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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在原地的汪鸿醒悟过来时,唯见黑色的衣袍在风中舞动而已,一如来时步履匆匆。记忆里,从不见他迟疑。
三五八 十年飘零(一)()
夜半,无人处,解缆,逐波。
谢君和径向虎崖独行。
风劲浪急,将轻舟送递。他静静地在小舟里盘腿而坐。
此刻,再也不是什么楚天阔的徒儿,再也不是楚雪海的保护人,再也不是逐羽剑派的首席剑客。身后碧莲洲的一切都不再成为他的牵绊。弃了一切的名号、身份,便只是一个以剑为生的人,一个流连酒肆的浪客。他还是当年的谢君和,孑然一身,来去无牵挂。十二年,竟如弹指一挥间。
素素,他在心底默默重复着这个梦中的名字。十多年来,最想做的事,只是去寻当年的佳人,履行当年来不及兑现的承诺。尽管,他不知道上天是否又一次愚弄戏耍了他。但即使又是一场空,他也甘愿。
一个本心早已不在江湖的人,在一场场毫无意义的杀伐之中,早已学会了淡看云烟。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亦或许这个答案的本身也并不重要,他只是想要去寻,以证明自己不负她而已。
阴风淡去,然而虎崖黑暗高耸的影子正鬼魅似的向他压来。水声蹚鞳里,对手布下的杀阵正掩藏在夜色后,呼之欲出。可惜,他连什么是恐惧都已经遗忘。
一翻身,已铿然落在虎崖前的沙地上。一步步,拖着已出鞘的剑,向深处行。
“谢君和按时赴约!还请英雄现身!”朗声,向着漆黑的夜呼喊。却只有空寂的回声,缥缈,没有着落。
“素素何在?”他扯开嗓子吼。
等待他的依旧是空寂而已。
虎崖,果真是空的么?路越行越窄,他已到了虎崖口的巨岩之下,参天的山石,尖利如兽牙,此地才因此得名。
“谢君和在此!江韶云,你不敢来取我性命么?”他忿忿然地宣战。
一团火,突然在黑夜中亮起,影影绰绰地闪耀。他正欲拔剑相向,就见那团火化作了炽烈的一道光。忽觉耳畔发烫,是火球从他身旁掠过。
轰然地一声炸响,身后的河岸已被一片浓烟和烈火吞噬。火墙肆虐,阻断了他的退路。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延烧得极快。桐油的气味在黑夜里蔓延,不知是从何处漫到了他的脚边。送他来的那一叶小舟,想是已在浓烟里化成灰烬了吧。
几乎与此同时,头顶隆隆巨响如滚雷。只见滚石落木如雨点般倾泻而下。他不再迟疑,一纵身跳过虎崖口。一路躲避头顶的灾难。当石雨停歇,再回首,身后已是烟尘滚滚。路再一次被封锁。迎面,竟已是一座营寨。
高高的塔楼上,矮个子的唐耀正促狭地笑着,与他比肩而立的,是两位白衣圣使:火蝶与方夕。一排排的弩机已箭在弦上,瞄准了他的位置。而他,既没有退路,也没有遮蔽之处,唯一可以依赖的,仅手中残剑尔。
“谢君和,可曾还记得当年虎崖大战?”唐耀的声音颇为得意,就如同捉到老鼠把玩猎物的猫。“今日情形可与当时相仿?火堂主,方堂主,当日木堂主可是死于此人之手?让他在当年的战胜之地赴死,可好?”
火蝶赤眉闪耀,哼哼地笑:“老爷子说,木堂主万箭穿心而死,也要让这小子尝尝滋味!他就等着这一天呢!”
方夕应和道:“何止?要让他像那些他派来的游侠一样下场,化血成毒,尝尽万般痛苦,直到眼睁睁看着碧莲洲化为灰烬!”
冷笑。老对手了。
“放箭!”唐耀已迫不及待地打算将他从这世间抹去。
弩机叩响声声,箭若飞蝗。
然而谢君和已在他发令的前一刻拔地而起,带着冰冷寒气的长剑骤然搅动出巨大的气旋,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埃如雾。丁丁然一声声脆响,那飞蝗似的羽箭竟在剑气之中纷纷零落,偏离了走向。
唐耀正惊愕,却见迷蒙的尘沙中,黑袍恰如黑色的旋风,直击而来!
心中一慌,抬手,嗖嗖几枚暗镖擦着黑袍而去,却如同击打向空气一般。倏忽间一缕黑发飘然而下。擒贼先擒王。谢君和已站在他的身后冷笑,横剑,顶住了他的咽喉。格外油滑的戏谑之音从他嘴边溜出:“唐掌门,这才多久不见,就以如此大礼款待我?莫非是想我了?”
话音刚落,火蝶与方夕的双剑已交错而来:又是那招星火崩坠,将剑光瞬间化作无数道幻影,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压迫向对手。
只是谢君和的身形一移,唐耀已一个踉跄可怜地挡在他的身前。
火蝶剑势丝毫不减,越过唐耀直击谢君和的前胸。方夕更是一个跃步窜到了谢君和的身后。密集的剑网交错纵横而下,将他团团围住。
谢君和却如泥鳅般从二人的缝隙里抽身而出,反手一击,直冲着火蝶的天灵盖。
“当”地,是方夕拦腰一剑撩拨开了这一刺。
如此不分强弱地缠斗了七八招,四人在高塔上下翻飞,只是遗憾谁也制不住谢君和的锋芒。更有奇诡的寒冰诀四处搅动,火蝶与方夕分明觉得剑不那么好控制了。
本欲速战的三人此刻斗志已被削了一半,纷纷止招防卫。而谢君和亦拄剑停步于制高点。相持。
“素素在哪儿?”谢君和厉声质问。
这个问题却激起了三人的呵呵冷笑:“看来莫扬兄弟真是死有余辜。他明知你谢君和的软肋而不报,早已是个叛徒。幸亏老爷子当年处决了他。”
“素素在哪儿?”谢君和追问了第二遍。他的剑尖已指向了唐耀——以他人性命相胁,是此人惯用的伎俩。
“当然,是在烽火岭。这点你得谢谢莫扬兄弟。”唐耀笑得尖酸,当然,只要他掌握着素素的消息,谢君和就不能拿他如何。
莫扬……是了,他记得莫扬临死告诉她,素素还活着。也许就在莫扬死后,他们找到了被藏匿起来的素素。只是,必须小心谨慎。“我又怎知你确有她的消息?”
“你自己不会看么?”唐耀向营地中央挥了挥手。
三五九 十年飘零(二)()
只见营地中央一人多高的篝火正哔哔啵啵地燃烧,其上竖着一只木架台。一白衣女子被麻绳反绑了双手,堵住了嘴。天越门的人将她死命一推,她便悬空落在篝火之上。炽烈的火舌几乎舔舐她的双脚,灼烫的热浪里,她只能无助地蹬着双腿,挣扎而已。他认得那飘然似鹤的白衣,还有那瀑布似的长发。正是叶哨中悄悄潜入碧莲洲送消息的女子。
她果真是素素?谢君和无暇多想,至少不能眼看着一个救过他的女子在烈火里丧命吧!
却见火光里的女子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那脸色在火的映衬下格外苍白,又格外忧伤。口不能言,眼神却如有所语。渐渐地,记忆里模糊的影子与她的面容相叠……他终于见到了面纱背后的真容。依旧是玲珑娇俏的五官,依旧是那让人心颤的温婉,还有,双目间凝如青烟的哀愁。尽管,随着记忆淡去了一丝质朴,却显得更加精致典雅。十二年间,未曾凋谢的容颜。十二年间,未曾淡去的深情……他已无法平复下心情。
十二年的期待,却要眼见她忍受烈焰的炙烤!三十步之遥,比起十二年,如此之近,然而这高塔到高台的距离却又如此遥远。
不安的神情让面前的三人甚是得计。
“好一个英雄救美!木炭桩子,你若要动手救她,可得加快了!”火蝶大笑。
方夕道:“不如你俩就在这火里双双化成灰,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
谢君和眼角的余光已将营寨中央的布置扫得清清楚楚。弩机织成的网已对准了篝火的方向。营寨下白衣圣使已举剑合围。一张绳网架设于高空,一旦他割断了捆缚女子的绳索,这张网必然从天而降,将二人缚住。
“你们想怎样?”谢君和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他明白,丝毫的不慎就能让这丧心病狂的三人做出可怕的事,“是要这女子化了灰,还是要我的性命,或者——铁尘诀?”
“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力!”唐耀满意地点头,“这女人对我们毫无用处。你若能为我等取来段诗雨手中的铁尘诀终章,随你与她去哪里双宿双飞!”
说来容易,且不说这铁尘诀决不能让江韶云之流获取,即便真的为了素素将铁尘诀作为交换的条件,逐羽剑派又岂会轻易放过他?只怕到时不用江韶云动手,他就已是全武林的公敌。他暗暗嘲讽着唐耀的如意算盘:“当老子这些年的江湖都是吃素混过来的么?”只是表面上,他仍平静道:“你们既然都清楚铁尘诀的终章在段诗雨手中,为何不自己去取?小小的碧莲洲,还能把唐掌门难住么?”
“江老爷子已领人亲自去了。不过,你谢君和临走在碧莲洲安排得如此周密,只怕今夜的收获会令人失望。”唐耀淡笑。
谢君和想起前些日子夜半潜入碧莲洲的三个人——既然他们掌握了白衣女子的动向,悄无声息地在碧莲洲探听各种布置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为何明知碧莲洲已作防备,还非要在今夜动手?这背后究竟是怎样的计划?他有些看不透了。
“你先把火灭了。”谢君和道,“我要看到唐掌门并无加害之意。”
唐耀竟不肯罢休:“呵!谁不知道你手里这柄剑的厉害?你小子,比狼还刁钻!”
不讲理的撞上不服输的,永远是纠缠不出任何结果的。谢君和知道得清清楚楚,他默默地皱了皱眉,定了定神:“那便一试吧!”
黑色的影,从高塔顶旋然而下,仿佛黑色的鹞鹰。
“拦住他!”高塔上的三人大声疾呼。
破空一道剑气,寒若冰霜,精准地断了素素手上绳索。她在惊恐中迅速下坠,却被一只肩膀牢牢地承托。滚烫的篝火几乎要点燃她的衣裙,然而心中的炽烈,远比不过这熊熊之火。她的双颊不禁有些发烫。他是不会带着她毁灭的,她知道。
残剑在篝火之上飞旋,撑着他的身体,轻盈地落向他处。而头顶的绳网,竟也在刚才的剑气中碎裂。高塔上三人万万没想到谢君和的剑竟已快到这般地步!
解了束缚,取了堵塞嘴的布,她的双脚也已落在坚实的地面。“君和哥哥……”轻柔的呼唤,仿佛来自穿越了时空的当年。但这一次再也不是梦境,不是凭空的遐想,亦再没有不可思议的幻觉。此刻,真真切切地,怀中人正安然地枕着他的肩膀,似依恋,又似关切。“素素……”仿佛上天突然垂怜,慷慨恩赐,他如获至宝,紧紧揽着她的柳腰。
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松手!
然而正欲逃亡,白衣圣使的剑已如雪片似的飞来,寒冰诀的杀意猛然掀起一阵血的狂澜。谢君和的左臂始终紧紧拽着她的胳膊,替她阻挡着来自四方的危险,右臂的残剑已然砍出一条血染的路。却不及退去,方夕的剑已于剑丛之中跃然而出,带着百倍的力量迎面劈下。
旋身一记飞踢,刚架开利刃,火蝶鬼魅般的影子又从身后浮现。推剑一扫,晃开他,紧接着耳旁暗镖呼啸,是暗处的唐耀。一阵俯仰,恰又给了火蝶与方夕双剑交合的机会。星火崩坠,繁乱难测的锋芒闪烁耀眼,汹涌的剑气几乎要将二人撕开。
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