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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脑中纷乱地叠映和翻滚着的又是一场梦。她希望这是梦,然而她醒着。
饭店,粉红色的灯,玫瑰红的地毯,乳黄色的电话,还有床单、窗帘什么的一片暖色,像他那个温柔的吻,他那使她浑身痉挛的触摸和他那厚重的男子气的鼻息。
“你怎么来了?不是给你寄钱了吗?……”
钱!暖色底子中用硬板刷重重抹了一道粗野的冷色。四周柔和的线条变成无数直棱棱的触角,深蓝色近于黑色的那一笔直戳她心。
她肉滚滚的,越抹越有力,跳动频繁的心躲避着那黑色。
“我想你!”
“你来要惹祸!”
“可我想你!”
“你呀,我真拿你没办法,叫你不要来,你还是来了,记住以后电话不要打到我家里。”
“为什么?”
“不能让她知道。”
“我想,你应该告诉她。”
“什么?你胡闹!……好了,我现在马上就得走,晚上有个重要活动。你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有时间我会来找你的。”
“……”
“以后再告诉你,明天我再来。今晚不能来!”
“我……刚刚流产十八天。”
“那谁让你来的?……”
“砰!”猛碰上的门挤出又一笔黑色,裂开粉红的薄雾,露出破败的底色。
一个浑浑噩噩的夜。惊叫,黑暗,哭泣……
清晨,哭肿了的眼睑下摆着一束鲜花。一个甜甜蜜蜜的吻印在额头。
“生气了?真的,昨天,我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
“一个美国老板准备资助我在那儿搞独唱音乐会,如果成功,你想想看……昨天请老板吃饭,不能耽搁。”
“我就不能陪你去请客,为什么非要让她去?”
“白天定好的。我怎么会知道你要来?”
“你可以告诉她改时间了,你原先不是老这样说的吗。”
“小孩子话。”他笑了,有几分得意,“你知道是谁帮我联系的?她的父亲,美国一个公司的老板,在时间上我哪儿骗得了她?”
她把毛巾被拉上来,盖住眼睛。遮住滴到眼里的泪水,逃避他的得意。
他轻轻把被拉开,解开她的衣扣:“今天白天属于我和你。”
他和过去一样冲动。兴致勃勃。她顺从地把自己交给了他。当她躺在他怀里,闻到那熟悉的香水味时,心里却除了苦思,一点激情也没有。
“看来流产和生孩子没什么两样。她生过孩子就是这样松松垮垮的。也许女人生过孩子后都会给男人留下遗憾。”
他的话使她有点恶心。
以后,他总是隔天来一次。像一个嫖客,时隔一日,养足精气,找她来发泄。那含情脉脉、温文尔雅的感情对白,那绅士般的风度和骑士样的抚爱,全部消失了。他心里只有他的美国音乐会和他老婆的外国籍老板爹。
她不能忍受了。她像一个见不得人的贼。封闭在这间小屋里,等到接受别人剩余的温情。她每每想到他和那女人一起去讨好那个阔佬,晚上和那女人同床,用她熟悉的动作去温存那女人,她就要发狂。
“你不许和她同床,每天晚上你都得来!”
“这不行,她会发觉的。”
“那你就告诉她,你爱我,不爱她。”
“你这回来怎么尽耍小孩脾气,我怎么能跟她说这些,尤其这个时候,她爸爸对我事关重大。”
“你说谎!你以前从没说过她有这么个爸爸。”
“他是四九年坐飞机逃到台湾的。后来去了美国,发了财,入了籍的。她当时和爷爷奶奶一起赶到飞机场,没想到飞机提前起飞了。这次,她爸爸好不容易找到她,视为珍宝一样。”
“所以,你就视她为珍宝了?”
“说话别那么刻薄。没有她,我怎么出国?”
“出国对你就那么重要?”她猛地坐起身,“你在国内不一样有你的事业?”
“国内?”他冷笑一声。
“你可以参加国际比赛。”
“比赛?那没有我的份。音乐界同行嫉妒我,官僚老爷不理我,压制,贬低,整人,甚至音协理事会都排斥我在外,谁能为你的成功铺路?自己!只有自己!我算看透了。只有自己设计自己,靠一切机会打通这条路!”
“你已经有名了,还要什么?”
“有名,你太短浅了,我要在国外载誉而归,国内就会另眼相看,凭我的条件,摘取王冠。”
“摘取王冠一定得靠外国人吗?离开这个女人,调到我们那儿去,我可以叫爸爸帮帮你。”
“你爸爸?他是谁?”
“是市委书记。”过去她以炫耀爸爸的官职为耻,现在却成了她惟一可以抓住的稻草。
他愣了一下,哈哈一笑:“市委书记?官职小了一点,如果是文化部长,或许有点办法。市委书记,过去吓人,现在,十个也顶不上一个有钱的外籍华人。搞音乐会需要有外国人的支持和钱。懂吗?我的市委书记千金。”
她的血一下子涌上来,黑色的裂缝在床下裂大,她的身体似乎在下沉。
她的父亲过去曾经把那个女人的爹赶出了中国,但现在那个女人却夺去了她的情人,因为有个被赶走又回来的爹。
她想呕吐,想掴他一个耳光,想咬烂他的脸……
“不要问这些没用的话了,”他皱皱眉,“我们还是……”
“你回答我!”她大声喊起来,“你是不是真心爱我?你要明白,死对女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抬头看着她,惶恐不安:“当然真心。”
“你把话说全,用你的心说。”
“好好,小婕,我用心说,我真心爱你。真话。”
“……你走吧。”
“你……你也回去吗?……高婕,别那么死心眼,你知道‘性’有时也是一种手段。何必看得那么重?现代人以自乐为天,自寻烦恼可不是现代人的思维习惯。”
“……”
“等我从美国回来。一定去找你,我们的时间长着呢,‘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说对吗?”
“你快滚!”她叫起来。
“我已安排今天下午都陪着你,明天送你上火车。”
她使足气力给了他一个耳光:“我叫你快滚!”
他呆住了,扶了扶歪斜的眼镜,怔怔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走到门口,突然又猛地回过头:“你……你想死?”说完,他的脸变得惨白,额头渗出细细冷汗。
“死?”她冷笑了,“你不是真心地爱我吗?我为什么要死?”
她想象过自己会被对他的爱折磨死,但从未想到过去寻死。黄炯辉的恐惧给了她一件可以发泄的武器。
第二天,估计他将来送行时,她悄悄离开了饭店,敲开了黄炯辉的家门。
那个女人开了门。
这是一个皮肤保养得极好的中年妇女,穿一件剪裁合体的黑丝绒连衫裙,脖颈上一串做工考究的金项链熠熠闪光,显得雍容大方。鬼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不移居美国去找她的父亲。
那女人客气地把高婕让到屋里沙发上坐下。
“我是黄炯辉的情人……”高婕盯着那女人已布满细细纹路的双眼,“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切。”
那眼睛几乎是惊恐地听完了高婕讲述的她与他从相识、相爱到现在的全部过程。
“不,不可能……”那女人的脸色惨白,惶惑、惊恐和痛苦使她的脸几乎变了样。
“全是真的。”高婕几乎是快意地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她仇恨这女人的存在,甚至莫名其妙地仇恨那架提前起飞的飞机。
黄炯辉回来了,见到屋里的情景,他立刻明白了,恶狠狠地瞪了高婕一眼,扑到那女人身边,颤抖着,几乎要跪下:“不要信她的话。她发疯了,不要信,求求你。”
那女人呜咽着:“……你……你……你把她轰出去!”
黄炯辉真的转过身来:“你……”他的声音发抖胆怯,像变了一个人。
高婕做出平静的样子迎上去。
“你昨天不是诅咒发誓说你真心爱我吗?那我今天就是要证实一下这话是不是真的?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拼死在你家里。我的遗书已寄给我父亲了。你以为一个女人的感情是容易玩弄的吗?你以为我是可以随意被欺侮的吗?我就不信我父亲过去能把她父亲赶出中国,今天就能看着他女儿死在对头女儿的手里,而让你逃脱法律的制裁,我要让你的音乐会成为一场梦。怎样来结束这场梦,你来选择吧!”
黄炯辉退缩了。他蹲下身,揪着自己一头乱发,用拳头擂自己的头,样子十分丑恶。在过去甜甜蜜蜜的日子里,她无论如何想象不到他还能表现出这么一副丑态。她立刻得到了解脱。
她过去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那女人放声痛哭起来。这个家乱了,她可以走了。
“黄炯辉,你选择吧。明天我还来,你自己做不了决定,我就去找她的父亲和你们的领导。”
“你就不想想自己的名声?我黄炯辉是个结过婚的男人,而你还是个未婚姑娘。”
“我爱上你的那天,就从没考虑过名声。我不在乎,而你在乎。你为了名声,可以不要良心。”她讥笑地看着他,虚伪、无能、可怜、可耻。
她一连去了四天。去那座令她仇视的宅院,搅乱那儿的一切。只想出出自己的一口恶气。
这个家庭却没有分崩离析。经过一番风雨吵闹之后,那女人不再害怕见到她,而且表情也变得柔和了。
“姑娘。”那女人的口气像个母亲,“我父亲已经回美国了,他已经知道了炯辉的事,气坏了。炯辉的音乐会开不成了,他是罪有应得。”她的表情很凄楚。
高婕不再恨她。她的过错只是没有得到丈夫真正的爱,只是因为碰到了一个负心的男人,而这过错,高婕自己不也有一份儿吗?高婕现在只恨背叛了两个女人情感的黄炯辉,自己没有理由老和她过不去。
“我想求求你,原谅他吧。……他对你的感情,我猜不透,我只想保住他的名誉,保住我们这个家……只要他的名声别搞臭,事业有发展,一切随他去了……我求你了,我有两个女儿,她们不能没有父亲。……”
女人的眼圈红了。
高婕对那女人产生了一丝怜悯,也多了一分鄙夷。为了名声,她就甘心把这个虚伪的家庭维系下去。
“你难道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我……我不能,也许以后会离开的,只是现在……”女人的眼圈又红了。
高婕决定走了。再呆下去,她觉得乏味。
黄炯辉来送行。带来了一个精致的皮箱。
他打开皮箱,满满一箱漂亮衣服,从色彩图案到款式做工,她看出,全是舶来品。箱底有一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是一条别致的金项链,跟那女人项上的那一条一样。
“谢谢你。”他说。
“为什么?”
“为了你给我留下了名誉。”
“哦?”她笑了,瞥瞥旁边这个现在看来已经形容委琐的男人,“送我上火车吧。”
“好,好。”他求之不得地说,“小婕,别生我的气了。我争取明年和她离婚,只是这期间你别找我的麻烦。等等我,明年,我一切圆满了,就去找你,和你结婚,咱们终生厮守。”
她笑笑。在火车开动的瞬间,她把那只皮箱狠狠地砸向他。他想错了,也错看了她,当他摘去他的面具,露出他卑劣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