲一样从人间蒸发,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这个人。
苏箬没有去医院里照料吴德。一方面因为吴德确实不是她的男朋友,就算很帅,苏箬对他也没有感情,另外一方面,她实在不愿意让自己想起在山坡上见到吴德那张可怕的脸。
这件事过去两天之后,苏箬才想起来她的口袋里还揣着娜娜父亲相机里的储存卡。她试图将储存卡中的内容导入电脑上,但是不抱太大希望。毕竟在那种低温的环境中,经历了九年,储存卡很有可能已经损坏;然而出乎她意料,她成功地将储存卡连接到了电脑上。
卡里有上百张照片,虽然取景、光线之类都很不讲究,但是每张照片都十分清晰。娜娜的父亲从山麓处就开始照相,基本每一张照片中都有悬崖对面的山头。苏箬一边匆匆按着快捷键播放下一张图片,一边想起姬遥莘说的话,山里曾经修建过军事基地相片中的景象慢慢向悬崖靠近,苏箬感觉自己正在看一部剪接不好的电影。后面的照片逐渐开始显得模糊,可能是暴风雪已经来了,娜娜父亲的手拿不稳相机。
接下来的几张照片,风景已经看不清楚了,照片中只有一片乱糟糟的灰白色线条。暴风雪下得这么大,光看照片都令人感觉到害怕。苏箬眯起眼,凑近了电脑屏幕,照片的中间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随着镜头的推进,那东西也清晰起来娜娜站在风雪之后,脸色惨白如雪,头发在狂风中飞舞。
因为照片过度模糊,苏箬看不清楚娜娜的脸。这些照片最多只算得上是有些诡异,但是苏箬却觉得寒气顺着后背往上爬着。她匆匆按着回车,跳过这几张照片。
最后一张照片,是在晴天照的。在悬崖旁的漂砾滩上,一棵被水泥砌住的枯树前,姬遥莘和娜娜并肩站在这里对着镜头微笑。照片的景色对于苏箬而言虽然并不陌生,但是色泽奇异——就像,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第11章 高二五班(2…1)()
山难发生之后,苏箬回到了家,继续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之后的一个星期都过得非常平淡,这事好像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又莫名其妙地过去。开始她还试着查询那座雪山的一些资料,但是一无所获,只知道那座雪山确实有建设军事基地传闻,但是并没有得到落实;而且这座山并没有作为旅游景点开发,关于雪山的人文民俗更是少得可怜。
至于姬遥莘和叶莲娜这两个人,苏箬从网上得不到有关两人的任何信息。渐渐地,苏箬对于雪山的兴趣慢慢淡了,但她有时还会望着那张姬遥莘和娜娜的合影发呆——虽然这张照片百分之九十是鬼之类的东西拍摄的。她构思着这个故事:姬遥莘是那座山的山神,1967年山中修建军事基地导致某种神秘力量的失控,因此每隔九年就会发生一次山难。2003年,娜娜死在悬崖下,出于同情,姬遥莘帮她做掉了她老爸,还把她父亲遇害的地方用水泥掩盖上,一直到2012年,苏箬的这支登山队也在山上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