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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宋-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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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菁虽然只听到其中一句,但她熟知音律,根据其中的字数、句读和平仄,最先想到并符合的是减字木兰花和采桑子。那先生道:“姑娘学识过人,这是减字木兰花的下阕最后一句。”

    文菁正要问这首词中其余的几句。却是踱步过来一人,脸上的胡须白比黑多,看样子半百左右岁数,一身儒士打扮,拍手笑道:“妙哉妙哉,好一个‘可见明皇虽处死了贵妃,心中定有懊悔之心’的解释!”文菁问道:“难道不是这个意思么?”那儒士道:“这样说倒也不算错,但姑娘可否知道其中真意?”文菁摇摇头,谦逊道:“小女子不知,还望先生明示这首词的前面几句。”

    那儒士一愣,暗道:“原来她只听到这首词的最后一句。”便笑道:“那姑娘请听,本词的前面是这样的‘华清赐浴,宝甃温泉浇腻玉。笑靥开时,一骑红尘献荔枝。明珠乍剖,自擘轻红香满手。’”

    文菁暗自分析:“整首词说的是同一件事,前面几句极力形容杨贵妃之高贵富丽,最后却来一句‘犹瘗当年驿路旁’,形容鲜明的比较,难道又是讽刺不成?错不了,那一句‘一骑红尘献荔枝’用的杜牧之的‘一骑红尘妃子笑’之典,分明说的是红颜误国之史训。自‘安史之乱’以来多少文人对此事津津乐道,不惜笔墨一遍又一遍地冷嘲热讽。”又想起当日自己无缘无故遭到那素不相识之人的讽刺,不免心下黯然。在瞧眼前这位儒士,倒没有当日那人的冰冷神色,也不似那般蛮不讲理,便叹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误国何来怨女子?”

    那人心中暗道:“小姑娘倒是读懂了词中深意,不过何来这般感慨?”又恍然心道:“眼前这位女子当真也是倾国之色,自然会衍生出这样的想法。”便道:“此话怎讲?”文菁道:“明皇对杨玉环一往情深,多少痴情儿女为那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深深感动。只是在那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皇宫多少人为了权力而前赴后继。贵妃的那几个兄弟利用皇亲国戚来治乱天下,玄宗听信小人,才酿大祸。当然要说杨玉环多少也是有错,倘若她能如长孙皇后一般,那将是多少人称颂的神仙眷侣。可至‘安史之乱’,天下人竟将盛唐衰落统统推向一个弱女子,公平么?”

    文菁就事论事,这段话全然是自己读史的感慨,说完时无奈之情已溢于言表。徐晟心道:“难道这人也要来暗讽菁儿不成?”便拉了她要走。

    那儒士心中讶然道:“我们读书真是读糊涂了,何时曾想过女子心中的想法。正如眼前这位明眸善睐的小姑娘一样,容颜本有什么过错,如果不是涉及国事,那更是世人羡慕歌颂的。”

    又听得身后一人高声道:“姑娘说得不错,老朽在此特意致歉!”

    徐晟一看,竟然是那日讽刺文菁之人,更不想留在这儿。那人却道:“两位留步,老夫一向直言,那日对两位多有冒犯。”徐晟心下奇道:“这人真是古怪,那天见了我们恨不得要拿刀杀菁儿,现在居然向我们道歉。”徐晟不知他何意,一时站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人道:“我李纲曾因说话得罪了不少人,两位少侠不要见怪!”文菁转身惊道:“你刚才说你是?”那人道:“在下李纲。姑娘还不肯原谅老夫的出言不逊吗?”旁边的儒士道:“伯纪(李纲的字)兄,你这张嘴能少得罪人么?”李纲道:“这位叫邓肃,表字志宏,与老夫是朋友。若不是刚刚正好经过这儿听了姑娘的一番话,几乎误会了两位。”

    文菁却拉了徐晟敛衽道:“晚辈文菁、徐晟拜见李大人、邓大人。”邓肃摆摆手笑道:“我只是村头老儿一名,可不是什么大人,伯纪才是!”李纲道:“两位为何突然向老夫下拜?”文菁道:“晚辈曾听爹爹提起李大人,爹爹说,做官的要是都如御史李大人,那么天下则太平矣。不知大人为何身在这荒无人烟的琼岛?”李纲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道:“老夫闲居在此已有五年之久了!”

    原来李纲曾上疏天子而引起龙颜不悦,谪监琼州,成了一个有职无权的闲官。他初时被贬至此非常抑郁,后来渐渐心灰意冷,但为人处世变得更加刻薄起来,只跟本地的一些读书人有些交往。

    文菁天真无邪,本能猜到他是被贬至此,只是她不相信这样一个万民拥戴的好官也会流落天边,所以才出言相问。李纲淡然一笑道:“老夫虽然被贬,但从当初误会两位到今日成为忘年交,也不枉在的琼岛五年了,两位是否介意到寒舍共饮两杯水酒?”

    徐晟道:“那晚辈多有打扰了。”

第40章 笑谈夷险路(1)() 
晟、菁二人牵了那出骨墨龙驹,走过一段曲折的幽径,跟着来到李纲简朴的家中。李纲招呼了妻子为两人准备了一点小菜,徐晟道:“给李大人添乱了。”李纲道:“天涯觅知音真乃人生一大幸事,看文姑娘之相必是大家小姐,能够芳驾莅临,使寒舍大大生辉。”文菁道:“李大人刚正不阿,必有一天能大展宏图,区区一陋室算得了什么?大人之邀更是我们莫大荣幸。”

    客套一番,四人坐下,徐晟问道:“晚辈有一事不明,为何当初大人见了文姑娘就”邓肃道:“原来是这样,伯纪兄,这小姑娘有何过错,谁又斗得过你的唇枪舌剑?”文菁带些难为情道:“惭愧,我当初怕李大人不送我们去暹罗,故特意出了威胁那个小孩的下策!”李纲笑道:“我李纲被贬就是因一女子而起,所以当时想也没想,就出言相撞了姑娘。”徐晟奇道:“因一女子而起?”邓肃道:“我原先只是以为伯纪兄借历史之遗训来告诫当今,难道减字木兰花真有所指,而且就是讽刺那位女子?”

    李纲道:“正是!并且此人还是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花魁!”文菁问道:“莫不是汴京李师师?”李纲问道:“姑娘听说过此人?”文菁道:“李师师想来必是貌美无比,当今天子都不顾身份出入青楼,传闻太后曾恼怒责问天子:‘为何放着后宫三千,而着迷于一个青楼女子?’天子答道:‘要说她的与众不同之处,后宫三千与师师站在一起,朕一眼就能挑出她来!’”

    李纲狠狠道:“在下因上疏天子要洁身自好,虽引起皇上不悦,却不至被贬至此;定是那个祸水吹了枕边风才使老夫流落此地!”文菁摇摇头道:“我看未必!李师师人称‘红妆季布’不该是这样小人!”李纲道:“不是她还会是谁?老夫未见过李师师,不过当初第一次见到文姑娘,便认为凭姑娘之貌,必也能做到倾国倾城,所以就不分青红皂白实是惭愧!”他却不知自己确是因刚直在朝中结下不少梁子,很多奸佞之臣都想弹劾他。

    邓肃道:“伯纪兄,你却不知,我也在京师呆过,见得李师师几面。以邓某的了解,可以以人身担保,李师师决不是伯纪兄所说那样的人物!”说罢,将手中的一小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李纲道:“志宏贤弟,我可从未听说你去过京城啊?”邓肃摇头笑道:“当年曾在太学,写了几首劝诫花石纲的歪诗,被屏出学!不提啦,不提啦!”文菁心中一凛:“我曾听说爹爹说过花石纲,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这李、邓二人却都是敢于说真话的正直之士。”

    邓肃说到不愉快的事,李纲也不好多问了。一时间,四人沉默了下来。

    三杯酒下肚,李纲慷慨激昂道:“皇恩浩荡!老夫愿再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觉潸然涕下。接着又喃喃自语:“‘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屈子雄文,其中有深意存焉,唯逐臣能体察之!”他一唱三叹,涕洒滂沱,一颗忠君爱国之心自然流露于表,绝无半点造作之情。李纲的妻子在一旁道:“先是贬至南剑州,心中愤懑,再上书无用,反而又贬至这里,自此他说毫不在乎,却每天都在叹息,五年了!”抱着一叠纸过来,说道:“这些是他五年来的一些愤懑之言,今天拿出来也不怕几位笑话。”

    李纲道:“我大宋从李后主手中得到南唐土地,本应以此为戒,天子却处处以后主自喻,悲哉哀哉!朝中大臣都居安以求自保,大宋岂能不弱?”

    当下李纲将心中的郁闷一抒而尽,邓肃自是不住地给他加酒,双双醉倒。晟、菁二人翻了一下李纲的诗词文章,又看到他们二人酩酊的样子,亦深深地感动。

    待到晌午,二人向李纲告辞离去,因李纲一番倾诉,徐晟有些闷闷不乐,文菁道:“晟哥哥,有甚么不开心的?”徐晟道:“为何自古以来都是忠臣受挤?”文菁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等到到了京师,我们去问问那李师师不就得了;刚刚不是还有邓学士的话为证么,说不定还能让她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呢!”

    徐晟欲到旁边集市上再买一匹马。文菁道:“晟哥哥,买帷帽和纱巾让我戴着吧。”徐晟想了想,怕是她因为容貌出众而引起过多人的注意,便问道:“菁儿,你以前行走江湖时都是女扮男装的?”文菁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不是啦,我们去暹罗时经过江南,人较多的地方,我都是躲在轿中。这番去京师,又进入江南一带,明教的人多了起来,岂不有可能被认出来,把我‘抓’回去了?”徐晟叹了口气,却是依着她的话做了。

    两人扣辔向北,缓缓而行。

第41章 笑谈夷险路(2)() 
一连几日,晟、菁二人遇山绕路,遇水搭船,昼行夜宿。这一日,已到岭南地面,晌午时刻,进了路旁一座酒店。

    酒店座落在林边的空地上,前面一小片绿莹莹的草地,一条山泉绕了小店四分之三的周身,往岭下而去。溪岭两岸,生长着一簇簇各种不知名的野花。二人下马步入店中。

    酒家很小,布局也很简单,疏疏落落地坐着五六个人,靠窗户已经坐了两个白衣女子,看上去上首的一个二十出头,下首的那个却不及二八,身上都配着长剑。

    不一会儿,两名男子进入店中,一进来,就大声嚷道:“快给爷爷备最好的酒菜!”徐晟看时,一个汉子满脸横肉,似是凶神恶煞一般;另一人却是个二十多岁的后生,身配一把弯刀。那大汉对那后生小声道:“公子却意外收获了两个美貌的雌儿。”

    由于徐、文二人靠窗而坐,那二人已在外面瞧出文菁的身形是个女子,无奈戴着帷帽,又以纱巾遮面,是以无法探明她的容貌,进了店里,却发现了两个白衣女子。

    尽管他已尽量小声,但由于粗声粗气的缘故,已被徐晟听见,徐晟皱了皱眉,心想那两人都不是甚么善良之辈。

    徐晟道:“小二,上菜!”店小二大叫一声:“来了——”徐晟简单点了几个菜,正要酒时,文菁轻声道:“晟哥哥,你不要喝酒,好么?”她说这话时声音格外小,要是徐晟不在她身旁,根本就听不清。

    徐晟自小都是喝酒习惯,一时不解道:“为何?”文菁小声道:“晟哥哥,你若是习惯就算了。”徐晟道:“你叫我不喝,我便不喝了吧。”文菁道:“我自小对酒敏感,最多只能喝得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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