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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渐渐握紧。
指节,一点点变了颜色。
终于,他再也受不了那样挖心的疼痛飞身而下,他往她所在的那个方向狂奔。
他不要了。
他不要贪心了。
他可以不要那么贪心……
他可以不要她的回应……
他可以收回那些混话……
他只要她在他的身边,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
她哪里也不要去,哪里也不需要去……
他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他们可以回到从前。
步伐,停了。
他的脚边,是那一张被风吹落的大红喜字。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残虐的快乐般咬着下唇。
牙齿使力,潜伏的血液流泄而出。
再次抬起头,月亮隐没,曙光已经开始显现,他的视线却仿佛被覆盖上热浆,蔓延开惊人的温度。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内心那一直掩藏的恐惧。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路边行乞的小乞丐,而她,仍是那个光鲜照人的富千金。
他的羽翼早已折断,而她的却仍然丰满,正待飞翔。
他生气,难过,但他却没有权利干涉她的选择,没有权利阻止她的飞翔。
他怎么会以为……
怎么会以为他们还能够回到从前?
就算他愿意,她也不会答应。
不在了。
她,已经不在了。
以往,总会在他愤然离去留驻原地等他折返的她……已经不在了。
他缓步离去,背影被愁云笼罩,失落,寂寥。
她藏身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捂唇哽咽。
良久,她极缓慢地,微微地,把眼睛轻轻一阖。
然后,再看不见他。
爱这个东西,真的很难懂。
好不容易懂了之后,才惊觉,不懂的时候,其实,最美。
爱这个字的本身便包含了太复杂的情感,它能够让人完全地迷失在幸福的云端,它也能够让人在清醒之后犹如身在地狱。
爱上他了吧……
在她嫉妒的时候,在她想要完全独占他的时候,在她不敢想像与别的女人共同分享他的时候,她才幡然醒悟,那名为爱的情愫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埋,让她连否认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心在顽强的抵抗,却敌不过他经年久月给予的养分,等她发现时,已经绽放开花朵。
丑陋的嫉妒心,无法控制的占有欲,这是令花儿失色凋零的毒素。
她宁愿花儿在心中永绽,也不愿冒险尝试让它结出果实。
结出的果实是甘甜的,固然好。
就怕,就怕……果实还没有来得及结出,花儿已经先一步枯萎死去。
前车之鉴太深刻,她只想守护这朵花,守住那全世界最美丽动人的时分。
阳光照耀大地。
这是一个好天气。
两个新娘,两队迎娶花轿。
薛枫坐于远处的高树上,他懒洋洋地摩挲挺鼻目视一切,坐姿很随兴。
他喜欢热闹,但却不喜欢凑热闹。
迎亲的队伍很长,街道两旁更是站满了无数看热闹的百姓。
或许是因为此次成亲的新郎新娘身分尊贵,迎亲的方式也有所不同。
新娘乘坐的是八匹马拉的花车,新郎并没有像寻常百姓那样骑在最前方的马匹上,而是在祈福广场等候。
江南的祈福广场位于城中心。
两位新郎在这里等待各自的新娘,一个将从这里出城往大漠而行,一个则是往诺爵府行进。
似是刻意的炫耀,花车的四面都只用透明薄纱遮掩,风儿一吹,微微飘起的纱帘让观者们更是好奇坐在车内的新娘的面容。
众人难免又是左右探寻,一阵猜测私语。
因为队伍行走得极慢,直走了四个时辰才走到祈福广场。
花车平安停在祈福广场时,两个新郎,身着红包吉服,惬意淡然。
两位侍女撩开车帘,伸手接新娘下车,预领着新娘走向等待的新郎,也领着她们开始各自走向不同的行车装备。
红色绣鞋才踏出花车,一阵箭雨突然密密地飞射过来,数量之多,瞬间即可将人射成蜂窝!
目标直指腰间佩着银线织成饰带的耶律媚容。
一阵内力劲风将温思璇和耶律媚容震入花车。
笃、笃、笃——
花车四周降下钢盾硬皮。
似是早有准备不让她们受伤一般。
两人同样置于坚固的花车内,不在同一密闭空间,却同时做着相同的动作。
她们并未去掀额前遮住面容的珠帘,反而两手握拳,将拳头狠狠地压在心口,屏息着等待打斗结束。
喧嚣声及刀剑的互鸣声,刺耳惊人——
很短的时间,只有很短的时间。
一切便平息了。
花车的钢盾硬皮缓缓往上收缩。
温思璇和耶律媚容非常非常缓慢的拂开额前的珠翠玉帘。
很多、很多死状凄惨的死人,尸体分布极广,广到无法完全收纳于眼底。
温思璇下轿。
耶律媚容下轿。
一抹红影急闪于温思璇身旁。
耿诺用一只手轻轻地覆上温思璇的眼睑,“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别看,别看这血腥。”
他的另一只手牵起她的左手,“思璇,跟着我走,即可。”
温思璇柔柔地笑了,灿烂得就像是一朵盛夏初绽的缤纷花朵。
“我还能跟着你走吗?还……还可以吗?”在他制造的黑暗中,她问。
“不可以也不行。”霸道,狂妄。
“我爹……我爹他……真的不能活着吗?”并没有抱着希望的问法。
“不能。”斩钉截铁。
“如果我求你呢?”她卑微。
他叹息,“思璇,你冰雪聪明,不难想到,我已经给了最后的机会。今晨,你爹的人在皇城举义,必是不会得逞,我还是留了退路给他,只要他抵死不认即可。如若他不来破坏我们大喜,他都还有生机,可是,他不甘心!他怎么甘心?他还有最后的筹码,耶律媚容。当他用了这最后一个筹码,也是断了自己唯一的生机,我断不会任他妄为!”
“我爹呢?他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很好。”
“那就好。”
她轻轻地挪开他用以遮住她双眼的手掌。
“放了我爹,用我的命来抵偿,好不好?”
她从衣袖抄出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肚腹上。
“思璇?!”他拧起眉,心,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阴沉,“与你解释这么多,你仍要让我为难,仍要逼我?!”
他脸色严峻,直视着她的眸光宛如两把冰凿般的利刃,“你知道我不喜被威胁,特别是不喜你一而再,再而三拿我对你的纵容做赌注!”
他脸上冰冷的神情几乎快要夺去她的呼吸,“你会屈服吗?”利刃更紧地抵入了红袍,割出裂缝。
温思璇眸光沉定地望着自己的男人,看见他的脸色铁青至了极点,她说,“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爹,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都要保护他,就算倾尽性命。诺,原谅我必须以自己的性命要挟!”
耿诺怒睁眼眸,大掌紧握成拳,从齿缝中迸出的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浓浓的怒气,“你敢!”
“诺,我真的不以为用自己的性命与你对赌会有赢的机会。”温思璇心底疼痛万分,“毕竟,以前我不惜以咱们未出世的孩子作为威胁你的工具就狠狠地败过一次。”
“温思璇!原来你比我料想中的更天真!”他咬牙切齿,“我为什么要在意你的生死?!”
他冰冷的语气之中充满了对温思璇的嘲弄,也挟带着对她的讽刺。
温思璇扔下手中的匕首。
耿诺松了一口气。
温思璇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瞬间再次冰封,她说,“诺,只要我爹有任何闪失,我立刻就用匕首刺穿肚腹。我说到,做到!”
耿诺直勾勾地瞅进温思璇柔软却万分笃定的美眸深处。
从她坚决的眸色之中,耿诺看得出来她说到做到的决心。
“温思璇,你真狠!”
耿诺勾起一抹冷笑,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未像今日般愤怒过,心里熊熊的怒火几乎烧红了他的双眼。
究竟是谁占了上风尚未明示,一声尖叫打断两人此刻进退不得的僵凝局面。
一柄小巧的桂花刀刃破风而至,“刷”地一声,笔直钉在祈福广场中央的古树,树干上。
飞刀余力未消,插入树干后还抖颤了好一阵,正午的阳光在飞刀半出的身子上折射出刺目的日光,恰巧映射在不远处那张惨白的娇容上。
耶律媚容身子僵直,动也不动,利刃擦过她脸侧时,削下了她左方耳下的一撮秀发,且剑气更是在她雪凝般的秀颊划出一道极深的细痕,血珠凝聚成滴,滑落了下来,沾在她鲜红的衣裳上,立即化开。
耶律媚容此刻的模样我见犹怜,可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心思欣赏。
大批官兵如潮水般,团团将耶律媚容包围住,保护着。
温婉清脆的笑声由远及近。
原本已经放弃希望,一直心不在焉的赫凡因这笑声复苏。
他不让脑子转太多思绪,不去考虑太多感觉,仅只知道,他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果然,翩翩纤影直掠而下。
接着,更多的人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擒刀持剑。
赫凡谁也不看,目中无丝毫感情,仅直勾勾看着一袭素衣的何沁舞。
他胸中忽而生出一抹柔软,心里开情花。
百花开不尽,他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什么是思念。
赫凡与何沁舞对视着,浅淡颜色的瞳眸里映出了她,也映出了她眉间的戾气。
虽然清瘦了些,但神情依旧自信,他飞身立于何沁舞面前,他问,“你上哪了?”
他伸出右手,抚上她的玉颊。
她没有躲闪,“赫凡……”笑容开始在她的唇瓣上成形,由小小的弯月弧度,转变为极大的半圆,“你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如此伤害我吗?你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如此对待我的亲人来取悦你爱的女人吗?你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将我耍得团团转吗?你以为我不会反击吗?你是这么以为的吗?”
“如果你是这么以为的,那么赫凡,你就错了,大错特错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俊逸的脸上,“因为,我要开始全力反击了。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直至毁了你!毁了这个世界!”也毁了自己。
赫凡看见了何沁舞眸底闪烁着几近恨意的寒冷光芒,心坎儿一凉,虽然心里有着千言万语要对她诉说,终是难开,“你知道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吗?”
完全不知所云,她的恨意,他接受得莫名其妙。
官兵从四面八方慢慢地,戒备地收拢圈子,将何沁舞和赫凡包围。
“将乱党全都拿下!不要留一个活口!”
耿诺本就怒气衍生,难以压抑温思璇在他心头放的那把怒火,此刻又生事端,他随即狠声下令。
这话就像是一记重锤般,狠狠地敲到赫凡的头上。
何沁舞不是一个人!
以她身旁之人的装束看来,这是……
曾经围攻过他与耿诺的所谓的谍血盟的衣着装束。
也就是说……
“你跟崔彻焯有联系?!一直就还有联系?!”赫凡清俊的面容染上一层浓重的阴霾,他语气轻柔,眼眸却已结冰,“是不是他在你我之间做了什么事,挑拨离间?!”
“爷……”将领在一旁带领着卫兵们左右为难地看着前方的互动,“这似乎是赫公子的朋友?”
耿诺努力控制心中的起伏,拼命鼓吹自己冷静,他沉声道,“先静观其变。”
红色,到处是红色,血的红色,喜庆的红色。
赫凡并没有等到何沁舞的答案。
迅雷不及掩耳发生的一切,褪去了残留在他俊颜上的最后一许温柔的暖意。
何沁舞往下瞄了眼倒在脚边的耶律媚容,红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