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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骸想起安佳、裴柏颈亡命天涯的经历,忧心忡忡,望向海面,叹道:“只盼咱俩不至于真的无家可归。”
沉折一声令下,大船升起风帆,驶出海峡。
到第二天晚间,前方响起“嗷嗷”叫声,正是那十舌海狗群,形骸急忙抢到甲板,看着海面,心神不宁,不知这海中妖魔长什么模样。
只见海面上浮着厚厚绒毛,宛如海藻海草一般,偶然间,那海草翻滚,露出满脸皱纹的大狗脸庞,那狗模样痴呆,双眼放光,身长丈许,露出长长的尖牙,十根尖细的舌头一吐一吐,极为怪异惊人。
吕老五道:“两位小大人放心,咱们有秘药伺候,可来去自如,不然哪,除非是铁船航行,再大的军舰也会被这群败家玩意儿给拆了。”
说罢,他招呼降兵,从船舱里搬出一个个大木桶,掀开桶盖,乃是腥臭的鱼,似混合牛羊内脏,搅拌成杂烩之物。众降兵将木桶朝十舌海狗抛去,众海狗异常欢喜,狗刨游上,争肉夺食,对大船视而不见。
形骸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秘药?倒也不怎么贵重嘛。”
吕老五笑道:“贵重!怎地不贵重了?小大人有所不知,这秘药里有最腥的鱼,最上等的牛羊肉,还得杀几个活人,用活人血肉搅合而成,不然这群海中太岁怎会放咱们过去?”
形骸惊怒交加,道:“你们还杀活人了?”
吕老五察言观色,眼珠一转,连忙答道:“大人,都是大统帅想出的主意,小人我是从来不滥杀无辜的。”其余降兵也连连道:“吕大哥说的是,咱们以往就一心向善,不然如何会跟从小大人,反了那大统帅?”
形骸叹道:“连这海上的土地爷都杀人越货,何况妖魔海怪?世道如此,这也怨不得你们。”
祖仙胆子颇大,坐在船舷上,望着众海狗,玉手轻拍,有一头十舌海狗在她面前翻腾吐舌,甚是灵活,像是讨好她一般。她笑道:“你们知道么?这些海狗一有吃的,便显得乖巧听话,讨喜温顺。可半天后肚子一饿,会把人吃的骨头都不剩。这等翻脸不认人之物,纵然眼下再可爱百倍,最好还是除去为妙。”
吕老五道:“姑娘,它们可是这一片海的霸王,要说除去,谈何容易?”一边说,一边加紧行船,逃离这群祸害,直至将它们远远甩开。
祖仙忽然又道:“杀海狗不易,可杀人却简单。吕老五,听说你杀了挺多咱们龙火天国之人,也曾是个挺有名的战将,对不对?若回去后你受逼问,为了自保,只怕什么都说出来了,我说的没错吧。”
吕老五脸色一变,又陪笑道:“那是沙场上被逼无奈,如今我向两位小大人投诚,一生一世,只为龙火天国效劳。姑娘大可放心。”
祖仙道:“放心?我可万万不放心。”
吕老五暗骂这丑婆娘多事,正欲再向沉折、形骸表忠心,突然间,他张嘴吐血,宛如喷泉,竟将自己的肠子也吐了出来,他指着祖仙,模糊道:“你。。。。你。。。。“立时气绝,死状惨不忍睹。
形骸心头巨震,望向祖仙,道:“祖仙姐姐,你这是。。。。”
祖仙未答,但其余降兵也在同时捧腹大吐,呕出体内脏器,转眼倒毙,绝无幸存者。一众人质看得心胆俱裂,大叫着满甲板飞奔。
祖仙一拂袖袍,冷冷说道:“我龙火天国无需反复无常之辈,更不饶杀人如麻之盗。何况这些杂碎知道的太多,活着只会害人,死了才省去麻烦。大伙儿说,本人所言,对是不对?”
九十二 大侠重诺言()
船上众人被她震慑,皆不敢出声。祖仙再转衣袖,阵风吹过,砰砰声中,那吕老五的尸首落入海里,她又道:“用来喂狗,倒也正好。”
形骸见缘会目不转睛的看这情景,当即遮她双眼,怒道:“你为何下此毒手?你。。。。是怎么做到的?”
祖仙神色轻蔑,下巴朝他一点,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形骸回思她上船后举动,她似曾装作顽皮少女,在众降兵间跑过,偶尔在他们身上一碰,众降兵只是哈哈一笑,并未察觉异样,此刻想来,那定是极阴狠的功夫,待得大船行过这十舌海狗海域,她催动阴毒,才将众人杀死。
他茫然四顾,看降兵脏臭污秽的尸骸,心中大乱:“我答应过要放他们一条生路,可他们如今却死了。我违背誓言,该替他们报仇么?”
忽又听扑通扑通几声,他转头一瞧,见沉折运掌风,也将降兵尸首抛下海去。他心想:“师兄他并不在意么?他曾许诺要收他们入藏家军,如今。。。。如今。。。。”
刹那间,他恍然大悟:“祖仙是替我们二人杀这些海盗的,唯独他们曾目睹我们功夫,如此最为妥当,一干二净,断绝后患。我俩突飞猛进的功夫才不会惹来猜疑。”
但这些死者帮了咱们,不惜杀了自己同胞,他们替咱们染了血。
形骸想:“他们手上也杀了龙国的人,他们并非无辜,而是罪犯。”
他们为国杀敌,何错之有?
形骸想:“祖仙姑娘又未答应饶他们性命,她为国杀敌,何错之有?”
这些死者帮咱们度过海怪难关,如今过河拆桥,未免不义。
形骸想:“他们本就是反复无常、懦弱善变之辈,若回到墨从,他们也会受审,存活之望不大,我们确实与他们定约,可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多半也会死在墨从军中。他们若遭受刑罚,为了自保逃命,为了报复受骗,定会将我与沉折之事如实说来,我错了,我错了,我该自己杀了他们,而不该由祖仙姐姐动手。”。。
你为一己之私,竟有这等言而无信的念头,你这贪生怕死之辈。
形骸想:“贪生怕死?我不怕死,但不可无畏而死,也不愿优柔寡断。我早该下定决心,狠下心肠,就像我刺安佳那一剑。我的手上早沾满鲜血,岂能再顾虑这些杀人越货之徒?是的,是的,我刺安佳一剑,替安佳洗脱了猜疑。祖仙姐姐杀了这些降兵,替我们解除了忧患,我当时做了对的事,祖先姐姐也是对的,我该好好谢谢她才是。”
如此一来,你岂不是成了是非不分,阴险狠辣之辈?君子大侠,一诺千金,永世不悔,哪怕是对大奸大恶之徒也不违誓,你偏离了侠义之道,居然还诸多借口?
形骸想:“对大奸大恶之徒守诺,对滥杀无辜之辈怜悯,这就是侠义正道么?这也算高风亮节么?如此说来,我们为麒麟海海民出生入死,立下大功,却反遭迫害,这就是行侠仗义、急危救难的好处?对友当守诺,对敌当狠心,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何谓友?何谓敌?何谓侠?何谓义?
形骸断绝念头,不再自问,他走了几步,打出棕熊拳法,拳风所及,剩余几具尸首翻下了船。
遥遥可见有海狗朝此游来,扑向尸体。这些尸首的主人原本杀活人以喂狗,此刻自己也有相同下场。
祖仙笑看着他,形骸也向她回眸,道:“多谢祖仙姐姐。”
祖仙微微颔首,抬头对众人道:“大家听着,这两位公子福缘深厚,机智勇敢,武功也颇为了得,在岛上与这群海盗斡旋,竟劝得众海盗自相残杀,一举瓦解,立下了天大的功劳。然则他们毕竟年幼,身手有限,这些投降贼人又甚是奸恶,若事情有变,大伙儿都要遭殃。因此,本姑娘防患于未然,下手将他们毒杀,此乃功德,诸位有何异议,尽管当面说出来。”
众人见海盗惨样,心惊肉跳,岂敢质疑她?加上他们不知形骸、沉折武功到底如何,身在贼船,心里没底,此刻贼人尽灭,心中反而安定,于是都说道:“姑娘妙手除恶,咱们都感激不尽。”
也有人想:“我还奇怪这两个孩子如何能杀得海盗服服帖帖?原来是用计策。这祖仙姑娘神神秘秘,不知是何来头,我看其中定有她一份功劳。”如此对形骸与沉折敬畏骤减,可感激之情却分毫不少。
俘虏中有不少是墨从将士,过了那乱石林后,认得回去方位,又行了四天,墨从港口已清晰可见。船上不少人喜极而泣,鼓掌欢庆。
祖仙突然悄声道:“行海,咱们今后再见。”
形骸一惊,却见祖仙跳下船,海中升起一翡翠莲花小舟,托住祖仙。她回眸一笑,美丽得难描难述,旋即消失在滚滚水烟中。
形骸心想:“她随手召唤渡船,独行江海,这似是极高深的道法仙法,这祖仙姐姐到底是什么人?”
旁人皆若无其事,似未察觉到祖仙离去,直至临近海岸才有人发现,可早找不见她,唯有作罢。
墨从港见一艘海盗船来袭,钟声急促,岸上百姓士兵皆匆忙奔走。少时,墨从船舰列队,包围这艘大船。墨从船上有人喝道:“来者还不投降?违抗者格杀勿论!”
陶豪倚着船舷,大声挥手喊道:“是我,是我,我是石索船上的都卫陶豪!咱们皆是被海盗掳走之人,此刻安然返回,还请哪位大哥通报总督与东山将军!”
对面船上怒道:“陶豪,是不是海盗逼你说谎,想伺机入城,暗中作恶?你们如何逃得出来?又如何未被追击?”
这船上众人大怒,齐声骂道:“咱们好不容易逃回,还要受自己人盘问,你们这些当兵的都是蠢货白痴么?自己无能,便不信旁人有能耐?”
对面也怒了,喊道:“全都跳下海去,浮在水面,若留下一个,莫怪我等万箭齐发!”
陶豪骂道:“我们穿上大多是无辜百姓,老弱妇孺,这都瞧不出来?”
那边道:“海盗定有奸细混在其中,伺机行事,休想瞒得过咱们!”
两边正在僵持,霍然间,有一人飘至海盗船上,形骸见此人白发苍苍,清瘦矍铄,身形颇高,双目有神,身负长剑,穿戴鲸皮轻甲,这十丈之距说过就过。
沉折立时上前,向老者跪拜道:“东山爷爷。”老者见了他,神色惊喜万分,眨眨眼,一手抓紧胡子,一手摸着沉折肩膀,张大嘴巴,许久说不出话来。
形骸心头一震:“这就是藏东山老将军?”
船上众人认出藏东山,一齐向他鞠躬,恭敬问候道:“东山将军!”
藏东山终于不再发愣,朗声大笑道:“孙儿,你可算回来了!你可把大伙儿都吓得半死!臭小子,你到底去了哪儿?”
沉折指了指形骸,道:“爷爷,这位是。。。。”
藏东山立时道:“你就是孟行海么?你这小娃娃与沉折一道失踪,墨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慌得屁颠屁颠,乱七八糟。”
形骸心中发怵:“我倒是其次,他们挂念的师兄,不过我杀了木格,沉折杀了藏争先,他们知道没有?”只道:“我与沉折师兄被海盗掳走,历经劫难,这才返回。”
藏东山露出痛恨异常的表情,胡须直翘,骂道:“施三力,老夫定要将你这狗贼凌迟处死,挖心喂狗,阉割喂鸡,方解心头之恨!”
他只道这两人数十天内都落在海盗手里,海盗中有首领极端好色,喜好男童,藏东山早有耳闻。他由此以为形骸、沉折这些时日处境极端不堪,所受折磨令人发指。他心疼孙儿,又嫉恶如仇,一时恨不得独身出海,去找海盗老巢拼命。
沉折道:“爷爷,施三力为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