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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怕没这些?!要我的命可以,但如果你想通过我利用紫玉令做些什么,省省吧!”
沉默的僵持,许久。
对面突然爆发出浓烈的笑。那一抹矮小的影子在月光下笑得手舞足蹈,如癫似狂。分明,这是个鹤发的顽童。
谢君和感觉到自己正被嘲弄,心底热辣辣地烧着火。难道刚才的不过是个玩笑?这样的话能是玩笑?!“你!”他竟不记得用剑,直接冲上前单手攥紧了老翁的衣领把他提离了地面。
“少侠何必?”老翁依然扬眉大笑,怎么笑都笑不够似的。
“笑什么笑?楚涛的性命危在旦夕,我却听你在这儿闲扯了一晚上没用的废话!还敢调侃老子!信不信我把你扔水里喂鱼?!”
老翁也不还手,继续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似乎从来没人敢说把他扔进河里喂鱼——多少年了,除了江韶云,没人敢同他交手。谢君和却真不要命似的与他顶杠。这架势更让他觉得好笑。
气消了,谢君和明白他刚才的话全是无聊的试探,虽恨不得把他一脚踹进水里,终也作罢了。对面的笑终于停歇,却抛过来一个坚实的声音:“楚涛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便是当年与你在黑石崖下交手而不怨怒,得了你这么个朋友。”
谢君和却摇头:“罢了,一年前我还是个成天惹事的醉鬼,一个废物。不过,他既肯留我于绝路,我便倾一躯以报。生当并肩,死不相负。”铿然一声,残剑深深地插入土台,与这句誓言一道,再不倒下。
“人生得一知己,无论成败,皆死而无憾。”老翁举起酒袋,自饮了一口,又向谢君和递过去。
谢君和却没有接。“我戒酒了。”他认真道。
“戒酒?”老翁嘲笑道,“前些天是谁把我库藏的好酒喝去了一大半?”
“从今天起。”谢君和说得更认真。
老翁却笑得来劲了:“那可是江湖第一大稀奇!”
谢君和却不耐烦道:“得了,别废话。你找我来这儿为了啥事?”
“长河吟曲,终是需要托付于人。”老翁双目炯炯一闪,微笑道。
二四一 迷阵冰寒(一)()
夜色幽暗,无月,星辰漫布,谢君和抬头仰望星空。
他还记得,寒崖下石窟之中,人力勾画的耀眼苍穹。
“呸!”不耐烦地揉了揉灼痛的眼睛和僵硬的脖子。要他识记这满天星斗的名号,简直是疯了。可麻烦还不止于此。
他敢发誓就没见过这世上有锲而不舍地折腾他的人。总有昏昏欲睡之时,可只要一合眼,老翁的声音就悠悠然随着香梦飘过来:“三日内,出得此阵,我便带你去找冷凤仪下落。”
他愤恨道:“破不得又如何?”
“茫茫苇海,多一浮尸也无妨!”
正是这惊悚的声音,让他一次次从困倦中猛醒,睡意全无,而后四顾无人。
老翁在他回头的某个瞬间已然消失了,连同他的小舟长篙,唯见水波荡漾。留给他的只有一艘不知何年就搁在土台边的朽坏的破船,一支篙而已——竟就这样将他撂在野地不管不顾了,四围,皆是无边无际的苇丛,险滩急流无数。摸了摸袖底,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发黄破损的羊皮纸——上面工整的“长河吟曲”四个字他还认得。
长河吟曲?那不早已成了江韶云手中之物么?如何会到了他的袖底?他竟也完全不知道。但凡遇上了那老头子,准有倒霉事!谢君和暗自腹诽。
三日,只一朽坏的破船,有这么坑人的么?
别无他法。总得出去吧!于是他便在这黑暗的星空下盘腿枯坐,望着水的流向,星光运转。
日复夜,夜复日,渐渐地,那苍穹忽然间阔大起来,星的轮回,水的流动,似乎正相混相合。闭了眼,记忆里一串熟悉的字眼跃现出来:“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些烂熟于心的八卦名称,渐渐与这片星空叠合,与这片苇阵相映。
八卦阵么?谢君和极不服气地一笑:“这有何难?”十多年前,还在秦家,他就已把这阵法推演到纯熟,酷爱下棋的老琴师不是他的对手,血鬼们之中懂得阵法的更寥寥无几,莫扬时常赞他日后大有可为。就连后来的楚涛也一样玩不过他。
苇丛的布置极似八卦阵法,却又在暗处藏着些隐晦的危险,比如入阵时所遭遇的激流与暗器。若真是八卦阵,倒也不难:八卦阵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若刚才老翁是领着他从正东“生门”入,那此刻只消往西南“休门”杀出便可。
西南?该是烽火岭的方向。
如此,只要一路逆水而行,总能出去。
试试吧。
谢君和看了看天空中星辰的位置,正欲拖船入水,忽止。
不对!
他突然想到,长河之水本为自西而东,却为何刚才向东而入,途中却有顺水之处?!他记起了那惊险的涡流,突然猛醒:是了,地势的不同,必然会改变水的流向,在这错综复杂的芦荡中,真不知有多少处难料的涡流,单凭水势星天的指引,定是要迷路的。
“唉!”谢君和颇为颓丧地一叹,甩了长篙一屁股坐在泥地上,狠狠咒骂一声——“臭老头!坏我大事!”
二四二 迷阵冰寒(二)()
急躁之下,更不能成事。最后一个夜晚眨眼便至。谢君和翻来覆去把那琴谱读了三五百遍,琴谱上的字一个个跳跃在他的脑海,排列拼凑成文字阵,更不知其意了。想到冷凤仪下落未明,十五日却已白白浪费三日余,心中更是窝火。
狠狠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又疲累地望向漫天星光,晕晕乎乎地,脑海中飞扬出一句话:那是去年,他在雪域垂死挣扎之际,一个神秘的声音似乎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回响:“无根无尘,从屈就伸。气随心沉,流转乾坤,定如磐石,动似疾风。大道正心,天人合一。”
他记起,这明明该是一段内功心法。
但凡绝境,这几个句子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似乎在提醒着他,只要放宽了心胸,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希望。
如当年那样,暗自调运息止,强压下内心的浮躁之气。气息在他的体内缓缓运行,静静流淌,若这生生不息的水流,平静,却又极韧。他感觉得到自己体内热血的沸腾,循环往复,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身边的一切力量尽皆裹挟汇聚向中央。
迅疾地,似有波涛跌宕,起起落落,巨大的能量在他的胸膛呼之欲出。是火的灼烧,还是水的沸腾?全神贯注于气息,竟抽不出一丝念头去判断。唯觉这股能量正生生不息,每向其经脉推进一步,身上的力量也加强一分。
惊异: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停!”他命令自己。
却是停不住了,只觉得身体里的漩涡卷走了身上所有的气力,刚才的灼烧霎时冷冻成冰窖一样的寒。周身立刻被极寒之气包裹,甚至遍地凝结起霜花,正逐步向土台下的水面扩张——他已深陷极寒之源。
下意识地,掌心一发力,向那水面空旷处推去。水面竟轰然崩塌似的陷落,如陨石砸下,泛起水底沉渣,浊涛激荡绵延,倏然将那坚韧的苇墙一排排推倒。
再没什么极寒的漩涡在他心里流动了,但是谢君和目瞪口呆。
不远处成片泛白的苇杆在月下若覆了银霜,慑人心魄。仿佛,刚下过一场雪。他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与平常无二。
正当他欲起身之时,猛然间一阵剧烈的痛,似有针直刺入头脑一般,紧接着,逆寒之气迅猛反扑,刺骨的寒瞬间袭遍全身。一切戛然而止。猛地,一口黑血从喉咙底涌出。“什么妖邪之术?”他的意识宛若被冰封,恍恍惚惚里,什么都看不清,甚至忘了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君和哥哥……”悠远的呼唤又一次从他心底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是素素。
扯不脱,甩不掉的纠缠。明知是幻境,却无法出离。
脑海中只剩了一片白纱似的影子,在断崖边飘忽不定,他却无法近前,是心底强烈的恐惧的阻止。似乎一旦他靠近,就要随着那白影跌入深渊似的。
“素素!抓住!”他大声疾呼,却惊雷落地般猛醒。幸好幻觉罢了。适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乱了阵脚,导致气血逆行,十分危险。
二四三 迷阵冰寒(三)()
素素……他遏制着回忆的伤痛,苦涩地摇头。他自己发过誓,永远忘记血鬼,永远忘记那些阵法推演,永远忘记秦家武功的那些套路,从此与秦家一刀两断!可随着自以为的觉醒,这些恶魔般的东西又沉渣泛起,死灰复燃了。不知,究竟是谁在纠缠谁。
“见鬼!谢君和你放清醒点!”他对自己说,“你得出去,不管这些东西从何而来,不管长河吟曲是怎么回事,不管这片苇丛会把你带向何方,你都得出去!”
他奋力将旧事压回心底,又将琴谱从头到底读了一遍。
收回了心,暗自觉得,这老翁、这阵势皆不是寻常之物。既非寻常,他便不能鲁莽。顺手折来一段苇杆,排出八卦初始的阵型,紧接着就将琴曲里的七弦十三徽之音按乐句的切分,全部归于五行四方的变幻,如此竟就转化成一张纵横交错的图画!
动静相宜,奇正相谐,他突然想到这八个字。自古兵事必然有静有动,有常理之中更有意料之外。深陷苇海,往往错觉自己的敌人是那一丛丛芦苇,恰恰,最大的敌人是变幻莫测的水流。这所谓的八卦阵与水流芦草暗器相结合,也必有其幻化之处。如果能依照阵法变幻之本源,再随琴谱变幻而挪移四方的布置,似乎便可破解。
苇杆划过土壤,口中念叨着叽里咕噜的盘算之词,双目充血,这架势,仿佛要一头撞死在地上似的。随着曲乐的变化,地上的图画也顺势推演,忽而如逆风之雁,忽而如车轮滚滚,忽而如刀斧锐利,忽而又如行云飞卷……
“哈!”谢君和突然朗笑一声,咧了咧嘴道,“通了!”
飞步跳上土台下的破舟,撑起长篙,迎着水流而去。他所选择的方向,恰是原先以为的“死门”。如今经了水势的变幻,阴阳的反转,该是“景门”。置之死地而后生,姑且一试!但——只有一次机会。
天亮时分,苇阵外西南方向的岸边,戴着斗笠的老翁坐在巨石上,在曙光的勾勒下笑得璀璨。精瘦的身躯佝偻得几乎藏在斗笠下看不见。
谢君和撑着渗水的破船从芦荡中出来,身上的黑锦袍竟已被勾破了多处,从头到底都被水淋个湿透。一船的箭镞横七竖八地钉个结实。杂乱的浓须髯和披头散发的黑沉面目里,只有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明朗着。与苇荡大战一夜的残迹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谢君和一跃步,便顺水面窜到岸边。
“谢少侠——”老翁白眉舒展,抬起斗笠招呼,“如何?”
“谢前辈指点!”谢君和抱拳一敬。
“能从此阵险象迭生之中走出来,长进不小。”
谢君和苦笑一声,从袖底抽出发黄的羊皮卷,交给老翁道:“前辈的物件,还是前辈自己保管吧!”
“既然赠与他人,就没有轻易要回来的道理,你收着吧,”老翁飞扬着神采,捋着稀疏的白须,“他日若要与白衣圣使为敌,布阵之时必然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