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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等事李永芳不要说去掺合,便是听也不想听,在两个女真贵族说话时,他只能尴尬的坐在一旁发呆,他这个小股东地位很低,这等争夺汗位彼此相争的大事,挂上他便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莽古尔泰也不为难他,或者说看不上李永芳,和阿巴泰说了一气后,莽古尔泰便对李永芳道:“这个尼堪西乌里额驸带走吧,这人想来还有些用,由额附随意使唤。”
李永芳如蒙大赦,赶紧带着石新离开,他在汗城也有居处,有自己的几十个家丁当护卫,还有几个汉人千户归他管理,家里也一般有不少奴仆伺候,单以排场来说,已不在普通的总兵之下,不过李永芳知道这都是虚的,眼前一切论享受已经远不如他在抚顺当游击的时候,更何况还有大明随时讨伐的利剑高悬,这边的内部斗争也十分残酷,远不如当年辽东官场那样有底线,稍微不好就可能丧命,他只有踏实做事,拿出十足的能耐来效力,就算这样,也是常常忧心自己和家族的前途,每到半夜时常惊醒,但他已经踏上这条贼船,想下亦是下不得了。
“石新你暂且不必剃发,”李永芳入房坐在正中,看着惴惴不安跪在脚下的石新,吩咐道:“这两年大汗随时可能对明国用兵,那边的情报十分要紧,辽阳和沈阳那边我会帮你铺路,你也学习一些打探情报的法子,也学些这边的话和蒙古话,这两者有不少共通之处,好学的很,等开春之后,便派你去当细作打探消息。”
“是,小的一定好生学,为大人效力。”
“唉,是为大金国和大汗效力。”李永芳满脸疲惫的挥挥手,叫人将石新带走了。
……
韩旭带着麾下抵达奉集堡的时候,制造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在他到来之前几位总兵已经到了,柴国柱和贺世贤、尤世功,姜弼等俱在,武靖营总兵朱万良和李秉诚算是主人,远远出迎,将各位自沈阳各处前来的总兵迎入堡中,另外还有十余个副将参将也赶在奉集堡,各将俱带着亲兵家丁前来,一时间奉集堡中将星耀眼,堡门外的官道两侧和几个邻近的村落四周,包括田野之中,到处都是骑马经过的甲骑,大股小股的士兵汇集在堡门内外等候军令,游击和督司,守备一级的武官,到处带兵巡行戒备,整个奉集堡四周数里处均是守卫的十分森严。
韩旭到时,五十余骑打把总旗帜,仍按练习时那样分成三队,只不过冲刺时是三个横队,现在改为行军纵队。
每十八人成一纵队,三人一排行进在道路上,旗队长和副手,还有一个塘马走在一排,旗队长掌旗控制行进节奏,每三人之间容留的空间也几乎一致。
除去在官道上的行军纵队,韩旭还抽派出一个伍的架梁马,负责在先头开道,同时在行军途中,多次试验警备,遇敌,迎战等队列的变换。
待这五十余骑抵达奉先堡时,扬起的烟尘和整肃的队伍焕发出来的杀气使不少人为之心惊,离的老远,便已经有明军哨骑惊动,接着原本散在各处说笑的各部明军均是被惊动起来,不少人瞬间脸色变的惨白,很多人以为是后金铁骑突至,有个千总原本站在田埂边上与人说笑,看到烟尘腾起,数十甲骑整肃而至,他啊啊惊叫两声,赶紧就想翻身上马,但仓促之间攀不上马背,半只脚却伸在马镫里,整个人栽倒在地上,被马在地上拖行了十只步后才被人救了下来。
一直待韩旭等人走的又近些,人们看出来打的是明军把总旗号,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很多人用复杂的眼光看着韩旭等人,战马膘肥体壮,马身上的皮肤闪亮着油光,战马喂养的极好,不比东虏的差上一分,马上的几十个骑士均是穿着铁鳞甲,甲叶齐整,保养擦洗的极好,身上的衣袍似乎也是新做出来不久,赤红的内袍配上漆了红漆的外甲,赤帜之下,当真是威风凛凛。
在这些明军打量韩旭等人时,韩旭也是打量着这些兵马。
普通的大明营兵他已经见识不少,所谓正兵奇兵援兵游兵,各营还各有名目,比如朱万良的营原本是游兵营,朱万良升任总兵后他的营就成了正兵营,并且命名为武靖营,听着是十分好听,但这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一营不到两千人,步兵占了近九成,剩下的一成是朱总兵的亲兵家丁和塘马哨骑,真正打仗时能用上的也就是这二百多骑兵,步兵恐怕连炮灰的资格也不够。
骑兵实力也有限的很,只有百来个家丁算是精锐,也就是比普通夜不收强一些的水平,箭术和骑术更好,关键时顶的上去,只要将领不跑,这些家丁也只能死战不退。
今日诸将云集,奉集堡外聚集的多半就是这些明军中的骄子,这些骑兵多半穿着青色或红色的袄服,外罩棉甲。
棉甲亦分两种,一种是外饰铁钉的棉甲,另一种内饰铁叶,较为坚实,防护能力加强了不少。
只是棉甲毕竟是棉甲,防护力有限,这些家丁只有小半人有资格穿着真正的铁甲,也有少数队头模样的,不仅有铁甲,马身一侧还绑放着棉甲或锁甲,遇战时,可以套双甲而战。
和后金大为不同的是明军没有配给马甲,后金的少量重骑兵配有马甲,不仅骑士套双甲,战马亦披甲,是后金关键时用来一锤定音的最强精锐。
这些家丁大股有二三百人,小股数十人,散乱的站在官道和废弃的村落边上,要么就是牵马站在荒芜的农田里头,每人都是韩旭熟悉的神情,满脸的桀骜不驯,眼神凶厉。
任尚武突然道:“这帮狗日的,看着和老子两个月前一副德性。”
众人闻言皆轻笑起来,各人对自身和这支队伍发生的变化亦是感觉深深的骄傲,在墩堡时还不觉怎样,此时与这些别部明军一比,哪怕对方是家丁队伍,也是明显感觉不如自己。
这种感觉很微妙,只有在墩堡中锤炼过的人才知道原因何在。
很多小的细节,一举手一投足,包括仪容,体能,队列,军令旗帜,鼓号,均有与普通明军完全不同的感觉。
当然,这感觉是自己更强,身处的这支队伍更强!
韩旭也是一般的看法,他在明军中已经超过半年,对很多事已经了若指掌,这些家丁只有个人武勇,将领挑人也是一样,遇战时一拥而上凭个人武勇杀敌破阵,破口之后营兵接上,若不利则抛弃营兵先逃,可惜辽东这里不利局面居多,眼前士伍强壮的样子只是假象,一遇战事便原形毕露。
“经略大人到了。”
有人在不远处叫了一声,韩旭拿眼去看,但见往辽阳方向的官道上有兵马仪仗前来,人数并不很多,熊廷弼出行不喜排场,眼前这队人既打着仪仗,必是经略前来无疑。
“走。”韩旭道:“我等也赶过去迎接经略。”
第四十五章 冲突()
熊廷弼没有如一般文官那样坐轿出行,他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身边是自己的五六个亲信幕僚,另外便是二十来个亲兵护卫,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看着奉集堡的场面,熊廷弼面无表情,心中毫无喜悦之感。
近来,他连续派了几个高品文官出行各处,怎奈几个文官均在半道折返,无人敢去,甚至有在路上大哭而回的……原本是要提振士气,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熊廷弼一怒之下决定自己巡行,他在辽东当过多年巡按,到处都走遍了,甚至单人独骑也不在话下,只是此时与当年不同,这一次前往抚顺关,虽然遇敌可能不大,亦是只有熊廷弼有此胆略。
“叩见经略大人!”
五六员总兵在前,副将参将游击在后,其余督司守备等人排的更后,坐营官千总把总一类,根本挨不上边,密密麻麻三百余员武官在道路边上跪下行礼,每人均是在经略近前时高捧手本,唱名禀见,总兵官级别的虽不至此,亦是执礼甚恭。
“各人免礼,本经略此番出巡是为了巡察防备,观看各营操练,看兵马是否强壮,诸位将军当在这些事上用心,礼数什么的,但有就行了,做好本份比在本官这里唱名禀见要强的多了。”
熊廷弼说话真是又酸又辣,在场的大将们脸上笑的尴尬,中层以下的军官都面露惶恐。熊廷弼要查的事情就是他们最害怕的……哪个营都在吃空额,将领们疏于训练营伍,军心低落士气不稳,若是熊廷弼查到了,事情便大大不妙。
熊廷弼用威严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徐徐又道:“辽东此前之事本官不管,自此之后,巡行之事本官会经常进行,只要查到各营仍然积习不改的,带营将官必受严惩,各人可以现在带着自己部下各自归营,不必在这里守候跟随!”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他办事雷厉风行,不打商量,各人心中都是敲着小鼓,知道以后日子难过,军法必严,管束必严,有人心中大骂,但表面上都十足恭谨,等熊廷弼进入奉集堡后,众人便胡乱散去。
“热脸贴个冷屁股,何苦啊。”
“老胡,响午咱能赶到沈阳不,聚贤楼来一桌,怎样?”
“没的说,老子写条子,叫那几个当红头牌俱上来陪咱。”
“成,这就赶路!”
“经略不要咱,咱就去喝酒,吃了酒,再说整顿营务的事。”
“不就是三日小操五日一大操,咱弄这个没啥难的,饷械给齐,练兵是啥难事不成?”
“嘿嘿,和俺说没用,和经略说。”
“姥姥……啊,这天气哪来的蚊子咬,真他娘的晦气。”
各将官俱是满脸的不自在,各人巴巴跑来,却是碰的这般大钉子,而且回去之后不得轻松,以前可以借口饷械不足忽视营伍军纪,更无操练,现在熊廷弼接手辽东,朝中不停的送了军饷物资过来,众人无了借口,又害怕熊廷弼威严刚毅,免不得要吃一番辛苦,偏营兵又都是放纵惯了的,想一下子练起来真是千难万难,所有人均是一脸不悦,路过时,再看向韩旭等人的眼神均是十分不善。
“一个小把总,为甚这般张狂?”
“咱辽镇出人才嘛,人家有斩首之功。”
“入他娘,什么时候斩十来个东虏首级也成了能耐了?咱家二百来年将门,光是我爹当年跟着李大帅,斩的首级也小一千了。”
“说不得,现在也不是李大帅当年的光景,什么猫啊狗的都窜出来了。”
“这辽镇现在还是咱们当家不是?莫要落到老子营里,到时候看他还这般张狂。要说很该和老李说说,看他的部下怎地这么狂妄。”
“带几个夜不收,披身铁甲就当自己了不得了?俺当年跟着大帅,八千铁骑皆披重甲,人人是不了起的好汉,这几个小猫小狗也当自己是豪杰壮士了?真真是笑话。”
说怪话的有九成都是辽镇将领,辽镇连吃败仗,面子丢光,却突然冒起一个韩旭立了军功,声名大显,现在又带着部下耀武扬威的出现在奉集堡前,这些将门世家出身的将领都是眼高于顶,看不顺眼,怪话自然便出来了。
听到最后几句话,贺家兄弟和杨国勇等人俱是气的满脸通红,不过他们官小位卑,说话的最少也是游击,地位相差太大,无人敢出声说什么。
“各人稳住了。”韩旭看看部下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