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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8年:大恐慌-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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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石匠神叨叨地说了这么些话,把他的一个小徒弟给吓坏了。小徒弟听了他的话以后,半夜三更睡不着,他想起来前阵子因为工钱的事招惹过吴石匠,还跟吴石匠拌了两句嘴。他跟吴石匠做了一年的工,可是这姓吴的老拖着他的工钱不给,每次找他要钱,他都推三阻四的。后来小徒弟的娘病了,急等着钱抓要,无奈之下,他只得整天跟在吴石匠屁股后头追着要。最后吴石匠虽说把工钱给了,但也被他惹急眼了,还瞪着眼睛说得罪了他老吴,以后有他的好看。

    这两天打桩的时候,小徒弟总觉着头晕眼花,有几次还差点栽到护城河里。今天吴石匠这么一说,他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肯定是被吴石匠写在纸上,然后又粘在木桩子顶上了。

    他使劲想打桩时桩子顶上是不是有张白纸,好像有也好像没有,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也不敢问别人的人,他觉着这些人都跟吴石匠是一伙的。这个小徒弟越想越害怕,半夜起来,趁着黑偷偷跑回家了。天还没亮他就到家了,爹妈都还在睡觉,他又哭又喊地叫开门,把爹妈吓了一跳,问他怎么回事,他惊恐万分地就把吴石匠的话说了一遍,然后一个劲地说吴石匠想害他。

    第二天一早他爹就领着他慌慌张张地到德清县衙告状。阮知县升堂,听小徒弟絮絮叨叨把事情说了一遍,他听完以后,也吓了一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清朝竟然发生这种丧天害理的事情,这姓吴的也忒胆大妄为了。

    阮知县吩咐左右把吴石匠抓到县衙来。吴石匠被抓来以后,百般狡辩,说昨天晚上喝酒喝多了,记不得是不是说过那些话。捕役们把昨天喝酒的几个人叫来一问,吴石匠昨天确实说过。不仅如此,捕役们又从吴石匠的木头箱子里搜出来两张纸,上面分别歪歪扭扭的各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人赃俱获,容不得他再狡辩。吴石匠在公堂上被暴打了一顿,然后阮知县问他,这纸条是谁给他的。

    吴石匠哭着说是他们村上的沈木匠给他的,纸上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是沈木匠的两个侄子的,他这次来德清修桥之前,沈木匠找到他家里,让他无论如何帮忙,教训教训这两个该死的东西。

    事关重大,阮知县派人把沈木匠从家里抓到公堂上。他哆哆嗦嗦地什么都承认了。沈木匠说他们祖上传下来的老宅,归他跟他大哥两个人共有,没想到他这个该死的大哥阳寿浅,前两年死了。他大哥死后,留下两个王八蛋侄子跟他一起住。这两个狗东西好事不干,坏事做绝,在外面吃喝嫖赌,惹是生非,扒绝户坟,踹寡妇门,回到家以后也不得安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动不动就找个缘由揍他一顿。家里的东西都吃光当净了,就连他卖的几个谷米钱也抢去了。

    沈木匠倒是个孝子。这两个畜生打他骂他不要紧,他都能忍,让他忍无可忍的是这两个畜生竟然连他的八十老母都打。沈木匠恨得压根痒痒,一直发狠想想教训教训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但是他年老体弱,根本不是这两个凶神恶煞的对手。

    沈木匠想去县衙告,乡邻们又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他家里穷得叮当响,砸锅卖铁也凑不够几个钱,告官这条路子也走不通。

    沈木匠觉得在阳间是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惩罚这两个畜生了,有人给他偷偷出主意,不妨试试别的路子。沈木匠听了邻居的话,每天晚上跪在村里土地庙的香案前焚黄表,升香烟,求土地公土地婆替他出头。结果黄纸烧了一箩筐,两个畜生反倒活得更硬朗了,而且更变本加厉地折磨他。

    有好事的人告诉他,让他去找吴石匠,说吴石匠有法子。沈木匠掏光了身上的所有铜板,然后到集市上割了二斤猪肉,沽了一斤白酒,哭哭啼啼地找吴石匠帮忙。吴石匠收了他的酒肉,满口应承下来,让他回去把他两个侄子的生辰八字什么的都取来,他再修桥打桩的时候,施展法术,把这两个畜生的魂叫出来。

    沈木匠擦了把眼泪,欢天喜地回家了。到了家,他从他娘嘴里问清楚了他两个侄子的生辰八字,然后写在纸上,送给吴石匠了……

    仁掌柜说到这里时,有些口渴,朝贾知县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水,周围一双双眼睛热切地望着他,连贾知县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听下文。

    仁掌柜喝了口茶水,继续往下说:“诸位说这事怪不怪,沈木匠把他俩个侄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给了吴石匠没过几天,他的两个侄子在镇上找暗娼的时候与人家争风吃醋,跟一群人打了起来,结果一个被乱棍打死,一个受了重伤。这事在德清很快就传开了,传得沸沸扬扬的。”

第15章 邪术() 
听仁掌柜讲到这里,茶馆里的人面面相觑,有的人脸上出现惊惧之色。

    贾知县听了仁掌柜的话,喝了口茶,略有所思地说:“象仁掌柜刚才说的德清这样的事,本官倒也听说过。”茶馆里所有人的眼睛热切地转到贾知县身上,想听听他有什么神奇的经历。

    “本官前几年到省城参加举人考试,住在离考棚不远的一家客栈里。那家客栈干净整洁,价钱公道,掌柜的也非常热情。老板娘却非常奇怪,年纪轻轻,长得也薄有几分姿色,但是不知何故,老板娘整天颦眉蹙额,看着病怏怏的。跟掌柜的闲谈时说起他家娘子,掌柜的也愁眉苦脸地摇头表示不知何故。掌柜的说先前娘子也是好好的,只是几个月前翻盖了客栈的厨房以后,好端端的人就变成这样。她只要一入厨房就嚷嚷着头疼,有恶鬼缠身。省城的名医都访遍了,各种各样的名贵药材也都用过了,还是不见好转。掌柜的后来找来风水先生寻找破解之道,这个风水先生围着客栈转了一圈,说客栈厨房的地基被人动了手脚。掌柜的赶紧找人推倒厨房,果然发现了一个空洞,掌柜的提心吊胆地往洞里面一摸,从里面摸出来一个泥塑的妇人。这个泥人象极了这家客栈的老板娘,惟妙惟肖的,也梳着发髻,神情就跟老板娘一样病怏怏的。风水师倒是有点神通,掌柜的给了他一些银子,他做了个法事,竟然给破解掉了。那几天本官住在客栈里等着发榜,风水先生做完法事以后,老板娘确实精神头好了很多。后来掌柜的问老板娘是不是得罪过修厨房的泥水匠。老板娘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她说泥水匠有次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出言调戏她,她气不过,就抬手抽了这个缺德的一记耳光。没想到他怀恨在心,竟然用这种方法来害她。”

    蒋捕头满脸谦恭地听贾知县讲完,站起身来,从老赵手里边夺过来水壶给贾知县斟满茶,一边斟茶,一边说:“贾大人说的这事很重要,明天我就给临城的所有泥水匠,还有石匠都叫过来严加训斥,省的这些人利用这些旁门左道的伎俩为害咱们临城的百姓。贾大人,您老看行不行?”

    贾知县端起斟满了的茶杯,小心地呷了一口,略微思索,然后点了点头说:“嗯,本官也有这打算。明天除了通知石匠和泥水匠以外,把临城的木匠也都叫来。你们可能不曾听说过,有些木匠也是可恶得很,本官年幼的时候就曾听说过,他们会偷偷摸摸地在主家的房梁合缝的地方藏块破瓦或者断锯,这家人就会倒霉。”

    “会倒什么霉?我家的房子就是新修的,等会我回去看看房梁上是不是夹藏着这种不吉利的玩意。”人群中有人说道。

    “那你赶紧回去看看吧,如果房梁上有这两样东西,这家就得男人丧命老婆改嫁儿女们被抛弃。”贾知县冲着声音传来的说。

    刚才问话的人听到这里,赶紧放下茶杯,着急忙慌地回家了。等他走后,贾知县接着说:“这位乡邻走得太急,还没听本官讲完。黑心肠的木匠倒不见得非在房梁夹缝里藏瓦片断锯,还有可能会在房子中间偷埋些牛骨头。诸位想想农田里的老黄牛,常年辛苦,整日忙碌,屋子里藏了牛骨头,也就预示这家世代受苦受穷,死后连棺材都买不起。”

    听到这里,茶馆里有相熟的想把刚才走掉的人叫回来,走到门口一看,人已经走远,没了踪影。

    蒋捕头站在一旁,谦恭地问贾知县说:“贾大人,这些目无王法不讲道义的木匠如此胡作非为,难道就没有什么破解之道吗?”

    “破解之道自然是有的。当年木匠的祖师爷鲁班流传下来一本《鲁班经》,这经书中说,上房梁之前,主家得用三牲福礼,横扁一架祭拜各路神仙,祭拜完以后,取出一张纸,纸上用朱砂写上祖师爷的咒语,咒语内容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有恶匠无知,蛊毒餍魅,自作自受,主人无伤之类的话。主家领着木匠们读上面的咒语七遍以后,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把符咒烧了。上梁时,还得让木匠们喝酒,这酒不是寻常的酒,里面掺了黄狗的血。这样一来,一切都妥当了,存心作恶的,最后自受其殃。老蒋呀,明天召集木匠们的时候,一定让他们多读读《鲁班经》。任由坏人作恶,临城岂不乱了不成。”

    蒋捕头赶紧在一旁应承着,说明天就办这件事。

    贾知县一扭头看见在旁边的仁掌柜,他正安静地听着。贾知县这次想起茶馆里的人正在听仁掌柜讲江南割辫子党的消息,他冲着仁掌柜抬抬手说:“仁掌柜,你继续说江南的事情。”

    仁掌柜冲着他笑了笑,然后接着往下说:“这事没过两天就在德清传开了,德清的百姓纷纷跑到县衙抗议,要求严惩这个该死的吴石匠,最好把他押解到集市上一刀一刀地凌迟了才好。如果不严惩吴石匠,他们就一起去省府杭州告状,杭州不管的话,他就进京告御状。”

    “沈农夫这两个作恶多端的侄子难道不该死呀?这吴石匠做了这么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歌功颂德还来不及呢,怎么还都嚷嚷着杀了他呀?”有人不解地问仁掌柜,说完以后,旁边也有人跟着点头附和。

    “事是这么个事,理也是这么个理。刚开始的时候德清的百姓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诸位想过没有,很多人如果没作恶,光是因为得罪了这吴石匠的话就被叫了魂,遭来杀身之祸,那该怎么办?这事发生过以后,吴石匠的那个小徒弟就吓傻了,整天呆呵呵的说胡话。小徒弟的父母每天在县衙门口击鼓鸣冤,还放出话来,阮知县应该以杀人罪处死吴石匠,不然他们家一家老少都不活了。”

    有人从插话说:“这种人就是应该一辈子蹲大牢,省得放出来不安生。”

    仁掌柜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再说这吴石匠也是贪财,而不是为了道义才干这事。这样一来,他知道了人家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以后,不就是想叫谁的魂就叫谁的魂吗?起先到县衙闹得最凶的是吴石匠家乡的人,他们家里都前前后后死过人,活着的都觉着死了的不该死,听了沈农夫这事以后,都怀疑是吴石匠背后搞鬼叫魂把人给害死了。”

    “德清的那位阮县令最后怎么处置的?”贾知县插话说。

    “沈农夫被打了九十大板,然后放回去了。按阮大人的意思,沈农夫还得一个月的枷号,但是想到他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需要照料,两个侄子作恶多端的事手下也都查实了,阮大人这算网开一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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