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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郁垒形体变作无数丝线,似血管,似脐带,似韧带,似经脉,那丝线笼罩了一切,覆盖在灰色罩子表层。郁垒厉声大吼,万千利爪从各处抓向那刑天。刑天冷笑,左掌捏成拳头,霎时利爪尽皆化为死灰,被吸附在那罩子上。郁垒的吼声变作痛呼,从罩子顶端滴落一团血水,仿佛婴儿降生般,郁垒再出现身。
朝星心道:“这刑天确实能杀死郁垒。若郁垒再逃得慢些,他已然变成尘埃了。但为何郁垒不将他那魉妖之躯招来?即使只招来部分,也足以破除这灰罩。”
他自然不知刑天这死灰隔绝罩专为毁灭巨巫,巨巫乃异界灵魂载体,本来异界不灭,巨巫不死。可一旦被这死灰隔断后所杀,那便难逃一劫。
郁垒气喘吁吁,狼狈不堪,他道:“若非。。。。若非我功力不足,又中了这剑神一剑。。。。”
刑天体型剧增,变得同郁垒一般,宏伟得如同山脉,他一把掐住郁垒脖子。郁垒露出狞笑,浑身释放血管,血管犹如蟒蛇,朝刑天咬下,刑天喝道:“还敢顽抗么?”顷刻之间,众血管无不烟消云散。
刑天一拳打在郁垒头上,郁垒脑袋破碎,但眨眼间却又重生,接连三次,郁垒惨痛的大叫,好似婴儿啼哭,朝星听了也颇为不忍。
郁垒仍然在笑,那怪异的婴儿脸上露出难以形容之情,朝星看着那张脸,似觉得它无比可怜,却又险恶莫测,任何人见到这幅面容,要么怜悯,要么惊惧,只怕皆难以加害。
刑天不为所动,表情冰冷,再一拳将郁垒脑袋打破,郁垒复原后,面容变得淡然起来。
刑天道:“你为何煞费苦心的潜入凡间?可是龙蜒将你逼迫得走投无路!你是逃亡来的?”
郁垒哈哈大笑,这一回朝星似觉得他像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笑声中毫无惧意,反而迫不及待的想要死去。
郁垒道:“龙蜒?他是我的盟友,是我的朋友!我答应他要来凡间!无论多么艰难,无论有多少障碍,我也要替他达成心愿!”
刑天道:“是何心愿?”
郁垒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刑天又道:“他要你做什么事?”他捏紧郁垒咽喉,拳头对准郁垒额头,他有无数法子让郁垒受尽折磨,连巨巫都无法忍受。
郁垒仍咧嘴而笑,他道:“龙蜒让我。。。。让我去死,哈哈,哈哈!我本想。。。。先宰了你这叛徒,但。。。。眼下只能与你。。。。同归于尽。。。。”
蓦然间,郁垒身躯上血液狂涌,似随时会炸裂开,以他此刻体内残存真气,亦足以扫平天地山脉。刑天哼了一声,手上运功,于是那笑声变作尖叫,郁垒身躯化作粉末,一点点飘落在地上,再过片刻,这郁垒已不复存在。
刑天身躯缩小,向朝星走来。
朝星不明白为何这叫刑天的巨巫会杀死这叫郁垒的巨巫,却无疑救了自己性命。他想要道谢,但伤得厉害,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巨巫体貌变幻,霎时,朝星见到刑天变作形骸模样。
朝星甚是惊讶,却又心道:“原来如此,难怪这少年如此了得。”
形骸将朝星脑袋抬起,眸中满是歉意,他道:“对不住,我来得晚了,本来。。。。本来我能够救你。”
朝星摇了摇头,握住形骸的手,传声说道:“你救我。。。。免于被巨巫吞噬,够了,够了。”
形骸哽咽道:“若不是你那一剑,刑天无法轻易战胜郁垒,是你守护了这世道。我。。。。我无法治愈你,刑天不愿助我。。。。我治愈你。盟主,你无愧是东方剑神,无愧为万仙之首,我以往对你好生不敬,我。。。。委实是个白痴。”
朝星露出笑容,又道:“大丈夫死则死矣,何必哭哭啼啼?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替我守护凡间,弥补我。。。。我们千年来的。。。。疏忽之过。我纵然死了,也。。。并无遗憾。”
形骸感到朝星气息变得微弱,他伤势恶化,死期将至,已无可挽救,到此地步,刑天也未必能令他复生。形骸道:“盟主,除此之外,你。。。有何心愿?无论何事,我皆答应。”
朝星何尝不知自己命在顷刻?在这短短一瞬,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无数牵挂,他想请形骸照顾玫瑰,他又想请形骸继任万仙盟主,但他了解形骸的为人,了解玫瑰的为人,他还太年轻,要他如此抉择,未免太过残忍,太过艰难。而玫瑰呢?她总能自己照顾自己。
况且孟行海已决意继承自己的遗愿,成为凡世的守护者,难道还不足够?
或许他一直都在默默的保护着世间,却瞒过了仙神与世人,就像这次一般。
朝星竭力说道:“继承。。。。我的剑法,成为新的。。。。剑神。”
形骸一愣,点了点头,道:“我如何。。。。我必努力一试。”
朝星又道:“圣莲。。。。是她杀了我,她。。。。。已是妖界的帮凶。”
形骸大吃一惊,急道:“她还活着?”
朝星凄然一笑,最后说道:“多谢。”倏然间,他骨肉焚烧起来,那火烧在形骸手上,却丝毫不觉炎热,形骸知道是朝星自己将自己炼化,凝聚成星铁,铸造成宝剑。。。
宝剑成形,柄如玫瑰花瓣,剑刃上紫光流淌,好似荆棘,散发着阵阵芬芳。
形骸将宝剑刺入地面,向它用力三拜,随后将其拾起,凝固周围的死灰霎时消散流逝,形骸走向地道出口。
。。。。。
夜深人静之际,军营中偶有马蹄之声,玫瑰仍于帐中挑灯夜读,忽然间,油灯晃了晃,暗了下去,玫瑰一凛,运功护住全身要害,手指一弹,火花再度点亮了油灯。
帐中并无他人,玫瑰环顾片刻,重新坐下,但一低头,见桌案上多了柄极漂亮的宝剑。她不由一震,又抬头张望,心想:“是爹爹送我的?”
当世之中,身法如此神出鬼没,入帐出帐而令她不觉者,只怕唯有这位万仙盟主。她想到此处,轻啐了一声,想起父亲对自己的慈爱,不由得满心孺慕之情。
手指轻触剑柄,蓦然,一股亲切之意流入心田,她眼前一花,仿佛见到朝星坐在自己面前,朝玫瑰亲切微笑,告诉她道:“此剑叫做紫星玫。”玫瑰身子发颤,不知何故,泪湿眼眶。她并未将宝剑拔出,只是将它紧紧拥在怀里。
她忽然好想再见父亲一面。
。。。。。。。
军营之外的一座小沙丘上,形骸遥望军营,抬头将葫芦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过身,扬手召来骏马。白雪儿骑在另一匹马上,眼眶红肿,也仍在哀悼朝星,她问道:“师父,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形骸道:“先去万仙岛。”说罢一声吆喝,振辔疾冲而过。白雪儿泪光犹存,回身向军营方向拜了拜,快马扬鞭,追向形骸。
七十 真假六耳猴()
牢狱中,拜风豹坐在干草堆上,望着铁杆外的烛九与侯云罕,神情警惕,微显怨恨。
烛九道:“哥哥,你还怨我么?”
拜风豹咬牙道:“你出卖亲生兄弟,我岂能不怨?”
烛九叹道:“朝星盟主深明大义,一言九鼎,只要哥哥你并未犯下大罪,反而能保住性命。如若不然,你偷随咱们逃脱,极易惹出祸事来,害人害己。”
拜风豹哼了一声,道:“我何时能出去?”
烛九道:“我与云罕哥哥都向考河伯大仙求情,若你运气好,关个三年五载就能离开。”
侯云罕道:“哥哥,只需你下令解散那风暴教,并忠心替万仙盟做事,这刑期尚能缩短,我和妹妹会时时刻刻来看望你。”
拜风豹望望两人,又望望后头粗糙摆设,心中无奈,但至少留了一条命,总比一命呜呼要强。他道:“我有一…。一喜爱的姑娘,她怀了我的孩儿,你俩需替我好好照看她。”
烛九与侯云罕喜道:“哥哥放心!她也是咱们的嫂嫂,我俩岂能不好好相待?”
话音刚落,暗中一人伸出手,点中烛九、侯云罕穴道,两人内力尽皆不凡,但来人手法精妙,登时令两人难以稍动。
拜风豹瞪大双眼,惊怒交加,却不敢大声声张,低声怒道:“是你?”
侯亿耳叹道:“孩儿,我来救你走了。”说话间,刀光一闪,那星铁铸造的栏杆立时折断。
拜风豹道:“你…。你这时来做什么?你为何点中妹妹弟弟的穴道?”
侯亿耳急道:“你这孩子,怎地这般多话?快走,以免夜长梦多。”
刹那间,拜风豹心中长久以来的积怨爆发出来,他怒道:“我不走!我不走!来人!有人劫狱了!有人要害武状元烛九!”
喊了几声,外头全无动静。侯亿耳叹道:“孩儿,那些守卫已被我宰了。你全然被他们所骗。他们岂会饶你?只不过杀你之前,让你多招供些,唯有随我逃命,才是唯一的出路。”
阴暗中,侯亿耳神色显得极为奸险,丑恶扭曲,仿佛黑暗变成为魔鬼,特意来蛊惑无辜之人。拜风豹浑身颤抖,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受其指引的所作所为,心中思绪无休,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你滚!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再非父子。”
侯亿耳脸上变色,他急道:“我为你做了这许多事,连其余儿子都可不顾死活,派他们替你卖命,你怎地…。怎地不领情?反而说出这样的话来?”
拜风豹出手,想解开烛九、侯云罕穴道,侯亿耳怒道:“此二人不认我,你休要胡来!”双手抓向拜风豹指尖,拜风豹忽而招式一变,一招重手打在侯亿耳胸口,侯亿耳“哇”地一声,口吐鲜血。拜风豹招式如风,嗤嗤两声,烛九与侯云罕已同时站起。
那两人站到拜风豹身边,面对侯亿耳,敌意尽显,小心戒备。
侯亿耳表情犹如困兽,愤怒而绝望,他道:“我为你倾注一切,我为你穷心竭力,孩儿,你为何这般待我?为何如此不孝?”
拜风豹怒不可遏,道:“窝囊废,老糊涂!你自个儿一辈子办不成的事,便选上了我,非要我子承父业?你这些年来将我坑害的还不够惨么?我本是地位尊崇,前途无量的纯火寺才俊,此刻却瞎了一只眼,身陷囹圄,凡俗仙家都想要我的命!你滚!我拜风豹从此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哪怕一辈子平平凡凡,庸庸碌碌,也好过受你操纵!”
侯亿耳扯住自己耳朵,用力拉扯,身子哆嗦,这模样有些滑稽,但眼中的疯狂更令三人凛然心惊。
烛九道:“爹爹,你再不走,我们三人就要擒拿你了!”
只听侯亿耳喃喃道:“豹儿,豹儿,我…。我全是为了你好。其实…。其实我祖上有一祖传神器,就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我便可将这神器传给了你。”
拜风豹已对此人无半点信任,道:“无论神器鬼器,都与我无关!”烛九却怦然心动,颇想知道这神器为何物。
侯亿耳狠狠瞪了拜风豹一眼,一步步退入阴影中。拜风豹松了口气,以为他知难而退,但过了片刻,侯亿耳身边出现一面镜子,他从那镜子里捉出一个少妇来,横剑指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拜风豹“啊”地惊呼道:“慕儿?”这少女正是为他怀了孩儿的教徒辛慕。
辛慕哭道:“教主!相公!救我!”。。
侯亿耳厉声道:“豹儿,你随我走,不然我宰了她!一尸两命,老子没什么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