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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
忽听一声惊呼从首座而起,是冷英华不可置信的喊叫。众人随即尽皆伸长了脖子:惊见他松开了缰绳,双手一撑,脚尖一点马背轻跃而出。
所有人为之起立,屏息凝神。
那骑手的胳膊伸向旗杆的瞬间,另一只强有力的手已抢在他之前握紧了标杆。
一道漂亮的回旋,掠过空中,如滑翔的雁,又似蜻蜓点水,把标旗从骑手的手边夺走,稳稳地落在马背上,飞驰向终点。
马背上的楚涛,挥舞着锦旗,一路驰骋,赢了满场的喝彩。
老马骄傲含泪,嘶鸣不止。仿佛回到了大漠决胜的时光。它仍是最强的,永远都是。
她轻抚飞扬的长发,迎着风,笑靥如花,却不知为什么,泪水肆意流淌。
四十二 不得于飞(下)()
冷凤仪斜倚回廊,抹不去的泪痕在月下闪着莹莹的光。睁开眼,眼前只是一片寂静的虚无。怕回想这样的交锋,却又总是逃不脱地记起。“哥,对不起,我赢不了他……”可是对于齐爷来说,“赢不了”意味着什么?她深深清楚。
“合作吧,哥。只有这一条路,劝齐爷与楚家合作。”
兄长的笑声带着刺入骨髓的冰冷:“那小子教你这么说的?”
“哥!合作,于三方皆有利。若如此交锋一路败绩,你真的以为齐家和冷家还能一直如故交?”话音落,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妆镜前,泪痕阑珊,兄长青灰绷直的脸上只看得到切齿的愤怒——冷英华绝不是个容易动怒的人。她已触及了兄长的底线。
“凤仪,你得知道,齐家和冷家唇齿相依。”
她记住了,直到现在。于是,她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似乎还能听见回荡在园中的笑语,似乎还能听见井台边的脚步,似乎还能听见凉亭里棋盘上簌簌作响的棋子声,似乎还听得见更漏彻夜嘀嗒。但这一切都已不值得留恋了。更何况,她不想做扑火的飞蛾。
黑石崖上,楚涛猛然止住了她的弦。她不敢抬头,怕一旦触及他少有的犀利。
楚涛慢慢撤回手,转身面向奔腾着的长河:“凤仪,即便怨我,也不必拿琴出气。”
“楚掌门赢得漂亮!”她忽然抬高了声音,“论威望,你一呼百应。论武艺,你横扫对手。论生意场上,齐爷即便财大气粗,也争不过你。兄长昨夜收到齐爷的信,或是三日内取你性命,或是三日后他提头去见齐爷。这大概是你最想看到的一幕,你赢了。”
“冷兄……是个义气人。”平直的语调,却分外冷漠,“他本已占了上风。若够狠,加之齐爷支持,我断然没有活路。南岸蒋爷数次邀约他联手切断航道。水贼肆虐,杀人越货,实是司空见惯的事。要不了几次,逐羽剑派必然威信扫地。但他迟迟没有回应,却给了我清理对手最好的借口。”
“听着自己的兄长如何被整垮,实在很有趣!”
楚涛没有理会她的怒火,兀自坐到自己的琴前,撩拨出一曲“凤求凰”。却已不是原调。清脆优雅的琴音里,夹杂了难以言说的悲凉。
“窈窕佳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她当下愣在了原地,涨红了脸,直到乐曲止在一个极沉郁的音上。
“转告冷兄,他若愿留下,齐爷能给他的,我加倍馈赠。对不起,凤仪。”
“不得于飞”,这竟是他们的宿命?她知道,她必须离开了。
然而在她收拾着东西的时候,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楚涛不顾一切地推门撞进了她的闺房。向来洒脱的他脸色苍白,满目哀愁,额角鬓发也散乱了些许。身后紧紧跟着一大群人。谢君和最先跟上来拽住他,却被他奋力顶了一肘,退出好几步,把冷家的侍卫们惊得不敢擅动,挤挤挨挨站了满院。冷英华最后跟来,铁青着脸,已出离了愤怒。
四目相对,她说不出话。
楚涛的声音凄凄地冷:“不能留下?”
“是。”
“不能延期?”
“是。”
“出于自愿,非他人所逼?”
“是。”
“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楚掌门,你以为你改变得了什么?别总自以为是!”
“我不喜欢被人嘲笑。”楚涛笑得很委屈,随即转身对冷英华说,“抱歉冷兄,我今天非常失礼,不过你一定理解虽为一派之首却留不住自己喜欢的女人时的心情。”他用了“喜欢”两个字,深深叩击着凤仪的心弦。
冷英华极力克制着,平静地言道:“小妹与齐家大公子早有婚约在先,实在不堪与楚掌门的风流倜傥般配,恕冷家高攀不起。想必楚掌门这等身份气节断不会棒打鸳鸯。请楚掌门高抬贵手,放小妹北归。此次小妹私自南来,为兄已有过失。掌门若有不满,英华一身承担。”
楚涛的语音沉静苍凉:“我没说她不能走。也不会为难你。”他转向她,“若你亲口告诉我:楚涛自以为是令人生恨,你甘愿嫁入齐家,永不后悔,我立刻吩咐人准备车马船队送你上船。但只要你愿意留下,我立刻派人把冷家人全接来这里,剩下的一切后果,天翻地覆也好,天塌地陷也罢,我来承担。”
“这不是闹着玩!”谢君和大吼。他的决定会吓到多少江湖人,简直无法预料。
冷英华又一次拱手作揖:“楚掌门三思。”
“我不信齐家能把这里踏平。至于南岸,若有人敢聒噪半句,我知道怎么让他们闭嘴。最坏的后果,大不了,这掌门谁爱做谁做去!凤仪,我只等你开口。”
她抬眼一笑,摇了摇头,从嘴里蹦出极低沉的几个音:“出去!”
楚涛盯着她半晌都没有回过神,直到她再次重申:“出去!”他微皱了皱眉,随后,一言不发,一个手势也没有地转身退了出去。他的步伐特别快,一瞬间的功夫,已经离开了她的视线。冷英华重重叹息了一声,为妹妹擦去眼泪:“齐楚两家,我们谁都开罪不起,委屈你了,凤仪……”
她和楚涛的最后一次对话,就这样匆匆收场。一场随时都要席卷江湖的轩然大波最终居然悄无声息地落幕。一切都结束了,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不到三个月,楚涛娶了史家千金薇兰为妻。那一日南岸灯火通明。江湖人彻夜狂欢。有人赠给楚涛一个“忘情公子”的头衔,他笑而领受。
又是风静静地吹,又是清冷月色,又是独自漫步在空荡荡的庭院,她知道,他不会来。形单影只,空中飞过离群的雁,满院孤高的梅花落了一地的花瓣,如同一张银色的地毯,枝杈正倔强伸展,似要撑起整片天空。然而楚涛不会来了。黑夜中檐下的红灯笼明明灭灭,如同她永远没有结果的等待。也许他早已忘了吧,然而无论铭记还是遗忘都毫无意义。
只剩了每个寒夜里,撞进梦境的一缕幽香。
一道白影不合时宜地划过庭院上空。轻捷傲然的身姿,似故意要挑起她注意的嚣张,停留在檐角霎时,又从容隐去在重檐背后。她警觉地大喝:“谁?”
四十三 潜龙囚渊(上)()
黄昏。齐府的高塔。
冷英华面向着南方凭栏远眺。身后是齐家的一干随从。西边的落日把世界映得红透,可在他这个位置至多看得见花园的全景和远处高高的城墙被深埋在红色之中而已。其实他的视线早就越过这些事物,直指天边。他的心也远远飞了去。
“冷大侠,时候不早了,回屋吧。”其中一人劝,“齐爷晚些时候还约了您下棋。”
他半天没吱声,只等余晖撒尽,天地昏暗,才返身下了高塔。到最底层,心里猛一沉:齐爷竟笑脸盈盈地在塔下等他,一见面就说:“还不放心你那妹子?”
“不敢。齐爷有什么吩咐?”
齐爷“呵呵”拍了拍他的肩:“哪里说得上‘吩咐’?英华,一家人还客气些什么?楚涛这小子开了条件,碧莲洲。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果然,他意在烽火岭。真要是给了他,就算是十个唐耀也招架不住这夹击之势。到时我们再想插手南岸,绝无可能。他若想要一鼓作气染指北岸,不过举手之劳。当年齐爷您不正为此才趁楚家自顾不暇之际先取此地?”
齐爷点头认可:“只是如今主动权不在我手,怕是留不得这地方了。”
“凤仪心高气傲,却未必周旋得过他——以楚涛的为人,接回齐大少容易,然碧莲洲早晚一战。好在楚涛不会轻易翻脸。对他来说,一旦开战,就从优势转成劣势。不如,我们暂退一步?”齐爷的脸当即就绿了,双眉犀利地倒勾着,两眼烧火一般迸射出愤怒的光,嘴唇紧闭,喉结微微颤动。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冷英华的眼睛,等待冷英华垂下头来。
“这可不是什么妙招!”沈雁飞突然加入其中,“齐爷,到了鹰嘴里的肥肉,还可能要回来?”
齐爷瞟一眼雁飞,淡笑:“说说。”
“备战吧,齐爷。以我对他的了解,不管我们如何让步,碧莲洲他都不会松口。除非,南岸出了什么岔子,让他自顾不暇。”
“南岸?能出什么岔子?”
沈雁飞欲言又止,似胸有成竹地笑。
“南岸最大的岔子,不就是江韶云吗?”洪亮有力的声音从庭院一角传来,秦石踏着从容的步伐向齐爷打了个招呼,“只是倘若等江韶云风生水起,北岸也没多少可以插手的机会了。楚涛剑指烽火岭,正是冲着他去的。我们都能看出来,江韶云不可能不防备。如果要插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齐爷若不舍碧莲洲,大可与楚掌门交涉拖延,接回齐大少后在碧莲洲给他迎头痛击。父亲若再派人伪作梨花剑重出江湖,煽风点火,大事可成。”
齐爷朗声大笑,直夸赞秦石考虑周全,随即鹰隼一样的目光扫过冷英华,让他不寒而栗。
“冷兄所言暂退一步,大约也是类似的意思吧!”秦石笑着打圆场。
“齐爷,碧莲洲四面环水,只要咬住北岸与之水路的联系,守住那唯一的渡口,楚涛断然是不敢强攻的!”沈雁飞忽然着急起来,加快了语速匆匆道来,“何况那易守难攻之地,即便他强攻也不占任何优势。我们何必借助外人之力?”
秦石莫名听出几分敌意,尴尬不已。
“雁飞何必多虑?我早已有了对策。”齐爷没有再回转头,拍着秦石的肩膀,招呼着沈雁飞,向大堂的方向而去。火一样的大红灯笼妆点着一府的喜庆,丝竹管弦莺歌燕舞夹杂着觥筹交错的嬉笑声。齐府大宴。是齐爷在宴请秦家父子。
冷英华尴尬地立在原地片刻,便回了自己的厢房。
打开窗,隔墙的一片欢愉无论如何走不进墙内来。屋里只有灰灰惨惨的土墙一面,薄薄硬硬的孤衾一床,明明灭灭的残灯一盏,干干净净的空桌一张,还有一个遭际堪忧的冷落人。
他本该是齐家座上最负盛名的幕僚,然而三年前他在南岸被楚涛整得大败而归,齐爷虽没要他的人头,却极少再将要事托付。
如此处境,只怕多半还是看在冷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