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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扬泽表示赞同,“领主是李罗家的二子。”
老太太温婉地笑笑,“他恐怕也是不得已的,当生命已经跟一片土地紧紧连在一起,他除了让它
变得更富饶之外……就剩下替哥哥挖空心思了。”
雷扬泽高高扬起修眉。
“怎么?”老太太目光如水,“意外?不舒服?这对兄弟的手伸得可比所有人想得都长。”
“不,”骑士大人微微眯眼,“我并不曾考虑那么多。”也不过是打小觉得艾利华威心思太重方才借机与他说了两句有的没的。
“哦?”老太太难得诧异地叹了声,上上下下地打量身边高大的男人,仿佛他跟自己,不,是跟自己的丈夫没有了血缘关系一样。“华夫罗兰家的人代代控制欲强,从不愿任何事物脱出掌控——即便是你。孩子,我很惊讶,你现在是完全专注于过自己的小日子,已经不关注这个国家的某些动态了么?”
雷扬泽揉揉眉心,他觉得跟亲近的睿智长辈说话比打仗还累。
“仅仅是不关注政治而已。”
“你除了关注政治,还能关注什么呢。”老太太叹息。
“我可以关注庄稼长势,也可以关注冬天是否酷寒。”雷扬泽淡淡道,平静的面容无峰无谷。“玛丽丝,请不要忘记,我只是个由你们引导出来的意外。”
老太太哑然。
“……你变了,我的孩子。”
“那不正是你们所希望的结果么。”雷扬泽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那里面没有任何一颗是属于他的。
老太太失笑,伸手挽住他手臂。
“好吧,不谈这些糟心的。来说说那位姑娘……”
“……”
“三缄其口?你知道的,我跟你外公多得是办法。”
“你要听什么?”雷扬泽无奈让步。
“不,我现在又不想知道了。”玛丽丝老太眨眼,“总归有一天能跟她好好聊聊的,现在,麻烦
你给我们俩老不死的找张舒适的床躺一躺……”
****
瑞丝回到房间,艾利华威居然已经先行一步去旅馆找她了,阿米德雅也不在,整个卧室里静悄悄的。
疑惑地顿住脚步,瑞丝上下瞥一眼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幔,而莉莉莎其实是很讨厌密闭空间的。
她快步上前撩开帐子,猛一瞠目也顾不得身份便喝道:
“我擦,你搞屁啊!”
只见莉莉莎高高隆起的肚皮边紧贴着个人,赫然是管家婆萝拉。
她仿佛慢一拍般缓缓抬头,目光一如既往地冷漠,搭在腹上犹如枯枝鸡爪似的手很令人心惊胆颤。
“你干嘛?”瑞丝皱眉,斜眼看了看睡姿平静的莉莉莎,知其安全无虞才又盯向老管家婆。
“做确定。”
“啥?”
“确定那是不是大少爷的种。”
瑞丝横眉,一连串诅咒就要溜出口,听得莉莉莎无意识嘤咛一声只好压低声音恨道:
“是不是,你家大少爷自会查证,又没占你的鸟巢,用得着么?”
萝拉低哼,利索地退下床沿重挂起帘幔,而后端着盆冷掉的水出去了。
瑞丝皱眉皱半天,弯腰伸进被单下果然摸到一圈凸起,又掐又捏的居然毫无反应。
年轻的女巫再次竖眉,“死啦你!”
史宾塞眯缝着蒙雾雾的绿豆小眼,探个头便立即缩回去。
“她什么也没干,寡盯着看。”它低低地模糊道。
瑞丝再次摸它一把,就是下手轻了些。“你没事吧?刚刚瞧你脑袋上好像肿了个包。”
“……没事,瞌睡撞到的。”
瑞丝将信将疑,“你这回蜕皮周期是不是太久了些?不舒服的话干脆回金霜森林让法尔尼贡拉大人看看。”
史宾塞闷闷地无声无息,但拒绝之意十分坚定。
明明以往只要提到法尔尼贡拉大人就兴奋的。
瑞丝也不知拿它怎么办才好。
“你等着,一会儿回来再说。”
她叹口气,收拾了些东西匆匆离开。
****
才到门口就听见阿米德雅存心招蜂引蝶的轻笑声。
瑞丝脸一黑……算了,原本也有需要他的地方。
大厅里那一桌极为醒目,左起第一个是对阿米德雅的逗趣没什么表情变化的雷大骑士,然后是面颊肌抽搐的劳尔预备役法师和又在下棋的小面瘫和老色鬼,再便是微蹙眉不知在思考什么的艾利华威,最另一边才是惹来一群少女小姐谈笑风生的阿米德雅。
瑞丝干脆在皮斯克旁边坐下,咕咚灌了一大口水,顺便递出一个蓝色小瓶。
雷扬泽平静接过,他们都清楚是给谁的。
“什么时候用,你懂的。”瑞丝神婆脸道,“反正不是现在。”
雷扬泽收好赃物,“我打算送走,也许在后天。”
“送哪?”瑞丝一呆,连忙叫道:“别、别!……咳咳,那不是你的入门券么?”
“我只是受邀,顺势罢了。”雷大少爷毫无心理压力。
瑞丝抽出两下眼角,“缓两天不行嘛,还没玩够呢。”
雷扬泽看着她似乎停顿了几秒,淡淡道:“拖得太久有害无利。”
闻言瑞丝却是松口气,他这其实就算让步了,便嘿嘿笑:
“反正也不剩多少日子,差别不大。”
他俩打哑谜似的对话并未惹来问询,一桌人又小坐了会儿,各自晃晃悠悠地消磨时光,直等到大厅里稀落无人,店外欢声渐消。
劳尔一脸苦逼地放弃融化瓷杯转而将茶水压成一片几乎现出银白色的薄膜。
他在塑形上真心没啥天分,新学的变质都后来居上了。
瑞丝同样一脸苦逼,原定连自己在内才三人,现在竟多出一倍不止,真累赘。
……雷大蚌要去,她理解并小窃喜。
劳尔要去,她也可以认为是他的精灵给与的直觉性建议。
另外俩小子呢?去干毛线啊?给劳尔当侍卫兼看热闹?
瑞丝丧气地坐上阿米德雅利用职权弄来的小鲁鲁车,全然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总是处在被围观的境地,跟她心情相反的溪山兽欢快地在软椅前咻噜咻噜地打着响鼻。
她长叹,闭眼小憩,等到身边的位置略略一沉便歪倒过去,却给一根手指硬顶了回来。
“……怎么是你?”瑞丝大怒,一巴掌挥掉那根戳在肩头的手指。
“他跟阿米一车。”艾利华威平淡说。
“为啥!”
艾利华威转眼皱眉但认真道:
“阿米跟雷扬泽很多年前就闹翻了,我希望你给他俩一个坐在一处和好的机会。”
瑞丝哀怨地咬手绢,肿木谁嘟要和她抢男轮?
牢骚归牢骚,她倒也没再纠缠不放,想了想一字一句地同艾利华威提点某些注意事项。
****
实际又怎样呢?
雷扬泽静静眺望沉郁的远方,并不受疾速后退的景色影响。
在他旁边坐着看向另一边的阿米德雅,良久两人都未曾有任何交流。
时隔多年,要说计较或是记恨倒也不至于,雷扬泽是无话可说,阿米德雅是心情复杂得不想说。
哪怕是重头再来一次,他俩的选择都不会有一丝改变,结果依旧。
最后一辆车上三个瘦子挤在一块儿,虽然憋屈,但勉强能行。
皮斯克捅捅中间的劳尔笑问:“给讲讲呗,我的消息搜集之魂在熊熊燃烧。”
劳尔不舒服地在狭小的座椅上挪屁股,把可怜的费南整个压在扶手边动弹不得。
“两人年轻时吵了一架,你不理我,我不理你。”
“……我很认真。”
“我看起来就不认真吗……”劳尔撇嘴,“起因是一幅画,别问我是什么,我知道得不比谁多——画是当今国王陛下视若珍宝的重品,少不更事的阿米德雅偷盗了它被巡值的雷扬泽发现,雷扬泽……没有包庇他。”
为何不包庇?因为包庇的后果比伏首更糟糕。
也许,长着桃花眼的少年会死在东躲西藏的路上,而后那幅应该被永远封存于历史之中的画将流落民间,抖开重重腥风血雨。
最重要的是少年没有发现自己抓着金色画框的手枯槁得如同一瞬间失去了水分的枝桠。
雷扬泽不得不在前进与后退之中选择了前进。
阿米德雅独自跪于高厅红毯上,被他的父亲甩了一个又一个巴掌,鼻血染遍衬衣。
阿布列·李罗终究是有私心的,用领地、先王赐予的世袭荣光和趴在仇敌脚下的深深一拜来交换儿子的性命。
老国王笑了,说道:“如此筹码倒也足够沉重,我听说,跟一片土地签订死契的人,除非自杀,否则……”
为从画的诅咒里挣脱出去,李罗父子别无选择。
死,死不瞑目,生,生在囚笼——绝无第三条路。
阿米德雅在他人不明真相的道贺声里孤身前往遥远的封地,雷扬泽没来相送,阿米德雅也不需要他来提醒自己有多愚蠢。
但是他却真想过写封信感谢对方的冷静,他救了他,这点毋庸置喙。
可惜雷扬泽很快便携美私奔而去,他自己又处在改造凯帕的关键时期,两相耽搁,十年弹指一瞬。
到如今,再说什么谢谢似乎有些时过境迁的苍白无力,不如沉默。
****
瑞丝的目的地在约克逊,的某一处小潭水附近。
至于为什么不去星湖,难道她能说那下面除了一大坨害羞的变异水藻外,还有头性格暴躁的眠龙吗?
更何况……
“啥?你说你要干啥?”劳尔掏掏耳朵,眼里三分惊奇,三分嘲笑和四分“你再乱说,再乱说我揍你哦”的暴躁——得说,他把这瑞丝的经典形象学了个十足十,恼得瑞丝用力挤开他,在正东方向插了段足有小腿高的水晶柱,柱体尖端莹蓝中间剔透,柱身上已经斜斜刻好一圈反向的古老祭文。
以此柱为准于水潭边依次又安下无数手指长短的水晶条,一个接一个将水潭圈了起来。
瑞丝拿潭水净过手,用手指虚划出浅浅的泥土印后,方才持着一樽波浪缠卷状的琉璃曲颈瓶汲取一些水来细细倒进先前的指印里。那潭水原本甚是平常,此刻一入印道便咔嚓咔嚓地凝成冰花,把水晶柱,水晶条冻为一体。
许是她做的一切太过于郑重,表情太过于严肃,在场的无不褪去一些轻松,无言地站在不远处仔细看着。
劳尔的表情可谓是没有最呆,只有更呆。大约是他的精灵实在不想他待会迸出某些大不敬的瞎话,默默地解释了什么。
“这、这这、这不是真的……”预备役法师磕巴地后退一大步,嗤嗤嗤地窜到雷扬泽斜后方寻找最佳掩护点。
艾利华威有瑞丝事先灌输的东西打底,并不很惊讶,此刻微微侧首轻声跟弟弟说明。
阿米德雅两眼越睁越大,若非他哥死死盯着,他差点就要吹口哨来着。
瑞丝蹙眉,他立刻自动自发地半弯下腰将土地契约之书缠在当先的水晶柱上。
“好了,”瑞丝绕着检查一遍,见没什么明显的遗漏才道,“我已说过我要召唤的存在很特殊,希望你们不会因一点无知而使我功亏一篑。跟庙宇里供奉的石雕神像不同,它不属于任何国家,任何种族,任何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