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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气!君和顿悟:沈雁飞居然收拢着残剑的气场!他的功力啥时提到了这般高度?这小子真把江韶云当亲爹了,连这些奇诡功夫也学得来!
好好谈谈,沈雁飞摆出和颜悦色的模样:“我这妹子是调皮了些。把她来北岸的行踪告诉我,或者让出一条道,或许我能替你美言几句?”
“做梦!”
“还是你打算领教铁尘诀的厉害?”沈雁飞的声音骤然低沉。银叶枪忽变为起式,枪端的寒光在夜色下熠熠生辉。
君和傲然立着,残剑拄地,双眼杀气喷薄。“无论铁尘诀有多厉害,你休想过去。”
不知哪里飘来一片黑云,掩藏起清朗的圆月,天地深深地一暗,巷子深处雪海与嫣红的娇小身躯就彻底不见了。此处地形过于复杂,哪个方向上消失的也难以判断。
上天助我。谢君和从来没有如此虔诚地感谢过上苍。
沈雁飞可不是千里眼。
他只会急红了眼,举枪直向谢君和逼过去。
打不赢还不能撤吗?老子不知等了你多少天,还不让人玩儿两手活动活动筋骨?君和心下盘算着,回掷过去一声冷哼,投身向塔顶的大风中去。风鼓动着他的黑色锦袍,就好似掠空的黑鹰。身后的长枪却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银龙。
夜色中的街巷,一场追逐的好戏开锣。
跟我玩轻功?楚涛都没这胆子!沈雁飞枪尖的气浪已然追索而去。轰然地,击打在君和身旁的石墙。但是君和一撤身已闪出了十步外,漾着杀意嘲笑沈雁飞。沈雁飞如何忍得这般挑衅,更荡出一枪金蛇狂舞,向他缠绕。
残剑一阵乱响,剑刃上火花四溅。但那枪尖终是近他身不得。谢君和且战且退,沈雁飞锲而不舍。真不知已离他们相遇的地方多远。眼看着谢君和已退入了死胡同,雁飞心中得意万分,汇集全身的力量于枪尖,一招惊云遮月,奔着黑色身影扫荡过去。
硁硁然如裂响,一股极强的寒气扑面袭来,耳畔只听得鼓膜震痛的嗡嗡声。刚才自己使出的力道也似被顶了回来,枪尖猛然撞上了坚硬的墙,整个枪杆都剧烈地一震。
他即刻运气调息,屏蔽了周遭所有的进攻。铁尘诀再现,骤然间那股冲撞而来的寒气受了巨大的阻挠,飞弹向四周。好像整个巷子都被这团力量所冰封似的,尘灰弥漫,寒雾朦胧,时不时地瓦砾零落淅沥作响。
沈雁飞安然无恙地执枪而立,嘴角勾起的犀利线条却突然耷拉下来。
三面高墙的合围下,与他纠缠不清的那道黑影突然不见了。静夜里,一段悠长的叶哨从渺远的地方飘飘荡荡而来,不知所起不知所终,悲切似泣。这是血鬼堂集结的讯号:殇曲一出,杀伐必现。雁飞的心底生出一层寒云:好个谢君和,打不过就想讨救兵?还真把自己当做血鬼堂老大了?
他立刻小心谨慎起来,循着哨声的方向,迅疾地窜上墙头俯瞰,巡视每一个可能的暗处,每一点没有藏住的锋芒。可是什么也没有,哨音却突然不可闻。抬头看脚下:前面是个大院子——各色乞丐杂居,要说臭气熏天也不为过。横七竖八满地的人守着自己身下的席——大概是他们各自唯一的财产。似乎刚才的惊天打斗没有掀起这里的一丝尘埃。也罢,都是些半死的家伙!沈雁飞嗤之以鼻地从围墙上缘穿行而过。
下边突然抛过来一阵特别锐利的眼神。雁飞蓦地止步,陋巷棚屋?这不是谢君和曾经住了多少年的地方?这家伙竟然把他往这儿带,居心何在!莫非是要算计他!雁飞飞身落在此人跟前,长枪横劈过去架在此人的脖子下。
“臭叫花子!”
那个人却是一动不动压着斗笠哑然斜坐,双目半阖,连抬个头都不愿意,就像从来没有见过刀剑,生死也与他无关。这副皮囊裹在褴褛的灰布衣里,酝酿着难言的臭。模糊的夜色笼住了此人的长相,只知是张阔脸。
一个乞丐?
不,一个处变不惊的乞丐?有这样的乞丐?
“岂有此理?”雁飞大怒,狠狠一脚踢去,那人却是不中用,软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滚,一个翻身好像刚睡醒地伸了个懒腰,揉起惺忪的眼睛。“看着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没料想是团草包!”这呆愣的模样哪里是血鬼堂的?雁飞暗暗冷笑着端起架子道:“方才见没见个黑衣的往这边过?”
那乞丐慵懒地抬手一指,大致向着院外的东边,然而东边只能看见冷飕飕的夜空,连颗星星也见不着。
雁飞横他一眼,嘀咕道:“还算识趣。”顺手从袖底掷出三枚铜板,飞步往东追去。
乞丐的脚跟前叮当响成一片。他在沈雁飞的身后悄悄伸了个懒腰,眼角挑出诡异的笑容。他仍是斜坐着,默默地用食指叩击着石板地面,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击打着神秘的节奏。
片刻过后,东边的天空仿佛风雷震怒,一阵刀剑争鸣喊杀四起,把寂静中的棚屋撼得地动山摇。
“又来,还让不让人睡了?”另一个角落的粗声响起,那家伙翻了个身,把破布包袱蒙了头,继续稀里糊涂地睡过去。大院里的乞丐们多半如他,仍是自顾自地躺着,任他天崩地裂。反正没人来顾他们的死活。
片刻,黑夜又重归寂静,静得可以听见石头缝里的虫鸣。
院门又一次吱呀开启,一个矮小的黑影闯进来。谢君和突然从回廊的梁架上跃身而下,翻到他面前。
矮个子拱手低声道:“跑了。不是他的对手。”
君和冷哼一声:“秦爷白养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回去好好练练这身筋骨!不然迟早让人一窝端了。”
矮个子连头都不敢抬,领命而去。
君和回头看了看刚才指路的乞丐,依然在原地闭目打着盹。心想幸而这家伙仗义相助,引沈雁飞往那个方向去,使得沈入了早先布下的局,借着训练血鬼堂的小崽子们,给了他个教训。不然这一晚真不知要纠缠到何时。遂往他脚下扔了块碎银:“谢了!”抬脚开步往外去。
“你姓谢,我可不姓谢!”粗阔的声音如洪钟,带着深重的积怨。
谢君和凛然回头。“你怎知我姓谢?”此处还有谁是他的旧相识?就连莫扬都已经不在了!此人莫不是隐于乞丐中的高手?他重新审视这乞丐,却仍只见破斗笠和粗布烂衫。一身的土灰肮脏不堪。只是他的身形雄阔得可疑。这让他微微想起一个人来。
但是怎么可能?那个人不可能帮他,更不可能如此混迹于市。
那乞丐已收了碎银,微微抬头,斜眼瞟他。“血鬼堂谁不知道?拿秦爷的人干私活,胆子可真不小!”
如同被一斧头砸中似的,谢君和差点抽剑而出:分明认识这目光里的粗野和凶顽!只是上一次的相见,他还是一身锦衣前呼后拥,嬉笑怒骂,极尽享受之能事,一天不挥霍就活不下去,北岸谁做了乞丐也轮不到此人。
可是这声音里的力度,只能是那齐家大少齐恒!他怎么竟来到此处,还是乞丐扮相?他那对耍惯了的板斧呢?
齐恒似乎发现了被识破,突然一骨碌起身,跛着腿向院外去,一脚高一脚低的,却还带着横冲直撞的劲头。
谢君和紧紧相随,直到无人处,才喝住他:“别躲了,齐恒!”
“什么齐不齐横不横的?咱只管吃饱喝足。谢爷莫要挡路。”
君和当即冷声嘲讽起来:“呵,堂堂齐大少也有今天?当日威风八面的套头呢?你在南岸耍横时楚涛留你三分颜面,看来这些个颜面都是白给!”
“不许提楚涛!”迎面铁拳挥舞而来。君和一闪身,咚地,那一拳结结实实在土墙上砸出个深坑。拳头后面笨重的身躯也差点砸上去。
君和单手拖住他的后领一甩,他就从这面墙摔向了对面的土墙。一时间轰然作响尘雾弥漫。君和在土灰飞扬里一抖袍子。“呵,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继续装,不会这套就别逞能耐!”
而他已不见了刚才的气冲霄汉,低头用斗笠遮着面目,在谢君和的注视下只苦于找不到条地缝。“你便笑吧,”他恶狠狠地诅咒道,“老子迟早剁了那姓楚的!他,还有沈雁飞,杀我门人,不共戴天!”
君和只管哼笑:“他在黑石崖,你倒是去呀!”
四三八 孤客难渡(三)()
君和只管哼笑:“他在黑石崖,你倒是去呀!”
齐恒彻底瘪了。
君和还嫌不够:“楚涛那小子倒是很欠揍,冷凤仪在他处。去不?”
齐恒的眼中划过闪电一道,许久又唉声叹气,似乎是把仅剩的一点气力也漏光了。他靠着土墙,坠入梦境般地呓语:“凤仪……黑石崖……也罢,也罢……”
君和原本准备好这家伙猛虎扑食般地发怒的,谁料他干脆弃了斗笠,捧着脑袋蹲在墙角,一脸缩头乌龟的苦相。良久,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才道:“楚涛这厮,最能耐的便是趁人之危。”
君和忍不住踹他一脚:“喂!你刚刚倒是有胆量帮我骗沈雁飞入陷阱,去见自己的女人倒是熊了?”
“要你管!”齐恒往边上让了让,“老子的家事!”
“齐天乔到处找你,满街的画像贴得像海捕文书,你倒是有种拿家事俩破字儿来搪塞老子?”谢君和一把把他从灰堆里揪起来。“你搞什么鬼?把自己弄成这得性,有家不回的算是条汉子吗?”
“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齐恒一把甩开他怒吼。但是吼完,夜色里只有虚无的黑,和冰冷的墙。沉默许久,他才悲切地笑:“你就不能装作不认识我?还是,看到这样落魄的齐恒足够幸灾乐祸?”
君和不言,但等着他眼里的笑化开成仇恨。
“对,你们都等着看我笑话,我他妈活着就是为了让你们所有人看笑话?当年娶不了冷凤仪你们笑我配不上她,我他妈也是条汉子哪点配不上她?后来娶了冷凤仪你们继续看笑话,齐家她说了算又怎的?老子乐意不成吗?如今又要说我一无是处连个女人都看不住?呵,齐天乔算是什么?一个庶出的野种还有资格掌家?沈雁飞算什么?不就是父亲养着的一条狗?他楚涛算个什么东西?有种他当年就和齐家杠到底,娶了冷凤仪,我齐恒也就敬他是条汉子!现如今老子不稀罕他那故作同情的样儿!”他的目光里燃着烈焰,似乎是整个胸膛里氲氤的怒气在默默燃烧,要把他焚化成灰烬。
君和不再说话,直到齐恒再次吃力地起身,一步一跛地往巷子外去。
这才注意到他的腿有伤。再细看,伤的可不只是腿。他的左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这些伤,应是那次坠崖造成的吧。起初以为不过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那么长时日都没好,应是不轻。这狂妄的家伙该不会妄想着一个人对付沈雁飞吧?不过看他那胆量也不像。
谢君和的手掌忽地搭在他的肩头。“话没说完,走什么?”
齐恒甩开他的手臂,拒绝搭话,在模糊的月影下踉跄而行。既不知要去哪里,也不知能去哪里,只知道前方是唯一的方向。
君和格外有耐性地跟着,也不言语。既然齐恒不去求助世交好友秦石,也不去理会齐家的寻找,却突兀地出现在这里,而且在黑暗中向他谢君和暴露身份,总是有其用意。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