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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骸长叹一声,道:“这鸿钧逝水已被腐蚀,他们果然也在布阵。”
李银师道:“你找得到川枭在哪儿么?”他对其余之事毫不关心,只一心一意找川枭复仇。
形骸不答,伸手触碰那祭坛,突然间,一浑身包裹破布的身影从墙壁中透出,手握黑剑,刺向形骸后背。李银师拔剑在手,划出一道银色弧光,将那黑剑架开。
与此同时,又有九个黑影凭空出现,皆手持剑刃,飘向两人。形骸道:“怨灵?”招出冥虎剑,劈出十道雷光。众幽灵横剑招架,中招后只是微微一晃,立刻又出剑还击。
李银师手腕震动,长剑绕身旋转,银光若蝶,动作极为潇洒,只听叮当声响,那些袭向他的怨灵皆被他挡开。李银师跳上半空,转动长剑,霎时银光如雨,攻势密集,全无片刻停顿。众怨灵抬剑格挡,但如何能挡住如此猛烈的招式?顷刻间被银光刺得浑身破洞,厉声哀嚎起来。但这些怨灵虽化作实体,寻常伤势却难损他们分毫。
形骸暗忖:“他剑法确实了得,不在拜风豹之下。”运梦魇玄功,长出右臂,右掌虚握,摆出剑鞘形状,感应李银师剑意,随即左手长剑斩出,霎时也是剑影如潮,密密麻麻。他这平剑既可破解天下剑法,也可与世上任何剑法配合得天衣无缝,完美无缺。只在短短片刻,两人双剑合璧,威力倍增。剑气来回穿梭,无处不在,众怨灵千疮百孔,大受挫折之下,不得不败退后撤。
李银师看他一眼,微笑道:“好剑法。”
形骸道:“邯郸学步,贻笑大方罢了。”
一转眼,众怨灵身上伤口愈合,似乎并无大碍。李银师神色凝重,道:“为何如此?”
形骸道:“这些怨灵非同小可,而此地龙脉满是阴间浊气,他们能借阴气修补伤势,就如同之前的恶枭。”
李银师取出火杖,一挥手,一道扇形火焰狂涌而出,道:“这招又如何?”
众怨灵掌心亮起白光,白光变作圆球,纷纷迎向那火焰扇,砰地一声,雾气洒洒,寒霜腾腾,寒冰火焰一齐抵消。形骸道:“小心了,他们擅长运用阴气伤人。”
李银师退后一步,与形骸并肩而立,道:“那又该怎么办?”
形骸凝视那祭坛,一剑斩下,铛地一声,祭坛摇晃,未损分毫,但黑气却扩散开来。怨灵大怒,急速向两人靠近,李银师转动兵刃,招式如风如电,令怨灵前进不得,他道:“你在做什么?可把它们全数激怒了!”
形骸道:“我在看这祭坛材质!”又劈了数剑,听祭坛声响。他每劈一剑,怨灵怒气更增,攻如山崩,势如风暴,但李银师的银舞剑法精妙绝伦,饶是受怨灵围攻,兀自支撑得住。只是怨灵剑上寒气森森,极为凌厉,他左挡右闪,不免吃力,渐渐显得狼狈忙乱,他喊道:“孟行海,还不帮忙?”
形骸凝神片刻,道:“有了!”右手在冥虎剑上轻轻擦过,鲜血染上剑刃,冥虎剑登时通体变色,白光潋滟,他趁李银师攻守间隙,加入战团,只见剑芒圈转,快速无伦,将最前头的三个怨灵刺穿。那怨灵发出凄凉惨叫,黑雾从伤口处滚滚而下,好似凡人流血,它们退了下去,委顿在地,不久消失。
李银师松了口气,又朝右边出剑,形骸感应他的剑意,也同时挥剑相助。他所用平剑恰好补足李银师剑招上的漏洞,委实巧夺造化,精彩纷呈,李银师一架开敌人黑剑,形骸的冥虎剑立刻就能命中要害;而李银师一将敌人逼退,形骸当场便追踪上去,补上致命一击;有时李银师拟定策略,尚未出招,形骸已将怨灵逼迫过来,恰好正中李银师下怀。众怨灵被形骸剑刃所伤,也再无复原之能。
李银师只觉此生舞剑从未如此畅快,心中对形骸剑术佩服无比:“都说道术士武艺平庸,但此人剑法绝不在我之下。”两人再接再厉,加快剑招,一轮急功,随着最后一怨灵厉声大吼,形骸从它胸腔中拔出长剑,那怨灵蓦然散去。
李银师暗想:“若我独自一人,非死在这些怨灵手中,幸亏有此人相助,方才毫发无损。”
冥虎剑变回原样,形骸走向那祭坛,见其上黑气仍萦绕不去,他道:“我得施法驱散其上的阴气,将这鸿钧逝水转为阳间的龙脉。”
李银师道:“若如此,这阴影境地就能还原成阳间的土地么?”
形骸摇头道:“哪有这般简单?少说需得五、六处鸿钧逝水连成一体,布成大阵,才能一点点收复失地。也是这阴影境地成形时日不长,若在阳间已占据长久,只怕我无力回天。”
李银师又问道:“你需多久?”
形骸回思当年袁蕴传他的混元归一道法,若借助放浪形骸功,应当更为容易。他道:“少说六个时辰,且需有人护法。阴间阳间变动时,会有怨灵试图阻挠我,来者纵然零星,但我却不能受扰。”
李银师点点头,转动剑刃,叹道:“孟行海,如此一来,你又欠我人情了。”
形骸道:“只能有劳将军。”说罢接过李银师长剑,按住剑刃,少时,那剑刃如罩霜雪,也变得洁白明亮。
李银师自己就是铸剑的行家,见状好奇,道:“你这是什么把戏?为何这般一摆弄,便能克制那些怨灵?”
形骸指着祭坛道:“此物乃是月银与阳金混合而成,我用。。。。用道法将长剑暂且也镀上这般金属,那些怨灵是这祭坛召来,自然也能为之所伤。这是相生相克的道理。”
李银师笑道:“道术士果然邪门,我若有空,倒想学一学其中道理。”
形骸面有傲色,道:“道法岂是常人想学就学?更何况我是海法神道教出类拔萃、百年罕见的人物。”
李银师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阁下脸皮比我还厚,这才是百年罕见。”
形骸转过身,面对祭坛坐下,双手探入黑气,潜运混元归一与放浪形骸功的心法。
李银师只觉手中长剑微微作响,他环顾四周,只见墙上黑气起伏,偶然间有怨灵注目此处。于是他全身戒备,小心提防。
四十九 简单而致命()
待形骸收摄真气,睁开眼,见一道阳光洒在身上,甚是温暖,此处龙脉已与白玉塔共鸣,破除了些许阴暗。这光明如沙漠中的绿洲一般,虽然渺小,却带来极大的希望。
李银师单手驻剑而坐,依靠在一旁黑暗处,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他四周有许多尖牙鬼尸首,另有怨灵残余,可见曾拼杀得甚是惨烈。他眼中银光微亮,朝形骸望来,道:“成了?”
形骸道:“成了,多谢李将军护法。”
李银师缓缓起身,神色悠闲,形骸却看出他不过是勉力遮掩,实则伤势严峻,而形骸自己也精力衰竭,情形大为不妙。
李银师问道:“川枭若得知这儿被你逆转,会不会赶过来?”
形骸知他仍对复仇之事念念不忘,摇头道:“他就算来了也无能为力。”
李银师奇道:“为何如此?”
形骸道:“他的做法有违天道,我的法术顺应天道,故而我易他难。如今我已激发此地除灵阵,除非他功力胜我十倍,否则难以成功,这鸿钧逝水已被咱们夺回来了。”
李银师笑了笑,神情晦涩,不知是喜是忧,他道:“你有法子追踪他么?”
形骸心中一凛,摇头道:“没法子,抱歉了。”其实他若用地狱无门召来鬼魂审问,未必全无线索,但他不能眼睁睁任由李银师送死,毕竟两人并肩作战,已算得战友。
李银师双目闪烁,若有所思,道:“我先前杀光鬼魂之后,在这儿上上下下搜索一圈,找到不少粮食。”
形骸道:“真的?”
李银师带他走到一处仓库,库门被李银师砸开,其中有肉米酒水,想来是官府的粮仓。李银师弯下腰,取一大碗,刺破一酒桶,红色的酒咕咚咕咚流出,李银师接满一碗,递给形骸,自己又接了一碗,随后将破洞堵上。他向形骸举碗道:“请!”说罢抬头饮下。
形骸喝了一大口,这酒入口浓烈如刀,纵然形骸味觉远逊于常人,依旧脑袋一晕。
李银师长出一口气,笑道:“好酒!好酒!恶战之后,就该这般饮酒,否则血岂不是白流了?”
形骸道:“血是血,酒是酒,酒治不了伤,只会令伤恶化。”
李银师将酒浇在伤口处,痛的直吸凉气,咬牙道:“枉你自称勇士,连烈酒洗伤之法都不知道么?”
形骸甚是不屑,道:“偏方歪术,又有何用?若换做常人,只会感染伤口,死的更快,你能伤愈,全是因你身负龙火之故。”
李银师笑道:“我已然死过一回,总觉得自己没那般容易再死。你呢?孟行海,听说你们道术士挺怕死,你却有所不同,你死过没有?”
形骸寻思:“他所说的死并非真死,而是九死一生却存活下来。他不可能知道我是盗火徒。”他道:“我少说死过两次。”
李银师将酒一口喝干,神态豪迈,再度满上,他道:“我不信。你受伤处在哪儿?”
形骸指了指额头,指了指心脏,道:“剑入数寸,但我命不该绝。”说罢也倒满酒碗,仰面大喝。
李银师愣了愣,道:“你不像说谎之人,我倒想听听你这仇人的故事。”
形骸淡然道:“不过是凶杀屠戮之事,古往今来,并无不同。”
李银师道:“说吧,就当喝酒助兴。”
形骸想了想,道:“伤我之人是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女。她曾是我最亲近,最信赖的人,我收养她,认她做了义妹,但却未能看穿她险恶的心思。她伪装的极为逼真,掩去种种险恶迹象,趁我不备,用利刃将我重创,更害了数百条无辜性命。”
李银师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看,似觉得形骸所说得太过荒诞,良久,李银师叹道:“她人呢?”
形骸道:“我一直在找她,前些时日,我在离落国境内看见过她,她与那骷髅女子在一起。”
李银师道:“若找到了她,你会怎样?”
形骸道:“要么我死,要么她死,简单的要命。”
李银师咧嘴而笑,大口喝酒,叹道:“是啊,简单的要命。你这故事毫无新意,讲得又差,非但不能助兴,反而甚是扫兴。”
形骸答道:“本就扫兴。这大仇终须报了,不然我一生了然无趣。”
李银师道:“人一旦被仇恨吞没,这辈子便再感受不到幸福,哪怕遇上钟爱之人,也如同瞎了眼般视而不见,不知珍惜。”
形骸心中想起孟轻呓来,道:“你是你,我是我,你自觉盲了,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却未必如你一般盲目。”
李银师摇了摇头,凄然而笑,道:“你我倒还真像,就仿佛一面镜子照出来的人。”
形骸道:“你想得太多了,苦大仇深之人,多半都是如此。”
李银师喝了一小口,蓦然一呛,连声咳嗽,他肺中仍有血,血液混着口水吐在地上。他道:“我遇上他时,才十三岁,他看似也不大,约莫十七岁年纪。我无家可归,在丛林中如同野兽般流浪,饥寒交迫,若不是他,即使我龙火觉醒,也早就死了。”
形骸道:“是你第二个男人?”
李银师道:“不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