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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策苦笑一声。摆了摆手。口中却是道:“想来北军诸总兵知道战机在此不可耽搁。会加快速度来此。”
吴文杰也是笑一声,他的营位置靠后,保护陈策等大将,是以他不能如周敦吉那样上阵亲自厮杀,他心中略感遗憾,也为周敦吉等人刚刚的表现感觉壮怀不已,同时信心也是大增,八旗兵确实战力很强。进攻坚决,不惧死伤,披甲重,骑兵多,射箭准,但也不过就是如此,这样的打法,这三万多人一样破不了阵,只要打到天黑,双方就成混战。夜战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双方只能互相退却。而三千浙兵没有过河来,在北岸立好车阵,搭建营垒,有了这个后方,更叫人安心多了。
至于北军来或不来,倒也无所谓了。
“小韩不知道怎样着急,定然在后阵跳脚了。”
北军早就出发,现在还在白塔铺没有动,怯懦至此,也真是叫人瞧不起。不过北军之中,却也有韩旭这样的好朋友,吴文杰这话一说出来,陈策立刻微笑起来。
他点头道:“韩旭定然想来打这么一场,他是北军中现在少有不怕东虏的。”
“当然……”陈策思索着又道:“韩旭的兵练的好,本人也很能打,战场上,他其实比周敦吉强。”
“不一定吧。”吴文杰道:“适才……”
“适才周敦吉打的很好。”陈策笑道:“不过,你看韩旭打的几次仗,还有诸多行事举措,样样事都是自己拿主张,对时机把握,战场选择均是自己来,周敦吉有这样的本事吗?”
“这倒是没有。”
“所以本将很看好韩旭啊。”陈策摇头道:“可惜他才是个督司,若他是个总兵,北军就能拿的出手了。”
吴文杰看着战场一端,说道:“来了。”
陈策面露轻蔑的笑容,道:“这一次看他们要怎样打!”
这一次右翼四旗摆开在两侧,中间是以正黄旗的甲兵和白甲为主力,多少跟随老奴多年的后金大将俱在战阵之中,老奴麾下有最多的白甲,各牛录都是满编甚至是超编的,光是一个正黄旗就有四十五个满编或超编的牛录,突袭而来的披甲兵就有三千余人,还有四百多穿着银甲的白摆牙喇兵一同前来,一千多余丁跟随在后,加上其余各旗的甲兵和余丁,足有三万余人奔驰前来。
按努儿哈赤的布置,各旗分散开来,分别抵达川军的左中右三面,每旗各负责一面,右翼四旗分别是镶黄旗,正白和镶白、镶红四旗,正黄旗原属左翼,此时也被加派过来,此时在战场上的甲兵数量接近五旗,除了留在努儿哈赤身边的少数精锐白甲和普通甲兵外,后金左翼还派出一部份甲兵警备辽阳方向,以防辽阳方向来袭,可以说攻击川军的已经是八旗能拿出来的全部主力,除非弃沈阳和辽阳方向不顾,否则也无法派出更多的人马。
眼前的局面实际上十分严峻,此次后金出兵,不仅要夺沈阳,更重要的是夺取辽阳,辽阳才是辽中的核心,连接辽东和辽南,地处平原,交通便利,与三叉河辽河浑河多条河流相接,河运十分发达,辽西与各处的联络皆以辽阳为主,明初时成立辽东都司,选择辽阳为都司所在地,并非是由来无因。
皇太极在不停的发布命令,调配人马,两白旗中他是正白旗的旗主,又是大贝勒,镶白旗的杜度和镶红旗的岳托都是他的晚辈,镶黄旗属于后金汗的自属旗,所以平时右翼八旗就是皇太极负责,前次攻击不利,努儿哈赤震怒,又加派正黄旗前来,皇太极感觉身上的压力很重,他已经行伍多年,参加过多次激战,但从未有这般激烈的战事,死伤之惨也是前所未有,将士们已经疲惫不堪,甚至是心惊胆寒,但不击败眼前之敌,不仅夺取辽阳的战略目标无法完成,就算是沈阳也未必保的住,吞下去的再吐出来,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结果。
皇太极的脸上充满坚毅,他派出一个白甲去传令,吩咐道:“告诉达尔汗虾,两白旗必定出尽全力,甲兵打完了拿余丁填,余丁打光了我领着白甲去填,眼前这一股明国兵马,一定要击溃消灭!”
那个白甲答应着离开,正白旗的固山额真指着正黄旗那边的战场道:“主子,达尔汗虾是大汗严令前来,必定也会出全力的。”
“他们已经下马了。”
大队的骑兵奔驰到预定的地方就开始下马,余丁们也下马,少量的人将战马收拢,甲兵手持兵器在前,余丁们持弓箭在后,每人身上的箭囊都是鼓鼓囊囊的,甲兵中也有不少弓手,每人均背着长大步弓,带足箭矢,下马步射,然后列阵齐齐而进,步阵而战破敌,这是建州起家的最擅长的战术。
皇太极深吸口气,挥手令道:“命令我们的人也下马,步战吧!”(。。)
第一百零六章 苦斗()
随着八旗兵的动作,近七千川军也行动起来。
伤兵被送回浑河北岸去了,浙兵还在那里立营,只要川军坚持下来,浙兵可以过河来支援,同时后方有一个坚固的营垒,万一战事不利,可以进入营中坚守待援。
这也是一万多兵马分成两股的用意所在,现在三千多浙兵进入战场的意义并不大,还不如替川军经营出一个稳固的后方。
同时几个总兵多次派出信使,向辽东经略袁应泰请求援兵,催促李秉诚和姜弼,朱万良等北军将领,速领兵马来援。
这一场大战,已经足够血腥和漫长,然而第二波的八旗主力攻击,这才刚刚开始。
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土腥气息似乎更重了,无数双穿着皮靴,披着甲胄的人在战场上移动着,穿着箭衣的余丁紧随着甲兵,甲兵们随着壮达,拔什库,牛录额真们,旗帜一从从的,象是辽阔平原上盛开的各色花朵,武器被高举着,不少人已经是筋疲力尽,但仍然紧跟随旗号行动,生力军们士气旺盛,刚刚惨重的伤亡没有使八旗军士气受挫,这两年来,对明军屡战屡胜,而且每次胜利都是将明军斩杀干净,特别是辽东明军为主的北军,这两年几乎被打断脊梁,贺世贤死后,北军损失极为惨重,八旗兵的信心更是上升,沈阳坚城,数万明军不能固守,一战而下,眼前的七千川军虽然强悍,虽然先败一阵,但也只是小小挫折而已。
弓弦拉响的崩崩声响起来了。此次过半的八旗主力将川军三面包围。甲兵在前。余丁在后,二百步内余丁便开始仰射,甲兵手持弓箭继续前行,天空中箭矢如飞蝗一般密集,号角声此起彼伏,加上后金兵们的如野兽般的呐喊声,马的嘶鸣声,在这方圆十几里的黑土地上。眨间之间,便是犹如地狱!
在八旗兵集结的时候,盘腿坐在地上休整的川兵在鼓声的激励下,重新站立披甲。
激战一阵,不少人已经疲惫不堪了,刚刚的锋锐被撤了下来,吴文杰等刚刚在后阵的将领和他们的部曲被调到前方,接替那些体力消耗厉害的前阵。
面对强敌,川军上下并无畏惧,将士们从容披甲。最前阵的还披上棉被等物,防御弓箭。弩手们在装填,他们人数不多,但在敌人甲兵近前时,从空隙不停射出毒箭,给女真人带来巨大的杀伤。
长枪手们脸上是自信的笑容,他们手中的长枪远超过八旗兵手中的武器,他们训练娴熟,军官和士兵多半沾亲带故,彼此上下一心,在这远离家园几千里的战场上,他们毫无畏惧。
无数的敌人涌上来了,激烈的鼓点声中,川军将士开始往前迎敌。
女真人的箭雨先披头盖脸的射了过来,对身着三重甲胄,甚至还披着棉被的前阵前士来说,箭雨的杀伤十分有限,抛射下来的箭矢大半落在地下,插在泥土之中,犹如突然生长而出的从从野草。
川军仍然用一,三,五,七这样的冲击阵形,只是在侧翼稍有加强,在迎接了多轮箭雨之后,步兵对步兵们猛然冲击在了一起。
战场上到处都是暴喝与击斩声,八旗兵阵列也很整齐,双方的锋线都保持的相对完好,女真人的数量更多,对川军的前阵和两翼同时展开了猛攻。
长枪和对面的虎枪,挑刀开始彼此对击起来,双方军士的技艺都很娴熟,一面是意志坚定,另一边是士气高昂,双方都有对胜利的强烈渴望,两军的军官不停的在阵中激励士气,同时临机指挥,两军的军官也都有高超的武艺,在指挥的同时,时不时的带着亲军到危险的地方援助,稳定战场。
吴文杰是川军中少数的善射弓手,可以左右驰射,他和一些弓手组织起来,站立在一起,对准女真人阵列厚实的地方不停的射箭。
很快,两壶箭都射光了,对面也倒下一堆人,吴文杰的最后一箭射在一个骑士的面门,箭杆深深插入那个女真人的面部,箭尾还在他的面门晃动着,两个穿箭袍的一边大哭,一边将人扶了下来,估计是个牛录额真以上的女真将领,战场战死,这些军官的伴当也必须死战到底,否则就算战后也必定会被斩杀。
吴文杰的臂膀感觉酸麻不堪,他挥动两臂,感觉稍好一些之后,便是抽刀向前,那些弓手们也是弃弓,抽出长刀,前往阵中支援枪手。
“今日败逃必死,勇往直前,杀败强敌,还有一线胜机。”
吴文杰的声音并不狂热,还带着一丝冷静,但他不停的在阵中游走,挥刀斩敌,同时激励着那些第一线的枪手。
很多将士在他的激励之下,士气更高,冲击更加猛烈。
吴文杰不似周敦吉那样穿着重甲,厮杀在最前,但他的指挥,比起周敦吉来并不差。
阵列之上,无数的如吴文杰那样的军官们都是一样的表现,并无军官有私心想逃,整个川军上下一心,犹如一体。
死者开始多起来,鲜血流淌着,地上的尸体一层摞着一层,人的汗臭和马的汗臭在战场上弥漫着,不停的有人将尸体拖拽往后,不论是明军的或是女真人的,自己一方的尸身被放置着,暂时不管,敌方的尸体拖拽过来,先用小刀割首,然后随意抛在一边。
有一个军官肚腹处受了创,肠子流了一地,他大约是信佛的,勉强坐着,合掌喃喃念经,不到一刻钟,人便满怀痛苦的死去。
重伤兵们忍不住呻吟,他们多半必死无疑,这个年代的医术救不回他们,轻伤员们也多半危险,夜里的寒气和缺医少药会使他们的伤势加重,特别是现在在激战着,各人的水壶都很快喝空了,干粮也吃完了,伤兵们缺吃少水,嘴唇干烈,身上如火烧一样,伤处的痛苦加上缺水和暴晒的痛苦,很多伤兵没过多久就死去了,战场上居然出现了整群的苍蝇,在死者和伤者的上空不停的盘旋着。
陈策下令自己的亲兵拿着水壶去浑河边取水,但数量太少,根本不够将士们饮用。
“嘿,杀啊,向前,杀啊。”
守备雷安民带着自己的亲兵,两手持枪,不停的向前冲杀着。
长枪戳过去,带起血雨和碎肉,八旗兵的还击却很难伤到川军,两边的交换比很悬殊,尽管八旗兵也是久历战阵,其中不少精锐将士和更加凶悍善战的白甲,但他们的阵线还是在不停的后退着。
整个战场,犬牙交错,时近正午,骄阳似火,人们在不停的战斗,受伤,死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