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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文娟用手托着脸,嘟囔着嘴,显得有些无奈。小乙看着她,知她聪慧好强,不甘只为嫁作人妇,正想要再搭上几句,梯中传来不急不缓的两组踩踏之声,一听便知是一成人一小孩,应是那肖家老爷带着小公子来了。
果不其然,肖家老爷公子带着一干随从入了厅堂。小乙三人尽皆好奇,这么许多人,却只有那肖家老爷和小少爷的脚步之声,其余人等竟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朝脚上一看方才明白,众人皆是穿上厚厚的棉鞋,走路也是极为小心。小乙心想,这肖老头真是好大谱,吃个饭还这么多事,比那当皇帝的还要讲究,对这老头的恶感又多增了几分。
肖老头满脸堆笑,抱拳迎了过来,
“今日真是贵客临门,让我这小院蓬荜生辉……”
小乙听到此处,便知此人马屁巴结功夫即将施展出来,生怕自己承受不来,只好笑着抱拳打断,
“肖老爷子,您太客气了,若是您这院子还小,那这世上怕是没有大院了。我们三人多有打扰才是。”
肖老头笑容殷切,两只眼角堆满细纹,看上去倒是有些慈祥。
“那咱们话不多说,就请少侠们上座,咱们边吃边聊。”
话音刚落,肖老头右手袖子微微一斜,几位仆从马上会意,迅速上前安置酒菜。那小少爷一直躲在肖老头身后,也不似刚才那般充满敌意。肖老头亲自安排入座,几人依次坐下,倒也不失风范。那小少爷不知何时来到了肖文娟身侧,小脸贴着文娟说着悄悄话,肖文娟轻掩红唇,微微笑出声来。
直到此时,小乙三人才正经看那菜肴,竟是没一道菜能叫出名来,亏得三人也算是吃遍大理城那大大小小各式小点名肴。童陆张大眼来看那跟前一道,
“肖老爷,这菜样子好生奇怪,不知是何物所制。”
肖老头胡子稀疏,轻捻着那几根花白细丝微笑道来,
“这是用那一斤河鲤鲜嫩嘴唇清蒸而成,味道鲜美,口感极佳,少侠们可得慢慢品尝,才能体会其中滋味。”
三人惊得叫出声来,想这一盘菜就得用掉数百斤鱼儿,也真是够奢侈的。那肖老头显然十分满意,他正襟危坐,继续说来,
“这鱼啊太大不行,太小也是不成,必须是这刚巧一斤的鲜活河鲤。还有那最好的厨子最佳的火候,啧啧,真是美味极了。这菜呀必须要趁热吃,稍凉一些滋味可就要差上许多。少侠们请吧!”
三人也不客气,这难得吃上的东西,错过了那可真是对不起自己,很快,这盘菜便被吃了个干净。那肖老头满意的点头,一旁的肖文娟带着弟弟默默吃着,看他们三人如此吃法,也是会心一笑,小少爷与那红烧乳鸽战在一处,也是没顾上理会其他人。
“少侠们再尝尝这个,”
肖老头指向一小盘卤制小食,
“这可是好东西,半斤重的鸭子,割取那鸭舌尖上最软最嫩的一处,弄这一小盘,可是不容易哟!”
小乙三人目瞪口呆,这一小盘又得杀掉多少,不敢想象。
“这小卤下酒极好,少侠不如就着他喝上一杯,那舌尖味道,真是让人陶醉啊!”
肖老头闭眼微微摇头,小乙盯着那盘小菜咽着口水。
“傻愣着干嘛,快吃呀!”
说话之人正是童陆,他那筷子已经夹住十来粒舌尖头,然后快速放入口中,咀嚼一番后,再抿一口酒水,然后不住点头咽下。小乙看他这般,只觉好笑,也是不自觉的学他吃喝起来。
“这滋味也真是绝了,肖老爷,您也真会吃。嗯,这酒,嗯,这酒……”
肖老头微笑半睁眼看着小乙,
“这酒又如何,少侠年纪轻轻,难道对这酒水也颇有研究?”
小乙又抿了一口,点头说来,
“这酒略带青绿之色,入口甘醇,稍带些竹叶清香,却又不是很强烈,入喉顺滑,也没有辛辣之感,进到胃中,顿生暖意,想必是那上好的养生酒。”
肖老头哈哈一笑,喝下一口杯中酒水,
“少侠好见识,我这年纪大了,喝这酒啊最合适不过。这制酒之人,那可是蜀中隐士,是当年游历巴蜀之时结识的好友。因仕途不顺,终是隐居竹林,机缘巧合之下,逢高人指点,故而潜心制酒。前些年托人送来几坛,正合我胃口。我特意再去寻他,却再也找不到了。哎,喝这酒啊,又岂止是喝酒啊。”
肖老头眼神有些迷离,想来是思念起了那位故人。小乙心想,这肖老头竟是还有些情谊,双手举杯敬酒,肖老头将杯放得很低,两杯轻碰,未洒出一滴酒来。
白青也轻抿了一口,在这外人面前,也是难得的开了口,
“肖老爷,这酒如此珍贵,您真是太客气了!还有,这酒可有名字?”
肖老爷微微摇头,
“故人不曾取名,只知这酒酿制工艺复杂。”
白青现如今最喜欢给人、物取名,马上脱口而出,道,
“这位故人隐居竹林,以竹为伴,酒里也有竹香,不如就叫它‘竹叶青’,也是饱含对故人的思念之情?!”
肖老头一拍大腿,叫道,
“好名字,就叫竹叶青!就叫竹叶青!”
白青拍手称赞,她转眼看那小小公子说道,
“小公子,你有没有小名?嘿嘿,不如我给你取一个?你吃得这般香,不如就叫‘小鸽子’吧,你看怎样?!”
那小公子好像对女子天生的亲近,白青主动对他说话,他便无比的开心,自己默念了几声,想来也是对这小名十分满意。
正此时,一老仆高举一盘大菜匆匆赶来,
“老爷,活肉到了!”
肖老头笑眯眯点头,那老仆稳稳将盘子放下,撤回手去,悄悄立在一旁。肖老头手指那大盘肉,笑嘻嘻说道,
“这是最鲜的驴肉,你们可得好好尝尝!”
小乙三人都好吃,各自夹了大块放入碗中。小乙仔细端详了一会,疑惑问道,
“这肉确是极嫩,不过不太均匀,似乎不符合肖老爷品菜的精致要求啊!”
肖老头笑笑,
“这是用烙铁烧红,直接在活驴身上荡取的活肉,大小不均也属正常!”
小乙以往听说过此吃法,只是从未亲见,今日也算是大开了眼界。童陆一口没咽下,嫩肉卡住喉咙呛咳不已,待到恢复后方才道来,
“难道这是头闷驴?被烫都不会叫的?!”
那老仆答话道,
“驴被拴得牢实,又塞住了嘴,这里可是听不到声音的。”
说完,老仆一脸殷切看着肖老头,肖老头也是微微点头,又听那老仆说来,
“老爷用餐之时不喜有人打扰,我们这些下人都很清楚,因而备得得当。”
老仆给那肖老头一揖,老头也是高兴,从桌上捡起一只空银碗丢给了他,那老仆连忙接住,不住作揖,然后慢慢退了下去。肖老头笑了笑,示意小乙三人品尝。小乙心想,这老头看起来面善,却也是心狠之人,还是早些离去才是。白青脸色惨白,想来也是被这“活肉”吓到,再也提不起筷子来。童陆倒是好吃好喝,全然不在乎,反正白吃白不吃。小乙看他这般也是很无奈,只好有的没的,与那肖老头随意应答。
三人吃喝已毕,童陆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小乙扶住他身体,说道,
“肖老爷,肖公子,还有肖小姐,我们今日多有叨扰,感谢这盛情款待,我们就先告辞了。”
肖老头只是小酌了几杯,一手轻压下来,答道,
“哎,这位小兄弟看来是醉了,我肖家客房多,不如就在院里住上几日,以感谢几位的大恩哪!”
小乙一手摸头,尴尬笑道,
“哪有什么大恩,便是举手之劳啊!”
转头看着那肖文娟,小乙心头一紧,那文娟睁大了眼看着他,眼中泪珠流转,委屈的像个小孩。小乙又看了看童陆,望向白青,白青轻咬嘴唇,也似不愿再留。
“少侠可别再推辞,后院客房已经布置妥当,娟儿这就带客人前往吧。”
肖文娟神采奕奕,把那小公子交给肖老头,小公子也不吵闹,安安静静待在父亲身边。肖文娟轻轻移至小乙跟前,笑道,
“三位请随我来。”
童陆吧唧着嘴,小乙看了看白青,轻轻点头,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乙将童陆扛在肩头,向那肖老头作别后,便跟着肖文娟下楼去了。白青虽说不愿,还是紧紧跟在他俩身后。
客房分左右两边,中间是一小厅,布置简单舒适,置有桌椅之类,虽不起眼,但也并非凡物。白青挑了左边一间,小乙便扛着童陆去往右边那间,一股脑将童陆丢在床上。床上铺了软软的棉絮,倒也没将他摔痛,他转了转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小乙来到厅中,肖文娟已然沏好了茶,白青端起一碗慢慢喝着。小乙示意文娟坐下。三人餐后品些清茶,也是极有滋味。肖文娟坐了下来,笑嘻嘻说道,
“今日爹爹真是奇怪,虽说他讲究吃食,但平日里,他也大都只吃些素食,这般待客倒真是少见了。”
小乙苦笑道,
“这是把我们看作是贵客了?!为了这一餐,可是要多杀这许多牲畜!”
文娟笑笑,
“在我看来,也就那活肉有些吓人,其他剩下的,都让仆人们分了,所以也不算浪费啦!”
小乙点点头,
“这样便好,要不心里还真不太好受。不过你爹也真是奇怪,怎会如此怕人打扰?”
文娟笑笑,
“我猜想,只怕与那位故人有关。我们肖家有这大的家业,全靠那位叔伯。爹爹也只偶尔提起,并未透露过任何细节,姓甚名谁、家庭住址之类都无从知晓,所以,我所知道的,也并不比你们多。”
文娟顿了顿,接着道,
“我只知道这位故人每日与竹为伴,清闲适宜,偶尔小酌,却也从来不求宿醉,他待人和善,从不亏欠他人,品性应是极佳的。这位叔伯对我家有大恩,虽说数十年未见,父亲却仍会在身边摆上杯碗,只盼有天他会临门。那小楼四周种上的翠竹,也是因他喜好。我猜想,这位故人只怕也是不喜杂乱声响,父亲才会有此奇怪要求。”
小乙听闻此人,也是来了兴致,
“要是有机会,还真想会会这会奇人,待我们去到那巴蜀之地,没准就能寻到!”
白青呵呵笑了起来,
“这巴蜀之地可不比大理国小,何况山多路险,要寻这一位隐士又谈何容易!”
小乙嘿嘿一笑,
“有缘必能相见,若是前辈不弃,还想请教那酒水酿制之法。若是以后不再游历江湖,回到乡里当个卖酒郎也是不错。这酒,确实有些独道之处。”
白青不自觉打了个哈欠,肖文娟甜甜笑道,
“那二位也稍适歇息,晚些时候再来打扰。”
说完,文娟便转身跳着小跑出去,临走还不忘关门,小乙从那门缝看她轻摆小手,甚是可爱。
“小乙哥,这妹妹挺可爱的,我喜欢!”
小乙歪着嘴看着她,
“人家怕是比你还要大些呢!不过这小姐性格随和,长得漂亮,人也聪明,还真是讨人喜欢!”
“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