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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立。
林熙在门开的一瞬间就伸手探进了怀中,扣住一把铁荆棘,却在下一瞬间被一双略带冰凉的手用力按住。
仿佛触知危险的野兽,林熙浑身肌肉紧绷,看似平静的目光下却有着高度的警戒,一触即发!那一双手,温柔却有力地阻止一场事端的起始。
忍耐……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一定要忍耐……
两个人的暗潮汹涌,在那女子看来却只有两个字足以概括:断袖。若是平时,她必会狠狠嘲弄两句,却绝不是现在,不是她受伤的现在。
沉默了片刻后,以粗暴出场的女子居然沉静的福了一福:“打扰了。”
举止得体而又乖巧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谦卑,仿佛大户人家最乖巧不过的丫环,懂礼数知进退。
“本是无主破庙,又何来打扰不打扰。”不着声色的从那个令人眷恋的怀抱中离开,惘生笑得坦然。
打扰的并不是这个。心中虽是如此思拊,却克制的并不曾将目光向两人身上扫去。
“虽然很是歉意,还是请两位离开。”即便是用了婉转语气,这女子的话还是让两人瞠目。
离开?在这样冷雨凄风的夜晚?在屋内尚且瑟瑟发抖,若是在外面席天幕地的过一晚,岂不是把人存心往死里整!看上去乖巧端庄的女子,竟应了四个字:蛇蝎心肠!
“姑娘真是会说笑。”
“奴家从不说笑。”低垂的眉眼,温顺的嗓音却吐出毫不留情的话语。
“这样的天,姑娘是存心要我们两人送死?”
“若是两人抱着取暖,还是能捱到天亮的。”
假装没听出话中的讥讽,强自辩驳道:“天亮又能如何?驿站不让人住,天亮了也不过是继续挨冻。这样的冷天,不消一日,路边又要添两座无主孤坟了。”
“到时候自然会有你们的三亲六故去上香,两位也不必太悲凉了。”无疑再与惘生斗嘴,女子很干脆的做了送客的手势。
此时若是莫愁公子在场,这等无力的女子必然是会被好好教训的。然而,此刻只有两个书生,两个不会武功的书生,除了耍耍嘴皮子,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于是,只好离开。
经过那个女子的身边,林熙突然停下脚步道:“姑娘不赐名吗?阎王问起来不好应话呢。”
没料到有此一问,呆了一呆还是答道:“绿儿。”
“好名字。”
非喜非怒的抛下一句话,林熙安静的离开。
第 7 章
外面的雨丝绵密的打在身上,刚刚暖起来的身体一下子如浸入冰窟,再次冰寒彻骨。林熙快步走到惘生背后为他挡去泰半的风雨。
“走吧。”
“走?去哪里?”
“听月楼。”
“你疯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又要回去?”
林熙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笑话,也不答话,只是拉着他,边走边笑个不停。
直到离那个破庙够远,林熙才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竹筒往天上一抛,伴着轻微的噼啪声,空中多了一颗幽暗的星星。如果不是细密的雨丝不停的提醒着,惘生几乎要以为那蓝色的光芒真的是天幕中一颗不起眼的星星。最妙的是,虽然下这雨,那颗星星却依旧顽强的闪烁了约摸有一炷香的功夫才淡淡的暗了下去。
“这样精巧的东西你们居然拿来当信号弹。”难怪外界传闻魔教富可敌国,光是信号弹就如此的精巧,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在里面。
“好东西就是要用的,搜罗了堆着不用做什么?再精巧的东西不过是多花几个钱,有李牧在怕什么?”
听着林熙理所当然的口吻,惘生不由暗自摇头,被宠坏的两个家伙啊。
“你心里一定在说我不知好歹是不是?”虽是疑问的话语,却是肯定的语气。
哑然失笑,“瞒不过你。”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心里的嘀咕,反倒让林熙没脾气好发。
“李牧这么殚心竭虑,自然有他的理由,我不过只是跟着受惠。”
“不怕有朝一日要你还债吗?”
“欠了还欠了还,日子才过得有意思。”
“从来只有躲麻烦的,象你这么自找麻烦的倒也少见。”
“就许他们为了名利找麻烦,就不许我为了乐子找麻烦?”
“歪理。”
“过奖。”
林熙突然一顿,旋即又笑:“来了。”
接他们的人来了。来的人不多,只四个人,却个个都精神炯炯,目如闪电。
“属下参见右护法!”四人齐刷刷单膝跪倒见礼。
“我又不是方依然,没那空罚你们钱。跪我做什么?”林熙一见到他们四个,从破庙以来的紧绷感顿时消弭无形,虽然没笑,却记得调笑。
“如此,属下就放心了。”听到林熙吊儿郎当的声音,那四名大汉倒也适应良好。晓得这位主,现在心情不错,也放开了。只是依旧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半点松垮也不曾现。
“都起来吧,今晚有贵客,懒得陪你们挨冻。”得了令,四人才起了身。带着两人前往地头,一路上虽然言语还有所放松,却绝不敢不恭。
惘生看在眼里,别有一番思量。
书生的脚程总是慢些,这雨夜里,多拖一分便多受一分凉。林熙看似走在一边,实则手下使了暗劲,惘生走一步路,十分力里倒有七分是林熙出的。而且这力道使得巧,虽走的急却绝不现拉扯之象,好端端的还是一位文雅儒生。
一行人紧赶慢赶,走了约摸有两炷香的时候,在幽静的竹林里突然一个急转,眼前一花,峰回路转,人迹罕至的僻静竹林竟显出一
户农家,不大的院子里还整整齐齐的收拾着些青菜。推开虚掩的大门,一张四角方桌,四条庄稼长凳,一灯如豆。虽简陋却也整洁干净,湿漉漉的抹布随意的搁在灶台上,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
四个大汉熟门熟道的摸进里屋,不知怎得往床边的墙上拍了几下,整堵墙竟经无声无息的往旁边挪开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道。刚见着户农舍还有几分惊讶,此刻已晓得了比是他们的一处分舵,见到地道反倒无话。安静的跟在后面,走了约有百余丈,眼前终于现出亮光来。地道的出口竟在一个精巧的花园里。正待举步,衣袖突然被林熙用力一拽,“跟紧,不要走错步数。”
先是左三右四,及至中途又改为前三退二。这一个精巧的花园,竟是一个暗藏杀机的五行阵,只要一步踏错便是步步凶险,及至出了阵,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懈下来,额上已满是冷汗。
“其实不用怕。”
“我虽不通此道,却也知道这些阴阳五行得厉害,怎敢不步步留神?”
“你该信我必保你性命无忧。”
林熙说的真诚,倒叫惘生一时无话。
穿过一条蜿蜒小径,隐隐有着诡异的熟悉感,惘生皱了一下眉头,想起江湖上的流言。
难道,这竟是真的?
穿过一潭碧波荡漾,一座眼熟的小楼矗立在面前,黑底绿字写着四个大字:“听月小筑”。
心中的猜测成真,惘生忍不住道了一声“果然”。江湖传言,魔教所有的建筑,无论总舵分舵都叫“听月小筑”。
林熙毫不掩饰笑意,“你竟也听那些八卦。”
“说书先生哪能放过你们,每回一讲起你们,酒肆的生意可要好上一半。”一位武林第一美女,一个武林贵公子,再加上一把金算盘,随便哪一位都能让人说上三天三夜,何况是凑在了一起?“魔教”?呵!那才够神秘,够噱头!
“这话你到该和李牧提,没准他又能大赚一笔。”
“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没听到又怎么知道当不当问?既然听到了,当不当问又有何用?这些个客套,别用在我身上。”
林熙虽然只是调笑,言辞之间却况不多让,让惘生一时尴尬,竟找不到接下去的话。
进了屋,那四个大汉告了声,尽自散去了。屋内的桌椅茶点,一应俱全,看上去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摆设,惘生却不敢乱动。
“怎么不说话了?”
“让你堵的更不知该不该说了。”
“……现下只有我们两个,又有什么话不能说?”
“……为什么你们教中分舵总舵竟都是同样的名字?这教究竟叫什么名字?”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林熙一脸无趣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还不都是方依然那个女人搞的鬼,本来就没有什么“教”不“教”的,不过那个女人一开始贪玩,多盖了几处别业,又懒得起名,全用了最开始的那个。一个妇道人家身怀绝技,尤其她又长得那副模样,我受过她的恩惠,不得不报,李牧也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一来二去不知怎的那些看庄护院的倒都成了“教众”,竟让人叽叽歪硬生生骂出一个魔教来。”
“所以……”
“所以,这“魔教”本就是没名的。硬要按个名头,也只能叫什么“听月小筑”之类,实在太不像话了,索性叫“魔教”倒还来的威风。”反正,那些个“正派”从来也只叫他们“魔教”,费那心思取名干吗?
沉默……
除了沉默还能怎样?有这样的教主,又有能自若的拿这件事谈笑的护法,如何能不是魔教· 便是没什么事,也万万不能划入正道,既然不是正道便只能是魔教了。
非白既为黑。这便是正道的逻辑,惘生是深有体会的。
两人一时无语,坐在那里默默的喝茶。屋外传来细不可文的猫叫声,林熙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指尖不经意的弹了弹,上好的胭脂红。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的圆润可爱。
来了。
“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低头应了声,才想问沐浴的地方,抬头却已不见人影。只听得门外一声断喝,俨然是林熙的声音。
是凶非吉!
心下一急,下意识的冲到门边,手却在门框上猛然停住了。
过去做什么?添乱吗?
一念闪过顿如当头棒喝,整个人竟硬生生被人剜了魂似的,呆立在门边。眼看着林熙追着一个黑衣人,眨眼便远远的不见了影子。
整个园子顿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刚才还觉得舒适的屋子,此刻却显得空空荡荡。
蜡烛还是安安静静的燃着,烛花却太长了该剪。桌上的杯盖随意的搁着。房间里很暖,惘生却觉得背上的冷的紧。
门上乖巧的剥啄声惊醒了不知不觉发了好一会呆的惘生。抬头看去,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小丫头,眼睛有点太大失了神韵却依旧是个美人胚子。
“公子,夜深了,让奴婢伺候着睡下吧。”
“他什么时候回来·”
“……公子是说林护法?”
“……正是。”
听毕,梅儿的脸上禁不住显了一丝惊异的神色。惘生知道自己很傻,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便是林熙本人也说不出来,何况一个小丫头。可,明知问了也白问,却忍不住开口,心口赌得慌,不说些什么,怕炸开。
“奴婢不敢说。可是最近今日里这样的事情多了,林护法也是晓得的,大约不会太认真吧。”
大约?惘生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他怎么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