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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诚点点头,道:“不错,这里的确是安家祖屋。看看这边屋舍俨然,再看看那边的茅棚破旧,可以想象,安家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土司不除,夷人哪有幸福日子可过?”
朱由诚当即派人把安家祖屋团团围住。
信王担心安家人通过地道逃跑,还特地让人在祖屋四周挖了几个坑,把行军锅埋在土里,派人监听地下的动静。不用说,这是贵阳监听敌军行动的监听器的翻版。在接收新生事物方面,信王从不落人之后。
锦衣卫出来两个人抬着木桩上前撞门。
安家祖屋的大门甚是结实,一时间竟撞不开。
才撞得两下,门里居然有人应答:“来了,来了,这是谁呀?大清早也不让人安生。请问是谁呀?有什么事情?”
炮声隆隆,寨墙被攻陷,祖屋被围,房门被砸,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傻子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安家居然这样泰然自若地应门,足见他们的自信,对于能安然度过这次威机的自信。
锦衣卫回答毫不客气,答道:“锦衣卫,抄家!”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老太太走了出来。
只见她身材瘦削,虽然满头银丝,脸上却一丝皱纹也没有,显得气度不凡。
老太太的气场很足,眼睛闪烁着泼辣的光芒,只一扫,就吓得两个砸门的锦衣卫后退了半步。
老太太朗声问道:“这里主事的人是谁?请出来和老婆子谈上一谈吧。”
既然点到了名,朱由诚当然不能不应战,便走了出来。信王怕他吃亏,也跟了出来。
朱由诚回头看见信王,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头一暖,笑道:“不会有事的,我千军万马都不怕,还怕一个老太太吗?”
信王被老太太用刀子般的眼神一扫,吓得躲在朱由诚的身后,道:“诚哥哥,你上,我全力支持你――精神上!”
朱由诚走到老太太面前,道:“我来了,有什么话,你说吧。”
老太太不说话,只是用如刀的眼神反复打量着朱由诚,企图在气势下压倒他。
不过,老太太的主意显然打错了。朱由诚两世为人,身理年龄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心理年龄已经超过四十八岁。
再说,朱由诚见过皇帝,斗过太子,打过爵爷,灭过奸党,虐过建奴,可以说,大明的大人物和大事件他基本上都见识过,怎么会被一个乡下土老太太的气势压倒呢?
老太太心中暗暗称奇,她是安位的祖奶奶,自从四十年前,安家的祖爷爷过世后,安家的一切事务都处于她的掌控之下,就连安邦彦想造反也是她首肯之后,才动手的。
长期以来的养尊处优、说一不二,再加上本身坚韧的个性,她的气场变得越来越强大。
无论是刁奴恶仆,还是官员权贵,在她的目光下都非常不自在,甚至退避三舍。
凶名在外的反贼头子奢崇明,原本非常狂妄的要求安邦彦做他的手下,但见了老太太之后,竟愿意和安邦彦平起平坐,约定造反成功,平分西南土地。
老太太的强悍,由此可见一斑。
第二百八十七章 灭人满门(二)()
可是今天,她的目光攻势在朱由诚的面前完全失效。
朱由诚不卑不亢地站在老太太面前,目光与老太太对视。
朱由诚的目光纯洁如水,又带着悲天悯人的气度,这种气质只有一个久居上位的人,才能具备。
朱由诚才多大?不过十七而已,就算他生而知之,成为朝廷重臣,十七年的经历,也养不出这种不凡的气度。
他拥有这种气度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是位天生的贵族。
中国其实并没有贵族的土壤,三百年一个朝代的轮回,辗碎了多少旧的贵族,又托起了多少的新兴的贵族。那些家族的贵族之气尚未沉淀,便即告消散,哪来的什么千秋万代的贵族家族。
但就在这么恶劣的贵族环境中,却也出了不少天生的贵族,不过他们有了另一个代名词:高士,比如东床坦腹的王羲之,比如说出小儿破贼的谢安,当然还有如今的朱由诚。
贵族其实并不是财富的代名词,而是气质和风度的总称。用钱财去砸人或者以权势去压人,那是暴发户的恶劣行径,和贵族无关。
在朱由诚的沉稳气质下,老太太的泼辣就像雪遇到了阳光一样,渐渐消融。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竟然非常不自在,把目光转向一边。
安家人各个心惊,他们明白,常人和老太太目光对视的结果,通常是对手告负,今天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就是安家要完蛋了。
信王的目力有多好,看到老太太的气势被朱由诚压制,便从朱由诚的身后慢慢挪出来,笑眯眯地小声说道:“诚哥哥,这一回合,你赢了!”
朱由诚扬声问道:“老夫人有何见解,为什么见了本官即不行礼,也不开口,难道是默认有罪吗?”
老夫人不敢沉默了,冷哼一声道:“大人好大的官威呀。老婆子不过是惊讶了一会儿,心道,这堂堂大明怎么没人了,居然派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来办案,也不怕办出个冤假错案来。”
“本官乃皇上御笔亲封的龙图阁大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大明行政学院司业、大明军事学院司业、大明锦衣卫指挥同知,亲自督办此案,凸现了皇上对于这个案件重视,表明了皇上平定西南动乱的决心。你敢质疑皇上的决定,是不是想欺君谤上?”
老夫人一时语塞。她本想拿朱由诚的年龄说事,让他羞愧而退,没想到他把话题牵扯到皇帝的决定上面,先安她一个欺君之罪。
虽说安家人不拿皇帝当回事,但那都是私底下的事,面对那么多的锦衣卫围住老宅,不臣之语只能收在心间。
安老夫人盘算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言语间便不敢过于放肆,赶紧把话题扯回来:“请问天‘屎’大人,你们来到安府所为何事?”
安老夫人把重音放在天使的使上,其用心如何,不问可知。
朱由诚毫不客气地说道:“怎么好好的一句话,到了你们嘴里就那么脏呢?须知大宋法师佛印曾经说过,心中有佛,口中有佛,心中有那玩意儿,口中便有那玩意儿。”
相传佛印和苏东坡相戏,佛印说苏东坡像佛,而苏东坡说佛印像屎。说完苏东坡非常得意,自以为占了佛印天大的便宜。谁知聪慧过人的苏小妹却说苏东坡又输了,因为佛印曾经说过,心中有佛,口中有佛。两人话语的高下,不言而喻。
安老夫人着汉服、说汉话,被汉文化浸润颇深,自然知道这个典故。
老夫人尴尬地说道:“大人误会了,老身不是那个意思。”
朱由诚不理会安老夫人的辩解,道:“安邦彦谋反,现已被捕,安位子承父业,继续造反,现已伏诛。按大明律谋反乃十恶不赦的重罪,必须诛九族的。锦衣卫正是来抄家灭族的。”
安位是远遁,不是被杀,朱由诚明欺安家情报不足,当面扯谎。锦衣卫上上虽然人人都知道实情,但并没有人傻到开口纠正朱由诚的话。
安老夫人“嘿嘿”一笑,并不为安邦彦父子的死亡而伤心。所谓输人不输阵,她不会把自己的脆弱的面暴露给别人看。
听说朱由诚来抄家,她反而有些得意。因为谋反失败的后果,她比谁都清楚,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人就是这样,如果准备好的东西没用上,总会有一种淡淡的失落。但准备好的东西用上,又往往未必能得到自己期望的结果。
她挥挥手,后面的仆役赶紧捧来一本厚厚的大书,封面上用小篆写着“安氏族谱”四个大字。
安老夫人一脸委屈地说道:“天可怜见,安家的委屈终于可以让皇上知道了。安邦彦的确姓安,也的确是我们安家的人,可是他是外姓旁门,与安家出了五服,他的事与安家一点关系也没有。朱大人,你看,安邦彦的名字在这里,上三族,下三族,左三族,右三族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安老夫人一挥手,仆役把书翻到最后一面,用手指着上面的名字,依稀是“安邦彦”三个字。
朱由诚乜斜一眼族谱,冷笑道:“百年安家,族谱竟然这么新。看来,安家保护纸张的技术非常先进。本官忝为龙图阁大学士,掌管帝后画像、皇家书籍、御制文札,急需保护纸张的技术,不知安老夫人能否教教我。”
安老夫人老脸一红,讷讷不能回答。
朱由诚接着说道:“伪造古画有一种技术叫做旧,你应该不会不懂吧?保命的东西,得下足血本,切不可粗制滥造。”
安老夫人声嘶力竭地说道:“大人,这本书是真的!如果有半分假,我这个老婆子愿意在地下永受业火的折磨。”
古人很重视赌咒发誓,安老夫人这般说法,是用自己在阴间的痛苦换取安家大小的平安。
信王听安老夫人这么说,心中信了七八分,悄声说道:“诚哥哥,老夫人发誓了。她的话说得怕是真的,族谱应该没有问题。”
朱由诚怜悯地看了信王一眼,这倒霉孩子天性实在纯良,怎么什么瞎话都信?难怪在没有自己的时空,先被东林奸党骗,后被袁崇焕骗,最后被众勋爵骗,大明崇祯皇帝的历史,就是一部血淋淋的被骗史呀。
自己虽然竭力扭转他的性格,但还是不够彻底,看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朱由诚朗声说道:“即然信王相信你的鬼话,我纵然不信,也得给信王一个面子,假装相信好了。我本善良,安家虽然十恶不赦,我也不想双手沾满安家鲜血。我相信报应,天理循环,因果报应的‘报应’。安家种下恶因,必将收获恶果,原本不需要弄脏我的手。”
安老夫人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想不到却似乎给安家找到了一条生路。但她在大喜之下没意注意到朱由诚话中的“原本”两个字。
朱由诚忽然声色俱厉,怒喝道:“可是,安邦彦却勾结恶贯满盈的建奴,和建奴一起杀害大明百姓,这让我忍无可忍!建奴罪该万死,和建奴勾结的奸细更是罪该万死。安邦彦勾结建奴,这次被俘,送到北京绝对是千刀万剐,再加夷灭九族!阴谋造反夷灭九族,勾结建奴夷灭九族,两罪并罚,夷灭十八族!”
安老夫人大惊失色,同建奴勾结,安邦彦已经向她汇报过。
她略一盘算,觉得建奴在北,夷人在南,两者并无利益冲突。夷人和建奴合作,南北呼应,祸乱大明,是一件你好、我好,唯独大明不好的事情,便一口答应。想不到,这随口应允,竟成了安家灭门的主因。
第二百八十七章 灭人满门(三)()
安老夫人无力地说道:“大明最重的刑罚是夷灭九族,你无权灭我安家十八族”
朱由诚脸现杀机,道:“我朝成祖爷爷曾经灭了方孝孺的十族,比九族还多一族。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现在时间过去两百多年,我如保不能灭你十八族?你不是说那本族谱是真的吗?那就杀一本吧,族谱上记载的名字,有一个杀一个,直到杀光为止。”
朱由诚之所以承认族谱为真,全是为了提醒信王,对于敌人切不可存有妇人之仁。因为朱由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