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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地上爬起来,别着头拍着身上的土:“东方大人哦。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一推不知道要给自己捅出多大的篓子来哦。”袁宗昊说着话死皮赖脸地靠过来,“你啊,就是脾气太大,又怕麻烦,要不啊,你在朝中的势力可是会很大的。到那个时候啊,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权臣了。”
“我不想当权臣,你想多了。”我撇下他自顾自往家走,胸口处似有烈火焚烧,疼得厉害。可我却很享受这种灼烧的疼痛。这是一种发泄,一种将胸中所积压的一切抛洒而出的畅快,但很明显,还不够,还要再抛洒一些,或者换个花样发泄。
“东方大人,很多事发展到一定程度就由不得你做主了。这个权臣,恐怕你是当定了。”袁宗昊在我身后喊了一句,我也没搭理他。
袁宗昊,既然竖子不足与谋,那就只能除掉你了,不然可就是癞蛤蟆跳脚面了,咬不了我,但我觉得恶心。于公,我没什么拿住他的把柄,况且他如今在皇帝面前很有面子,就算是有些把柄在皇帝看来也是无伤大雅。那也就只能私下了结了。
隔天,我把强子叫来家里。
“帮我杀了袁宗昊。”
强子先是一愣,随即盯着我左瞧右看。
“有难处?”我不知道自己在说这话时是个什么表情,但看强子惊慌失措的样子也能猜出一二。
“难处倒是没有不过。爷,您怎么”
“嫌他恶心。杀了他,一了百了。”手中的茶杯被我攥得紧紧的,只可惜我攥不碎它,不然一定很痛快。这要是我家门前那个老乞丐。这杯子估计早就碎了。
“那您是要今晚动手,还是”
“就这三五天里,不是今晚,日子随你挑。去之前也不用告诉我,到时候我看效果。”
强子点点头,面色凝重:“行。我吩咐人准备着。”
“这事,办得干净点。不仅要和你撇清关系,也不要和我扯上瓜葛。”
“我明白,爷您放心。”
我以为这事交给强子就算是稳妥了,我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庆贺袁宗昊暴毙了。
三天后的夜里。月过中天,我还在书房里忙活。那个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从没算过账,结果皇帝让我代管部分户部事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新户部尚书短短数日就把户部弄得一塌糊涂,事务滞缓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账目不清,户部上下怨声载道。啊。也不是全部,那个刘文江就很喜欢这个只会背之乎者也的新上司。真是一货找一主、盐碱地专出危|蛄。结果到头来受罪的还是我,账目繁复。要一一对认,真苦了我了。
“老爷,许老板有急事。”管家在门外说。
“让他进来。”我随口答了一声,这满脑子都是账目上的事。
不一会强子推门进来,我随口说了一句“坐”便又开始对账。听声音强子慌张得很。
“怎么了?”我抬头看了一眼。强子惊慌的脸上还略带了些愤怒。
强子看了我半天,张口问道:“爷。杀袁宗昊的事您跟别人说过吗。”
“这种事我为什么要和别人说。”我见他语气不对,合上账本问他。“怎么了,出什么岔子了?”
“我的人刚才被官兵抓了。在袁宗昊府里。他们早有准备。我的人刚进了院子就被擒住了。”强子看着我,似乎是认定了消息是我走漏的。
“属实吗。”
“我派了自己的心腹去看着。绝对是真的。”
若是真的可就不好了。这说明袁宗昊早就料到我会找人去杀他。这事若是被他抓住把柄反咬一口,我可就死定了。
“爷,您交给我个实底儿,这事跟您有没有关系。”
“那得看你到底还信不信我说的话。”你若是信了,便不会多此一问,你若是不信,我说什么都是徒劳。
强子纠结着站在那,眉头紧锁,眼神低垂,良久长叹一声:“我错了,爷。您没必要害我。”
我也叹着气:“袁宗昊能料到我会找人杀他,就证明我们现在并不安生。你我如今都在风口浪尖。若是我能捡条命在,定不会让你遭难。”
“爷您放心,我的人,嘴巴很严,绝不会吐露一分一毫关于我们的事。没有口供、证据,他袁宗昊也是没辙。”强子低垂着头缓缓说道,“爷您公务缠身,我就先走了。”强子说着话往门口挪。
“强子。”我叫住他,“你也给我交个实底儿。”我缓了缓,稳了稳心神,“你还相信我吗。”
强子推门的手愣住了,好半天背对着我念叨了一句:“信。”语毕,便推门出去了。
强子啊强子,真希望你是真的信我。
转天上朝,袁宗昊早早地便在宫门口等着我。
“东方大人您早啊!呦,看您的气色,昨晚一定没睡好吧?”袁宗昊偷笑着。
“有话说,有屁放。”
“我放了,您没闻见?哈哈哈!”
我不再理他,径直朝宫内走。
袁宗昊赶上来:“东方大人,下官是看您疲惫不堪,说个笑话给您解解闷,怎么还不开心了呢?”
“那真是要谢谢袁大人了。”我甩下一句话加快了脚步。就算会被袁宗昊搞死,我也不想听他这些阴阳怪气的讽刺。
可袁宗昊却是阴魂不散,也加快了脚步跟着我:“东方大人放心。您昨晚送过来的人我会好好利用的,不会把这些人浪费在扳倒您上。您就把心踏踏实实地搁杂碎里,看我今日的好戏。”
上朝之时,袁宗昊一步步稳稳当当站到大殿中央,下跪行礼,口呼万岁。这一切毫无特别,在我眼里却清晰得很。
“启奏皇上,我们抓到了前几日劫狱的重犯,现在已被关押在京兆尹大狱之内,全府差役看守,重枷镣铐,万无一失。下官抓到他们时,他们已将其他死囚杀死,只留下了户部尚书张明庆。还请皇上定夺。”
行了,我知道了。这就是“顶缸”。用我杀他的人顶了劫狱的缸。可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不是想杀了刑部尚书吗,如今之举无异于救了刑部一命。我偷眼观瞧,刑部大人一副死里逃生的畅快模样。
“既然在京兆尹府上,”皇帝点着头,欣喜得很,“颢渊,刑部,你们两个同袁宗昊一起审讯,问出幕后主使是谁。”
“皇上,”我们还没搭腔,袁宗昊便拦了一句,“昨夜里下官大致问了问,张明庆说了些东西”袁宗昊假装犹豫着,“下官斗胆请皇帝移驾京兆尹大堂,亲自审讯。”
一零六()
皇上也觉得不可思议。这要多大的案子才能让皇帝亲自审讯。历朝历代皇帝亲审的都是冤假错案,也只不过是因为皇帝翻案易如反掌,无非一句话的事。但像劫狱这种事交给刑部处理就行了,如果其中涉及皇亲国戚、或牵连众多、或干系重大,便由刑部呈禀皇上,再由皇帝下旨着御史台、大理寺同审。一般这样的案子就是惊天动地的谋逆之案了,轻易也用不到皇帝亲自审理。
再说,皇帝哪会审案。
皇上见袁宗昊一再坚持,便也吐了口:“也罢,朕便去亲自审理。”皇上起身正冠理袍,“起驾,京兆尹大堂。”
京兆尹衙门算得上是地方官里最大的了,毕竟是天子脚下的京城,总要弄出些体体面面的样子来,显显官威、壮壮门面。今日里皇帝驾临,更是威风八面。朝中百官紧随銮驾之后,京兆尹衙门里里外外都是被迫来此听审的官员,竟显得这衙门小气了。原本的快、壮、皂三班衙役被哄到府外站岗放哨,大堂上都是金盔金甲的御前侍卫,一个个按刀侍立两侧。皇帝端坐主位,稍高的左位是我,稍低的右位是刑部尚书,京兆尹袁宗昊本是这大堂上最大的官儿了,如今也只能坐在师爷旁边。
一切安排就绪,皇帝指了指袁宗昊。
袁宗昊心领神会,抄起惊堂木拍于案上,响声震堂:“带罪犯!”
这小木头块儿我们每个人桌案上都配了一块,只不过各有各的叫法——皇帝那一块叫“镇山河”;皇后的叫“凤霞”;我手中的叫做“运筹”,又叫“佐朝纲”;赵誉手里的就叫做“虎威”或“惊虎胆”;袁宗昊之流的才叫做“惊堂木”。皇帝手里那块“镇山河”不仅材料贵重,上面的五爪云龙纹更是精雕细琢的。而且在当下的场合里。除了袁宗昊在皇帝授意下可以拍这第一下过过瘾以外,只有皇帝可以用这块木头。
我看了看刑部,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我总觉得今天他要丧命。
京兆尹衙门的差役把七个犯人押上来,在大堂门*给御前侍卫,再由御前侍卫押送上堂。我仔细看了看。一个张明庆,五个强子的人;还有一个傲气十足的像是领头的人,虽然佩戴了重枷,手脚上的镣铐也是千斤之重,但走起路来毫无妨碍,应该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七人上堂。六人下跪,只有那个领头的人立而不跪,几个侍卫上前按他都没将他按跪在地上。我心中不由得赞了声好本事。
“大胆刁民,还不跪下!”袁宗昊吼了一声。那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昂首挺立。
袁宗昊看看我又看看刑部。我则侧目瞧了眼皇帝,朝刑部撇了撇嘴。这种事是不需要皇帝张口的,也只能让刑部先上了。
刑部轻咳两声,拿起手边的醒木犹豫了下又悄悄放下了,无奈只能伸手一指那人:“大胆贼人,皇帝驾前为何不跪!”
说也奇怪了,那人听刑部如此一语,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地上。双膝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听得我腿上一抽。
袁宗昊见来人跪了,便张口问他:“姓甚名谁。从实招来。”
那人跪在地上瞟了袁宗昊一眼,不屑地别过头去。
刑部倒也是自觉:“从实讲来!”
“姓武名爵。”
“为何劫狱?”袁宗昊问道。
武爵还是不搭理他。
“为何劫狱!”刑部也是不耐烦了,吼了一句。
“武爵只是听人差遣,不问原因。”
“何人指使?”袁宗昊嘴急又问道。结果可想而知,又被晾在了一边。
刑部接过话头:“今日你招出主使之人,皇帝开恩便饶你狗命。若是嘴硬不招,便叫你尝尝天牢的刑罚!”
刑部天牢的刑罚可是够狠的。百姓们传说刑部有七十二道刑罚,每一道都让人痛不欲生却又求死不能。再嘴硬的人,哪怕是个哑巴,这刑罚走不了十道就得吐出真话来。可我倒是知道,所谓的“七十二道刑罚”无非是把你打晕了,然后刑部着人编一份口供,然后狱卒拿着你手指头画个押罢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好用。
武爵似乎并不害怕:“刑部的刑罚再硬,也硬不过我的骨头!”说着,朝后面张明庆那看了一眼。我猜想是这个武爵想把幕后主使的罪名强加给张明庆,因为他这一个眼神做的太假了,在场之上所有人都瞧得清清楚楚。皇上甚至轻声笑了出来。
皇帝轻怕“镇山河”:“张明庆何在。”
“罪臣在。”张明庆往前跪爬了两步,叩头。
“天牢之内死囚无数,怎么就你活下来了?”皇帝微睁二目,“可是你指使的?”
张明庆一听赶忙叩头:“皇上圣明,这绝不是下官所为啊!”皇帝此举也不过是吓唬吓唬这个张明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