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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生正背对着林熙，两人都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沉默了一阵，“不过是去趟京城罢了。”
不过是去趟京城？！
惘生一听，顿时翻身就坐了起来，“你自己想想这些年来，结了多少的仇家，只要有一家的了这个消息，必定群起而攻之，届时如何是好？你这些年的安稳，大半倒是因为你行踪不定，如今让晓得了去处，就是到了京城，也得去半条命！”
“就凭那些人？”林熙的语气很平稳，半点鄙视的意思也没有。只是因为自信，强者的自信。
“双拳难敌四掌，又道是蚁多咬死大象。你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所以你才来的？”林熙的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笑意，为什么不笑呢·这样关切的关怀，又来自这个人，怎么能不笑呢？林熙的眼角眉梢简直可以用“春风得意”这四个字。
“胡……胡说什么……”铁板钉钉子的事实，惘生却不敢承认，不敢什么？又为什么不敢·惘生不愿多想。
“惘生……”
背后传来呼唤，惘生直觉的转身，却正好落入那人蓄谋的怀抱。
“你做什么。”虽然训斥着，身体自行其是，柔顺的不曾挣扎。
“大男人抱一下，又有什么？”笃定的语调，安抚了紧张的神经。
“一大清早抱来抱去做什么？”
“惘生……”
“嗯？”
“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听着林熙类似于撒娇的话语，惘生终于也忍不住笑了。
“还不都是你那张利嘴害的，但凡多留半分口德，对你好的人就多了去了。”
“反正有你对我好，那些个假仁义虚道德，谁理。”
“这么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说这种孩子话。”话音刚落，林熙突然笑了。枕在胸膛上听笑声，有些闷闷的声音，有点奇怪。
“你第一次见我也教训我孩子气来着。”
惘生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熙孩子气的要找那个倒霉的孩子报仇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一低头就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感觉很奇妙，看到那个人的笑颜，便愈发舍不得移开眼睛。惘生的长相很斯文，温文的仿佛不含一丝火性。虽然容貌可以称得上俊美，但是对于整日里打打杀杀的江湖人，这样不含任何攻击性的容貌很容易被习惯性得忽略。可奇怪的是，这个人却总是能让人在人群里一眼认出来，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夫子，却又那样强烈的存在感。抑或，只是自己的错觉……
“别去。”
没头没尾的一句，两人心里却都明白得很。
“你多虑了。那些个虾兵蟹将不足为患。”
“别去。如果你因为我而身处险境，我会内疚。”
如果不去，就会换你身处险境，我尚有武功自保，你却手无缚鸡之力，届时，我的内疚只会千倍于你！
林熙瞬间心念流转，口中却分毫不露：“你不是说’莫愁，莫愁，气死小鬼，阎王莫愁’，碰到我，该愁的人是他们。”
有时好气又是好笑，终于长长一叹道：“江湖人都道：小鬼难缠，可再难缠的小鬼也会被你给活活气死。然，若不是小鬼又怎会与小鬼纠缠？”
“你拐子弯子骂我。”
“这种程度还不算拐弯子。”惘生一脸正色道：“我是直截了当的骂你。”
林熙眉尖一挑，在惘生几乎以为他发怒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一阵肆意的大笑：“放眼全江湖，也就只有你有这个胆子当面骂我。”
“错了，又错了。”
“这回又错什么了？”
“不过一个穷酸儒生，于江湖无缘。”
“是是，是我失言。”林熙笑着应了下来，却被下一句话变了脸色。
“不过这个穷儒生要和你去京城。”
方才还大笑开怀，下一刻便风云突变。这个吴惘生，生来便是考验他的心脏的吗？
“不许。”
对林熙的断然回拒置若罔闻，惘生自顾自说了下去。“没想到我这样一个酸儒生，居然还能和江湖扯上关系。虽然如蚍蜉撼树，然有莫愁公子在侧，依旧可以高枕无忧、逍遥度日。光想到沿途无数风光，便忍不住脚痒。”
这边惘生说得自在逍遥，林熙的脸色却一变再变，及至末了已经黑云密布，隐约还有电闪雷鸣若干。
“你在故意气我？”
“哪敢哪敢，在下虽然贱命一条，还是很珍惜的。莫愁公子多心了。”
林熙不急着搭话，倒似见到什么稀罕事务一般，绕着惘生仔仔细细的看。将个自在淡定的人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看着那个人又要发话，抢先一步道：“你这样说话不是气我又是什么？我和你也算认识多年了，竟不知你还是此等的伶牙俐齿。”
“口舌之争向来无益，在下向来不屑作此等儿戏之举。”
“你又拐弯子骂我。”
“你说是便是。这趟京城要么不去，你若要去，我是必定要跟去的。”
“我若不让跟，你又能如何？”气定神闲，想甩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费吹灰之力。
惘生看了看窗外，漫不经心道：“你可以运力点檀中穴下三分。”
林熙业随着望窗外看了一眼道：“不用，我知道那会隐痛。”
惘生似乎略略吃了一惊，却很快又不动声色。
“按照现在的时辰算来，如果运力点那里会让气血运行受阻，自然会阵阵隐痛，而且今天一天都会精神不济。”
“……你是第一个知道并且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过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偶尔用这骗骗人也挺好玩。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夫子先生？”不知是不是角度的关系，一向有些无赖偶尔有点腼腆的笑容，此刻却有些高深莫测。
自己，还是太心急了。
“你从不问我的过去。”
“这就是第一次。”
“知道过去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也不曾问过你。”
“人可以没有过去而存在吗？”
“至少可以不因为过去而成为朋友，譬如我们现在。”
“但是不交心的朋友是没有办法变成知己的。”
“知己？我们现在正在进行这项工作·”
“如果你硬要否认我也没办法。”
唇枪舌剑告一段落，两个人的眼神此刻都已经称不上友善。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为人知的过去，捍卫过去却往往需要付出臆想之外的代价。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讨论我的过去的……”轻轻叹了一声，惘生放软了语调，“别去京城，算我求你。”
“我去不去京城又与你何干？”话虽然还强硬，林熙的眼角却已经放软了。
“此事因我而起，我又怎能不管！”
“你这个书呆子……”林熙看着惘生一早起来还没来的及束起的长发，忍不住手痒摸了上去，“你一个小小的教书夫子，若不是我的缘故又怎会牵扯进着江湖纷扰之中？此事因我而起，自然以我而终。”
“既然我们两人都脱不了干系，一起结伴上京城又有何不妥？”
“你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这么长的路，跟着不过是活受罪，万一事到临头我怕无力周全你。”
这是实话，大大的实话，虽然有点伤人。
惘生默然……
林熙说的一点也没错，他跟着也并无什益处。可是就这样坐在家中安逸度日却整日里惴惴不安，却还不如跟着他身边风餐露宿。
“我坐不住，若不让我去，早一日晚一日我迟早也是要去找你的。届时我孤身一人上路，岂不危险百倍？”
“晓得危险又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你若不为难我，我自然也不会为难自己。”
和一个教书先生斗嘴是在是件不明智的事情。
“算我口拙，你乖乖呆在这里，我每日飞鸽传书于你好不好？”
“飞鸽传书？先不说那些鸽子能不能准时到，万一被人抓了去，走漏了消息，你还要不要命了？！”惘生说这半日，也渐渐动了怒。
“林熙，此刻若异地而处，你能袖手旁观，继续安安稳稳的坐在家里？”看着林熙嘴唇翕动，惘生生生截住林熙未出口的话：“是，我确实不如你身怀绝技。可是我一样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如今你为我身赴险境，我既不能拦住你，连陪你走一趟也不成？我是不会武功，可是不会武功就是废人了？就不配交你莫愁公子这个朋友了，是不是？！”
见到惘生真的动了气，林熙只能放软身段道：“惘生……”
“我只问你是也不是？！”
眼见惘生软硬不吃，林熙被逼实在无法，只得长叹一声道：“你这般逼我，我又怎能不答应。罢罢罢！我林熙便是舍了身家性命也护你周全便是！”
两个人这边才正热闹着，忽听一个女声远远的笑道：“怪道早上鸟儿叫得稀奇，原来我们林大公子也有吃瘪的一天。”
第 6 章
两个人这边才正热闹着，忽听一个女声远远的笑道：“怪道早上鸟儿叫得稀奇，原来我们林大公子也有吃瘪的一天。”
声音还在远处；人却眨眼就到了门前，却也不自己动手，等着跟在身后的丫头掀了帘子，这才施施然走了进来。大红色的坎肩，红色镶金丝绣牡丹的八片裙，一身艳红到俗不可耐，这个女子却能穿出如火的风情。满头的乌发压着一朵金丝镶边、白玉做托的八宝珠花。仔细描过的眉，并不依着时下的式样画成卧蚕眉，眉尖挑高入鬓自显出一番精明锐利。明明是俗不可耐的打扮，方依然却总能穿出绝世的风情，这才是真正的美人。
方依然人未到时声先至，人到反倒不说话了，只是冲着惘生勾着嘴唇笑，自是妩媚天成、风流多情。惘生不过一个教书夫子，哪见过这等阵仗，直窘的连连后退。
若是平日里，林西断不能让方依然轻易讨了好去。今日，却没那些心与她斗嘴。只是一味的忍让道：“方大教主今日倒空得很。”
“空的才好，不然我又有空找人罚钱？”
他就知道！林熙偷偷翻了个白眼，能让方大小姐一大清早起床的也只有孔方兄了。
“这次的名目是什么？”
＂教规第三十二条，教众凡外出归来，必须先行见过上级听示。＂
“我记得本教教规在我离开的时候还只有三十条。”
＂现在我决定另加两条，怎么？＂方依然长长的凤眼横扫过来，“有意见？”
“有没有意见视处罚金额而定。”
“今天的新鲜事还特别多呐！我倒不晓得什么时候你莫愁公子也会算钱了？”
“废话少说，你要多少？”
＂不二价，两千两！＂
“一千！”
“一千五！”
“一千二！”
“一千两百五！”
…………
…………
…………
呆愣愣的看着眼前两个人已经杀价杀到个位数了，吴惘生才觉悟到：也许，只是也许，他见到传说中的魔教教主了。
就如两人争执出现的突然，结束也毫无预警。才一眨眼的功夫，等惘生回过神来，一个临窗数钱，一个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