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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老头发现儿子这几天心思好像并没全放在买卖上,从上海回来,办厂的事已闭口不提了,可又整天抱着一堆报纸杂志翻,晚上也不睡觉,又刻又写,印出一张张像“文革”时传单似的字纸来。
那是万家福一条新的生财之道。
他一直不甘心自己这个高智商的人只做小买卖,厂子办不成,总想干点别的。这次去上海,火车上碰到那个科技情报所的工程师,一席谈话使他又开了一窍。信息社会,信息可以转化为物质、财富。到上海取完货,打包送上火车。他归途上坐慢车,一路上专拣小站下车,下了车又专朝农村奔,注意察看当地地理环境、产品、资源,琢磨着这里什么条件可以利用,什么农副工产品可以发展。与当地乡镇负责人,建立了联系,了解了他们特有的产品、资源和缺乏的技术资料、物资。回来后,他白天卖服装,晚上找信息,把杂志、报纸上的各种信息资料,分门别类剪贴。然后跟市工商局疏通,办了一个“农副业信息服务部”的新执照。从此,一边卖衣服,一边兼营“信息服务”。他给去过的乡镇,寄去广告,宣称“要成为万元户,本部可代为提供可靠的信息和技术资料”。果然,大量来信购买信息,有的具体询问养鸡、养兔、养貂、养鱼虾,种葡萄、种苹果、种梨树等技术知识,有的要求提供原料、产品的信息;有的介绍自己当地情况希望给予指点致富之路……家福和几个同学合作,查资料,买书籍,与农科院、情报所建立联系,把有关技术资料信息提供给对方,提取五到一百元的服务、资料费。刚刚干了不到一个月,两千多元就进来了,而且供不应求,来信求援的越来越多,家福倒有一多半精力放在这个“信息站”上了。这样办下去,加上他的小摊点,一年挣上三四万不成问题,这样,即使没有父亲的首肯,办工厂的资金也有希望了。
“您别管,反正把钱给您挣回来就行了呗。”家福不想对父亲解释,一则他不懂,二则他见钱眼开,自己的计划就会泡了汤。他把一天挣的钱交给父亲。
万老头点点钱,除去本钱,净赚了四十多块,他满意地点点头。
“家福,我问义民了,他不管。”
“你怎么跟他说的?”
“求他呗。”
“光凭个嘴说,现在可不行,你以为街坊邻居就这么大的面?告你得舍本。”
“我跟你张大爷说了,事成送台电冰箱。”
“这么大的事,一台冰箱不行,还得加台彩电,现在就送。”
“你小子狂,让他发句话就这么金贵?”
“没有烧手的好处,人家肯给你办吗?”
父亲蔫了,舍不得钱,明摆着不行,可再花两千,又心疼。
“您拿钱来吧,明儿我去买。买了送去,房子就有戏。”
“你有准?他不收咋办?让邻居瞧见咋办?他收了不办咋办?得把事儿想周全。”
“您甭管了。明儿一早把钱给我预备好。”
万家福说着对着镜子擦把脸,整整头发,扭头又出了门。
他要买冰箱彩电还得先和五金交电公司的朋友打个招呼。平时他没少帮那朋友的忙,弄个条儿问题不大,关键他还得去探探义兰的口风,再下决心。
义兰的菜市场离普店街只有两个路口。
这是个只有一间售货厅的小店,店里油盐酱醋,熟肉生肉,水果糕点,蔬菜咸菜,样样齐全。万家福平时不问家务事,还是头一回到这儿来。
张义兰围着条白围裙和一个胖女人守看菜摊。
“义兰。”他招呼她。
“哟,真新鲜,怎么今儿个你来买菜?”义兰坐在一只倒扣的破筐上正百无聊赖,见到他,挺高兴。
“非得买菜,看看你不行?”万家福笑着说,义兰在这儿比在家里对他的态度显然要亲热。
“我有啥看头?”张义兰说话有点发嗲,扭头向胖女人介绍,“李姐,这是我们胡同的万元户。”语气中不无炫耀。
“哟,是吗,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是个大学生呢。”
“人家本来就是大学生,辞了干个体的。”张义兰仿佛生怕同事小看了万家福。
“可不,大学生有什么,不就挣七十六块吗,能当了万元户吗?现在,就个体户吃香,有本事还是干个体。”胖李姐羡慕地瞧着万家福,“做啥买卖?”
“服装。”万家福简短地答,他不想多与这胖女人周旋,看看她们的菜摊,对张义兰说:“你们的菜也太次了,怎么卖得出去?”他顺手抓起一根已经发干了的黄瓜。
“没人买。”义兰说话带着气,“店里头头屁都不管,卖多卖少一个样,光赔钱吧。”
“这哪儿行,店小也得改革呀,吃大锅饭干不好。”
“倒是嚷嚷改革呢,昨天公司来人开会,要把店承包给个人。这么个破店,亏了那么多,谁敢应?”
“你应。”万家福毫不犹豫地接口,“这可是个机会。”
“我看我们经理那熊样,真想争口气,可回家一琢磨,又没胆儿了。”
“你包,没问题。你们这个店经营的都是生活必需品,根本没有赔的理儿。没关系,有难处,我给你出主意。”
“对。”胖女人在旁接口说,“人家是个体户,懂得买卖,又有文化,点子多。义兰你就干吧,咱们店也就你泼泼辣辣的,有胆子。不然,工资都发不下来,咱们都喝西北风去?”
“真的?”张义兰望着万家福,动心了。
“那当然,这也是一番事业。我看你行,今儿晚上我帮你琢磨琢磨,明天你就跟经理挑明。”家福口气很坚决。
义兰看家福那激动的样子,想到他对自己一直很关心,不由得心里十分感动。
“这么说,你还真不能搬得太远。”她说。
“你让你哥给我们家帮帮忙。”家福自然地接上了话茬,“再说,你知道,我一直想办工厂,厂房也选好了,就在附近,远了……”
“你怎么还想办厂?你不说资金不够,上面也不批吗?”
“那是原来,让我爸说得我不想办了。那会儿觉得我爸有理,攒十几万银行一存,以后就不紧不慢地做点买卖。生意不好也有利息兜着,日子比一般人要好,一辈子也就行了。可后来我一想,人生不能过得太没意义。有钱不一定生活得痛快,人总得干点嘛,不然生活就没光彩。酒囊饭袋、吃喝玩乐精神会空虚。我既有这个想法,趁年轻就得干一番事业,搞企业的心我一直不死,就算把本儿赔了也想试试。”
张义兰还从未见家福这么长篇大论地谈什么,也从未想到他肚里还有这么大的志气,完全没有了过去在她面前畏畏缩缩,不敢说话,讨好的样。今天的万家福说话、语气、神态都挺帅。
“嗬,你这小伙子还真行。”胖李姐一边惊叹着,“张口一套一套的,把我们义兰都说傻了。”
义兰这时才觉得自个儿有点失态,推了一把那女人:“你别胡嘞。”
“得,你们先聊着。”胖女人识相地离开了菜摊。
“同志,西红柿多少钱一斤?”一个女人来买菜。
义兰不理她,冲家福说:“那我再跟我哥说说,就怕他……”
“你告诉他,他帮我个忙,亏不了。我送他冰箱彩电,外加屋里装饰,有一万,够不够?现在办事都讲明码。”
“瞧你真是财大气粗,张嘴就是一万。他办不成你不就亏了?”
“亏不了。”万家福见义兰今天待他好,胆子也大了,开起了玩笑,“送给你,咱们还不是一回事?”他压低声音说。
“去你的。”张义兰红了脸。
“喂,同志,我买菜。”买菜的女人有点急了。
“着什么急,等一会儿。”义兰斜了女顾客一眼,“没见我有事儿。”
“你……”女顾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哟,你承包可不能这态度。”万家福又小声说,“我走了,给咱们弄彩电冰箱条儿去。”又大声说,“晚上,我找你去,商量你承包的事儿。”
“你还卖不卖菜?”女顾客真火了。
“我给你拿。”胖李姐不知什么时候回到菜摊上。
“那我走了。”万家福口气很亲近。
“嗯。”张义兰点点头。不知为什么,这么短短的一小会儿接触,她竟对万家福有了个崭新的感觉,口气也亲昵了。
万家福的背影没有了,义兰还在那儿愣神儿。
“哎,这小伙子是不是你对象?”胖李姐捅捅义兰。
“去,没那事儿。”张义兰否认着。
“差不离儿。又有钱,又有词儿,长得也精神。你甭瞒着我。”
张义兰忽然觉得自己一阵心跳。是呀,家福有这么多好处,怎么自己以前没发现过呢。
四
踏进凤华饭店,顿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儿高雅、华丽,一种舒适、安谧的气氛和从四面八方散发出的香气汇聚成令人沉醉的力量,使得走进大厅里的张义民有点手足无措。
张义民还是在凤华开业典礼时,陪市领导到这儿剪彩,顺便参观了一次,那次人很多,并无今天这种特殊的感觉。他有点嫉妒史春生,这样的美差怎么就落到他头上了。
一位穿着华丽旗袍的女服务员彬彬有礼地把他引向二楼一间餐室。
好雅致的房间,浅黄色的两套软缎沙发,飘逸的白色窗纱,配着粉红色的地毯。靠墙是一张茶色玻璃餐桌和两把软椅。罗晓维坐在那儿等着他。
她今天穿一件白色的镶纱边连衣裙,脖子上一串工艺考究的金项链熠熠发光。没有了穿宽袖窄裤的活泼和调皮,却多了几分清丽和纯美。
罗晓维见张义民呆呆地望着她,不由微笑了。张义民穿件半袖衬衫,领结打得漂漂亮亮,身材伟岸又带有书卷气,倒像一个涉世不深的大学生。
她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坐下。”
张义民觉得她的手一碰他,就有一股电流闪电般传到全身,全身立刻麻酥酥、热辣辣的。
她看见他这副呆样,笑着甩开手,“叭”地一下在他颊上吻了一下:“哇,你这个傻样子,好可爱!”
张义民猝不及防,越发慌了神儿说:“别,别这样。”
罗晓维拉他在椅上坐下:“怪不得高婕看不上你,原来你是个清教徒。”好像有些生气。
他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脸颊湿漉漉,罗晓维嘴唇上的一种香气仍在缭绕,使他有点神不守舍。
一位女服务员进来,解了他的围。她为他俩放好碗筷,又斟上酒,便站在一边等待吩咐。罗晓维摆摆手,她知趣地退下。
张义民举起酒杯:“晓维,我敬你一杯,算我向你赔礼。”
“高婕根本不爱你,你还执迷不悟。”
“不,不能这样说,高婕她其实……”
“算了,别自欺欺人了,我在上海,看她天天和那个男高音黄炯辉泡在一块儿。”
“那是高婕的老师。”张义民赶紧解释。
“老师?情人式的师生。”
“不,不是的,她跟他关系密切,是因为崇拜。”
“崇拜?崇拜就朝夕为伴,崇拜就gotobed?我都看见了。住在一个饭店,谁都知道,就你不知道,或者明知道还甘心戴绿帽子。”罗晓维举起酒杯和张义民碰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张义民也一口气喝光了酒,他的脸再次涨红了。罗晓维的话直戳他的内心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