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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密林,低矮的灌木丛,在月光的洗礼下显得格外妩媚,一簇簇有著紫红色细小果实的植物生长得密密麻麻,繁茂异常。一阵动物细碎的蹄声响起,月光笼罩著动物的轮廓,四蹄,有角,赫然,是一只准备进食的鹿。
那鹿极为敏感,鹿角不时的摇晃,仿佛在查看周围的景致一般,些微风吹草动,都会让它的四蹄节奏的後退两步。忽然,它似乎觉察到了什麽,然後凑上去,嗅著它最喜爱的鹿糜果的香气,然後又警惕的逡巡了一下四周,终於低头吃了起来。
忽然一阵冷芒从那灌木丛中飞出,瘾月鹿猛地受惊,正待逃脱,谁知四蹄已然陷入绳索当中,越挣扎越是紧束,终於重心不稳的倒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的悲鸣。
从灌木丛中走出一人,赫然,正是天贤戟罗,他吹起一阵呼哨,须臾之後,远远的有一人跑来,乃是隐藏在远处的唐嘉棠。
“大哥果然有一套!嘉棠佩服!”看到那狡猾如狐的瘾月鹿悲戚无助的倒在地上,唐嘉棠也不禁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不过毕竟还有那麽多条性命等著,他也不怠慢,拿出随身的匕首,从鹿腿处一割,那瘾月鹿的悲鸣声更加凄切起来,而唐嘉棠却拿一支水袋,凑著出血处接著。
大约过了盏茶时间,水袋渐渐接满,唐嘉棠拿出一瓶药粉,敷在伤口上,瘾月鹿则是整个身体都匍匐的倒在地上,虚弱不堪,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凝著两颗晶莹。
“这些够了吗?小棠?”天贤戟罗问道。
“够了,大哥!”唐嘉棠自信道,“这些鹿血以一缸清水冲淡,喂给中毒之人,只需一碗,就可解毒,剩下的只需要寻常调养即可,不过中毒的人太多了,这一水袋的鹿血恐怕不够,大哥还是烦劳把这只鹿也带回去吧!”
天贤戟罗一愣,因为唐嘉棠奇怪的说法,可是他一时间又想不到到底因为什麽觉得奇怪。他接过水袋,刚要开口,忽然周遭的的气息变得森然起来,明明是夏夜温热,可是风却有种沁入骨髓的寒意,天贤戟罗蓦地拉起唐嘉棠,正待躲到一边,却没有注意到,唐嘉棠脸上有种如释重负和视死如归的表情。
“嘉棠,你果然还是来了!”一个低沈的声音传来,让天贤戟罗一愣,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此情此景,遇到这个男子!
“你在我做的食物当中下了毒,不就是逼著我出现吗?”唐嘉棠看著在月色中现身的高大昂藏的男子,虽然只是孤身一人,但是北磐国的王又怎麽会独自一人轻涉险境?
“既然你知道我来是为何事,那麽,跟我走吧,嘉棠,我们回北磐,如今我已经是北磐的王,无论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给你!”
“是啊,如今你已经是北磐的王,而不是我当初在安洛城街头认识的阿漠大哥!”唐嘉棠低头慨叹,“我只要你放过赵大哥!我跟你走!”
“小棠!”天贤戟罗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唐嘉棠临到此刻,竟然还在惦念著他,可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有解救天!那众多中毒将士的药,而如果此次事件一再扩大无法控制,第一个要受责难的,恐怕就是持缨……
“赵大哥?你可知他真实姓名乃是天贤戟罗,是我北磐国人!”朔漠翰昱讥讽道。
“那又如何,无论他是谁,他待我乃是真心实意!”唐嘉棠微微落寞。
“我待你又何曾有过虚情假意!?”朔漠翰昱忙不迭的解释,哪里还有之前枭雄的本色!
“借我的手毒死天!的德晟王?让我替你蒙冤,受尽酷刑?!”唐嘉棠扯开衣领,尚未痊愈的鞭痕在月光下显得晦暗惊心。
“……”朔漠翰昱哪里料到唐嘉棠会如此质问他,一时间愣住,“嘉棠,我……”
唐嘉棠从怀中拿出一块什麽东西,蓦地塞入嘴中,吞入喉咙,然後唇侧露出一抹淡极始豔的微笑,“这就是那天毒杀德晟王的桂花糕的味道吗?我的手艺还真是不错!”然後整个人一阵眩晕,仰倒在地上。
“小棠!”
“嘉棠!”
朔漠翰昱和天贤戟罗一起惊呼,朔漠翰昱抢先一步,扶住唐嘉棠,伸手便搭在他的脉搏之上,明显感觉到他体内气血凝滞堵塞,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蓦地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便要塞给唐嘉棠。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唐嘉棠猛然睁开双眼,躲过药丸,然後将身边的天贤戟罗用力一推,而自己整个人则朝著朔漠翰昱撞去,这一动作似乎耗费了他全部的气力,顿时他口鼻中喷涌著大量的鲜血,整个人面色苍白如纸。
“嘉棠,你到底!不对!你吃得不止有桂花糕!你还吃了什麽!,你……月华草!你竟然吃了月华草!你不要命了!!”朔漠翰昱扶起整个人已经陷入半昏厥状态的唐嘉棠,拼死将自己的内力输入他体内,想要替他暂时缓解。月华草不是什麽毒药,倒是一味性质奇特的药,可是将任何毒药压缓一段时间发作,但是在脉象上根本看不出来,可是时间一过,毒药就会加倍发作,甚至有时连原有的解药也无法抑制,更难以预料的,是世间那麽多种毒药,根本无人知道月华草能将每一种毒药压制多长世间,服下月华草,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天贤戟罗怔怔的看著端坐在地上的两个人,他的掌心,握著一枚药丸,他自然知道,这枚解药乃是唐嘉棠赌了自己的性命替德晟王爷抢来的,可是此刻,他若是直接离开,岂不是……
月色下,唐嘉棠的虽然陷入昏迷,可是他的表情,竟然带了一丝释然和解脱,唇侧竟然还有一抹无法解释的弧度,一瞬间,天贤戟罗懂了,他毅然转身,朝著密林的方向飞奔而去,他已然暗暗起誓,无论如何,都要回来救他!
而还在运功的朔漠翰昱,露出某种狰狞之极的表情,月色不知何时被乌云遮掩,挡住了所有的爱恨情仇,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半晌之後,几名全副武装的北磐侍卫来到此处,见状傻了眼,而朔漠翰昱却收起功力,俯身将唐嘉棠打横抱起,然後冷漠的吩咐道,“走,我们趁夜渡江,回王城!!”
(18鲜币)第70章。逢魔情浓
第70章。逢魔情浓
夜色最是深沈之时,往往正是黎明即将到来之时,逢魔阴霾,在这潼关军营之内,显得格外慑目。身为一营之主,管持缨正盯著面前一副地形图,若有所思,他身边的晚膳明显已经冷了,处理完军营大火,半夜已然过去,如今偷得片刻闲暇,他却是眉峰紧锁,在想著之前天贤戟罗所说的每一句话。
唐嘉棠当真是无辜的吗?
天贤戟罗又为何去相救於他?
之前军营的爆炸火光雷声大雨点小,最後查明仅仅有几座军帐被毁,北磐动用如此大的声势,在潼关军营造成混乱,为的又是什麽?难道仅仅是让自己迅速赶回来?难道……是针对天贤戟罗的一个局?!
管持缨顿时觉得遍体生寒,他拿起一旁的青锋宝剑,正待冲出帐外,忽然一阵金铁交织之声,他眉峰一凛,但见一抹身影闪了进来,正是他之前担心又百般矛盾不知如何对待的天贤戟罗。
“你怎麽来这里了?”管持缨原本满满关切之意,开口却是如此充满敌意的一句,两个人之间芥蒂太深,越是关切,越是混乱。
果然天贤戟罗苦笑,“我本不该来,我来,是还两份人情!”
管持缨蓦地拔出长剑,剑尖所指,竟然是昔日密友,情深意重,又彼此不得不兵戎相见,两国之别,背叛与隐忍,足以毁灭一切默契和真心。
天贤戟罗并没有因为管持缨的举动感到意外,他也不想在此地多耽搁时间,如今唐嘉棠被朔漠翰昱带走,生死未卜,他知道唐嘉棠绝非心甘情愿,而如今能够救他的,只有他而已。
五只水袋放在木案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传来,天贤戟罗淡淡的说,“这里面乃是一种叫做瘾月鹿的血,和水之後,给那些中毒的将士服下,应该可以解毒!”
管持缨一震,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自己一筹莫展之时,天贤戟罗竟然敢冒天大危险来到此处,为自己送解药而来,可是他还是谨慎的问道,“我凭什麽相信你?!”一而再的背叛和谎言,已经让两个人之间如履薄冰,濒临破碎。
天贤戟罗也没有觉得意外,“这并非我想出的法子,而是你们的军庖官拜托我带回来的!无论你相信与否,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
管持缨眯起眼,似乎在考虑天贤戟罗所说真假,片刻之後,他低吼一声,“来人!”
天贤戟罗摇头,“门口那两名亲卫被我点了穴道!”
管持缨一团力气打在棉花上,狠狠瞪了天贤戟罗一眼,自己拎起一袋鹿血,走出帐外,而帐内的天贤戟罗不知为何,唇侧扬起一抹[小说网·。。]神秘的弧度,可是随即,似乎想到了什麽,整个人又再度黯然起来。
情之一字,果然是折磨英雄。
管持缨再度进来,已经恢复一军之将的泱泱气度,他深深看著气定神闲的天贤戟罗,“你就不怕我布下天罗地网,将你斩杀於此?!”
天贤戟罗轻讪一声,“我若是怕了,又怎麽会来?!”
管持缨看他苍白清臒的容颜,一时间,思绪万千,仿佛又回到曾经那段峥嵘岁月,两人一为将,一为军师,叱吒风云,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之事,彼此了解对方像了解自己一般,可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竟然渐渐疏离,以至於如今这般陌生。
管持缨深吸一口气,有些期艾的,“那你另一半,为何而来?”当他问出口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心口处砰砰乱跳,宛如鹿撞。
“为救德晟王爷!”天贤戟罗拿出那枚药丸,那是唐嘉棠以自己性命为赌换来的解药,他不知道如今唐嘉棠究竟怎样,也不知道传言中残暴冷血的北磐王究竟会如何对待他,此刻他能够做的,只有尽快救醒德晟王爷,然後火速追踪而去。
管持缨眼神一凛,“你可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普贤!!”
军帐之内,管持缨手中拿著那颗药丸,端著一杯清水,静静的坐在床榻边,而仍旧在昏睡中的姬睿泱,眼下的晦暗日益加深,而京城赶来的御医尚未赶到,即使赶到,至今为止军医连究竟是什麽毒也没有判断出来,御医来了又能有什麽作用?
之前给军士们服下的解药已经初见成效,看来解药一时,并无作伪,可是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忐忑,一个军中的庖厨,如何能弄到解药,如果说不是他下得毒,那麽又如何解释得通?他如何能脱离得了干系!?
可是眼下,他也只能一赌──
之前军医也已经研判过这颗解药,初步看起来,并无害处,即使无法解毒,也至多是……
终於,管持缨下定决心,将药丸塞入姬睿泱口中,然後,在他喉咙处轻轻一捏,再在他背後推拿一阵,以内力帮他化开药性……
漏锺一点一滴的过去,这个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长,当窗外第一缕晨曦升起的时候,姬睿泱缓缓睁开双眼,触目就是管持缨微红的眼眶,他露出一抹慵懒的笑,“怎麽,老管,男儿有泪不轻弹啊!竟然为了本王掉眼泪,真是让本王好生感动!”
“你这个……你还有闲心说笑!军医,军医快给老子我滚进来!!蔡默,你这个小子听好了,给我封锁好一切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悉,德晟王已经清醒过来!!”管持缨拉开帐门,一一吩咐道,一直等在帐外的蔡默终於露出几日来的第一抹释然。
而刚刚恢复的姬睿泱,似乎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