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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影,剑光,江韶云的白衣圣使们死灰复燃。随着木叶的青蛇剑所指,原本四散掩藏各处的白衣圣使此刻如潮水般涌向长河边——虎崖口。不多久,那队伍已是浩浩荡荡。木叶的嘴角一扬,眼中燃出了熊熊战火。
却见长河边突然间烈焰熊熊,把木叶的脸映出惨白一片。
怎么?白衣人面面相觑,纷纷向那火起处飞奔而去。
“不,晚了。”木叶定定地站在这被火舌吞噬的废墟前,恨恨地握着剑柄。
穿过小径,高耸的绝壁背后,那只是个废弃的港湾,人迹罕至。却在草叶藤萝的掩盖下,暗暗停着数艘大船。而现在,只在浓烈的桐油气味里,见到风助火势,浓烟冲天。救已是来不及了。火舌狂卷,把木叶所有的希望都焚烧成了灰烬。
去碧莲洲?对楚涛造成威胁?呵呵,他自嘲一声,没有船,这是个笑话。满目的阴鸷,不知该投向哪里。为什么会起火?他看到了零零散散倒伏在大船残迹周围的几具尸首,还有暗红的血。留守的白衣圣使,无一不死于利剑贯心!
他仰天狂笑,笑声震得涛声四起,磅礴翻滚。
“木堂主……何故?”众人不解。
木叶背对着长河,向着队伍的后方一声咆哮:“谢君和,滚出来!”
众人恍然:如果楚涛摆平了长河两岸的烽火台就安然坐在碧莲洲不动,根本不把白衣圣使们放在眼里,那么这里的事只能是谢君和干的。没有哪个家伙行事能让楚涛放心到这样的地步。
木叶再次喊道:“谢君和!你有种做就没种认吗?”
忽听得轻微的脚步声,从火场里向外传递。木叶心惊,返身举剑直指。果然,一道黑影,从烈火的背后缓缓走出来,眼中含着犀利的笑:“老子就在你面前,你眼神不好使么?”
木叶怒得双眉颤动不止,拳头正咯咯作响。
谢君和戏谑地摆弄着手中一片绿叶,翻来覆去瞧了又瞧:“叶哨就是你召唤这群混蛋的方式?别以为只有你会吹!老子玩这东西的时候,你还满地爬呢!”只见绿叶向口中随随便便一含,突然吹出一曲凄凄惨惨的歌——什么调子?丧歌?!没错,南岸人入葬时才会吹响的调子,此刻在火魔的狂舞中呜咽作响,还带着点调侃人的油滑。
一一七 虎崖折戟(二)()
“杀!”气疯了的木叶一挥手,青蛇剑直冲着他而去。白衣圣使们的刀剑也纷纷向他的方向飞扬。
却听得白衣圣使的身后,轰然一声巨响。巨石从虎崖口的上空接连不断地崩落,霎时间把谷口狭窄的通道封得严严实实。凄怨的叶哨声中,燃着火的箭镞凌空而降。如漫天流星划过,带来死亡的梦魇。
箭镞接地,立即点燃了满地的桐油。“刺啦”一声,把虎崖下的浅滩与深港裹挟进了火魔的殿堂。炽热如熔岩,哀嚎声凄厉而绝望,慌不择路者甚众,烧死者溺死者踩踏而死者不计其数。长河的整个背景,刹那间被染成鲜红。白衣圣使的白色身影,有如炼狱中受尽苦难的厉鬼。
谢君和站在唯一不曾过火的一片高地上,幽幽地,继续为他的敌人吹奏着愈来愈响的丧歌,烈火将他的轮廓逼仄得格外冷漠。
木叶一边下达着撤退的命令,一边返身向着谢君和而去。就算失败了也不能饶过这黑衣的恶魔!
然而当白衣圣使四散逃窜的时候,更响亮的杀声从左右两边包夹而来。是南岸的游侠,排着齐整的阵势,向白衣圣使们杀气腾腾逼来。随着谢君和叶哨声愈来愈响,节奏飞转,那喊杀声也逐渐气势震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年江韶云在烽火岭中的所作所为,不过如此罢了。此刻,暴露了藏身之地的白衣圣使们毫无优势可言,唯有殊死一搏。
谢君和什么时候成了这些人的指挥者?木叶始终没有想通这个问题。即便有紫玉令,这些人竟肯听命于一个痞子吗?
青蛇剑逼近谢君和的瞬间,突然青灰色光芒跃动不止,从剑尖激荡出纵横的剑气,如狼似虎,如瀑布般倾泻而出,横扫一切。
“梨花剑,化骨柔!”谢君和清楚地认了出来。残剑一点地,他飞跃向白衣圣使们的后方,终是有了一道挡箭牌。落地之时,那剑气也追随而至,忽见眼前激起一阵血涛,是那挡在剑前的人们血流不止——不管是哪一方,哪怕是木叶自己阵营的人,也随之灰飞烟灭。适才还活着的身影,此刻突然抽搐之中倒伏入了长河涌起的潮水里,浪涛一卷,唯见殷红一朵朵散开在河面而已。
火暂歇,刹那间幸存的白衣圣使们开始向四周疯狂反扑,道道阴冷的光如狂风刮过,破空划出交错的血痕。梨花剑的威力犹在——这些在江湖各处肆意残杀义士的魔影在生死的边缘迸发出更大的能量。
一场惨烈的混战。一河血涛,浮尸恐怖。
谢君和点选的人,个个是楚家武师精英中的精英,只是,人数较木叶所集结的白衣圣使,不免捉襟见肘。楚涛的吩咐,见紫玉令如见掌门。于是这些人明知生死悬一线,仍义无反顾。他们一个个向木叶所在的方向扑去。
青铜色的阔剑飞斫,撕开白衣圣使们的阵列。林剑升,是楚涛最信任的镖师,以往最难走的烽火岭之行也没有忘记带上他。那阔剑席卷而过的青锋铮铮地震开了一片寒光,却在更猛烈的剑气之中骤然间碎成齑粉。
一一八 虎崖折戟(三)()
谢君和听得撕心裂肺一声怒吼,只见地动山摇似的旋风里,一股股杀人的剑气穿透了林剑升厚实的身板,一袭青衣,已被数个血洞浸染,却不曾退却半步。那张带血的脸在倒下的时刻回转来,向着谢君和,深深一望。
细软的双剑如蝶舞,楚一凡,深得逐羽剑之精髓,飞步踏浪之术未必在楚涛之下。当汹涌的剑气横扫而来之时,唯见他纵身而起,腾跃如鹰,俯冲而下,如那贯日的虹。朵朵剑云闪耀,奔向成片的白影,为谢君和解脱开窒息的围困。
却在瞬间,他的剑立刻被卷入了漩涡。只听得“叮叮叮叮”数声,他的剑刃上已留下数道缺口,剑速随之骤降。一道道剑光横七竖八地蔓延了他的身躯,激起一片片血光。再好的轻功,也躲不过密如网的梨花剑阵。谢君和眼睁睁看着他艰难地奔突到自己的身边,削出一条血路,却连同破碎的剑一起,伏地沃血。
重锤挥舞,如排山倒海,每一次撞击,都如一场地震。铁锤张的臂力在南岸首屈一指,然而此刻,面对着潮水一样汹汹然的梨花剑阵,也不由得两腿发软。牛二,长刀所向,摧枯拉朽。片片白色凋残如映血的梨花。然而,面对着越围越多的白衣圣使,到底力不从心。
还有只有十九岁的小柯,还有更多无甚声名的血肉之躯,南岸从不缺勇士,然而当勇士们遇到了如此蛮横嚣张的剑,迎接他们的,只有一场覆灭而已。他们,尽皆是满身伤痕了。
一个个鲜活的影子陷在剑光里,被吞噬,一颗颗热切的心随着沸腾的血流尽而冰冷。昨夜,谢君和曾当着这些人的面戏谑:待战后,与所有人痛饮,让那小气得不舍得喝酒的楚掌门不但要破费,还得为他们斟酒。敢开楚涛玩笑的也就这一个痞子,大家哄堂大笑之余,谁都没敢把他说的当真话,但是谁都知道谢君和这回认认真真发了个誓。
面对生死的时候,谁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曲意逢迎上。
但是,有太多人似乎等不到誓言的兑现了……
“谢君和,大不了鱼死网破!”木叶的青蛇剑再一次卷起狂澜,雪亮的剑锋如漫天梨花映照着天空,又如密密匝匝的冰箭从天而降。这是一群不要命的狂徒。
“掂量掂量自己,说不定鱼死了,网还没破。”谢君和冷笑着一纵身,那残剑已铿铿然横扫而去。在他的心头,一个苍老而神秘的声音一闪而过:“无根无尘,从屈就伸。气随心沉,流转乾坤,定如磐石,动似疾风。大道正心,天人合一。”
心底突然敞亮,他懂得了楚涛的难处,作为一个首领,必然艰难。脑海中已无他念——他必须胜,就像在北岸面对赵海骏时一样,为了让他身边的人活下去。一切的叫嚣都已不入他的耳。仇怨与愤慨渐渐淡了下去。渐渐地,他只看得到木叶,和自己手中带着伤痕的残剑。
一一九 虎崖折戟(四)()
心已沉寂,于是当青蛇剑激荡出如梨花凋落般飞扬散乱的剑光时,只发出叮叮当当地金属响——每一剑都只是击打在残剑的剑刃上而已。木叶忿然,那似剑非剑的力量再度凝聚在青蛇剑的尖端。然而残剑陡然升腾起的杀意如狼似虎,逼得木叶不得不收势防守,半点反击的机会都不存。青蛇剑无论如何幻化,都不再能迷了他的双目。
火光的映照之下,灼灼华光在他的周身闪亮。灿烂,与血色相映。
三招过后,震惊的换做了木叶——那张女子般秀美的脸,如今正如毒蛇吐着信子般阴森地瞪着眼。冷笑一声,青蛇剑一抬,细细地缠络在残剑的锋芒之上,越勒越紧。眼见着残剑有脱手之险,骤然残剑锋芒一敛,谢君和居然轻巧地抽身而出!
突然间空了,找不着支点的青蛇剑一时间失了控地飘忽不止,抖出一片青色的雾。却在这青色的雾中,如雷似电地,铿铿然连续数声脆响,震得木叶的手颤抖不止。谢君和凌厉的黑正带着嚣张而刻薄的笑。
再继续,剑声已被更大的声浪盖过,残剑一路俯冲,遍地尘土被击打得犹如一场沙暴,在土地上切割出一道道破损的裂痕。那剑气隆隆炸开,一道紧逼一道,压向木叶的左膀右臂。木叶惊惶之中接连倒退,左躲右闪,在沙地上留下了数十步长的拖痕,一直被逼到岩壁下的死角。残剑的剑气,将那岩壁击打得碎石滚落,轰然作响。
谢君和正欲一击重创,忽然十数道白影径直窜入他与木叶的夹缝中,组成了人墙,将他们生生隔开。
停顿之间,木叶细细端详自己的剑,暗吸一口冷气,这剑身竟已被划出了道道浅痕。这是从没有过的事。“呵,长进不少,”木叶横眉一声冷笑,“楚涛终于想起要让他的狗学点儿本事了?”
谢君和竟未动,他已看破了木叶欲待他出剑之时反击的打算。
忽然间青蛇剑的尖端,剑气又起。又是化骨柔吗?谢君和仰身一躲,却只有轻描淡写一阵雾气掠过他的眼前。当谢君和的剑锋再起,只击倒了十数个挡路的白衣圣使。再找木叶的身影,早已遁去了。
而后便是残酷的杀戮,以及白衣圣使的四散而逃。
谢君和从不怕死——一个人,连生死都无所畏惧,还有什么不敢的?没有一柄剑、一个人能阻挡他的前进。他不需要躲闪,只需要进攻——在别人的剑近他的身之前,残剑已果决地取了对手性命,这便足够了。一柄剑,没了章法的羁绊,没了生死之念的牵挂,自能击打出喷薄的剑气,十步之内,不留活口。
残剑便是凭着那疾风般的剑气一路扫荡,天地也因之而动摇。
曾与之相伴的取笑过他的游侠,此刻深深地被震撼。他们庆幸有这样一种无惧生死的勇气,与他们并肩而战。如此,便再没有败的理由。
当东方的天空透亮出绚烂的曙光,西方的天空终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