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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借着窗外朦胧的晨光，看到一个人蹲在床前。
“弗拉基米尔，早上好啊……天刚蒙蒙亮你怎么就起床了？”
“你也起来吧，我们出去买点吃的，顺便给尼古拉带早餐回来。”
“这也太早了吧？我还想多睡一会儿呢……”彼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别忘了你还要去考试，神学院离这里挺远，赶早不赶晚。”
“唉，说的也是。”彼得挣扎着爬起来，匆匆穿上外套跟着弗拉基米尔出了门。
第1205章：贫民窟的年轻人（Ⅵ）（）
连日大雪终于放晴，遍地积雪反射清晨的阳光，亮得直晃眼。
彼得对着初升的朝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迎面吹来的冷风带走身上残存的睡意。
弗拉基米尔在门旁摸索了几下，手中多出一支拐杖，他提起拐杖朝前方路面点了点，试探过后向前迈出一步。
彼得连忙跟上去搀扶，却被他挥手甩开，自信地说：“不用你扶，这条路我常走，闭着眼睛也来去自如。”
彼得担心地望着他，直到弗拉基米尔持杖走出老远才快步追了上去，钦佩地说：“你可真行啊，弗拉基米尔哥哥，真的可以独自行走！”
弗拉基米尔笑了笑，“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视觉，听觉和触觉自然而然会得到更充分的锻炼，学会独自行走并不难。”
“这种事也是讲天赋的吧？你在失明之后照样可以雕刻版画，一般人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彼得感慨道。
两个人一路闲聊着穿越小巷，登上木桥。过桥的时候彼得有点紧张，紧贴在弗拉基米尔身旁准备随时拉住他，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弗拉基米尔走得很稳。
走到桥中央时他停下来，侧耳聆听桥下的水声，问彼得：“天这么冷，河面怎么还没有结冰？”
彼得趴在桥栏上俯瞰，回头告诉他：“桥下冰面被人凿开一个大窟窿，肯定是乔瓦尼他们又来捕鱼了，可惜我今天上午没空，不然也想下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捞到几条肥鱼，等下午考试回来，冰面恐怕已经冻住了。”
弗拉基米尔通过他的话语不难想象出对方满脸惋惜的样子，笑着摇头：“你可是要成为辛德拉牧师的人，怎么还满脑子想着下河捞鱼，走吧，我们去吃东西。”
过桥到了对面河岸，拐进一条小巷，风中飘来烤面包的香气。
贫民窟的面包铺当然不会有什么高级货色，新出炉的黑面包胜在便宜实惠，一磅面包只要三个铜币，还免费奉送一杯热茶。
弗拉基米尔就在面包铺的屋檐下与彼得各自吃了一个面包，喝了一杯热茶，又买了两个面包带回去给尼古拉当早餐。
弗拉基米尔付了账，忽然问彼得：“尼古拉是不是伤的很重？”
彼得差点儿被茶水呛到，咳嗽着说：“没……没有啊，他已经好了！”
“彼得，牧师是不能撒谎的啊，你可不要骗我。”
“真的没有……”彼得的声音很虚弱，看到弗拉基米尔眉头紧蹙，他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把实情说了出来。或许是出于某种补救心理，他特别将尼古拉昨天说的那番话向弗拉基米尔复述了一遍。
“相比双目失明，失去一条左臂就显得没那么严重了，尼古拉就算只有一条胳膊照样能找到合心意的工作，对他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所以我觉得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应该把这次治疗机会让给你？”
“可是，这样一来我的确可以恢复视力，尼古拉就要被迫退役了。”弗拉基米尔紧握拐杖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那有什么关系呀？”彼得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人家都说好男儿不当兵，冒着被人砍掉脑袋的风险在战场上打生打死才能挣几个钱啊？尼古拉退役以后就可以跟我们住在一起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弗拉基米尔摇头叹气，“你不懂，彼得，有一种男人是天生的军人，离开军队会使尼古拉很痛苦，更何况他还少了一条胳膊……”
“我会努力学习，成为牧师，将来用神术帮尼古拉治愈左臂，到那时他要是愿意的话，还可以回到军队。”彼得天真地说。
弗拉基米尔面露苦笑。且不说尼古拉退役之后还能不能恢复现役，彼得显然还没搞明白“再生术”是何等高端的神术，整个寇拉斯堡能够施展这种神术的也只有鲍里斯大牧首和聊聊几位高阶牧师而已。彼得连通往辛德拉教会的门槛都没有迈过去，想这些还太早了点。
弗拉基米尔心事重重的呆立良久，似乎突然回过神来，对彼得说：“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神学院参加考试，我自己回去。”
“那可不行！我得送你平安到家！”
“随便你吧。”
两人原路返回，过了木桥，家门遥遥在望。弗拉基米尔又催彼得快走。
时间的确很紧张，反正到家这段路很平坦，彼得犹豫了一下，就答应先走一步。
匆匆跑过木桥，彼得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弗拉基米尔的背影正渐渐远去，心头稍安，加快脚步向前奔跑。他没钱雇马车，况且出租马车鲜少在贫民窟这一带停靠，只能靠两条腿一路跑到神学院，途中少说也要花费一个钟头。
狂奔了十来分钟，彼得停下喘口气。也许是天生的超常感知在作祟，他的脑海中时不时闪过弗拉基米尔在雪地上持杖蹒跚前行的背影，心里莫名的发慌，隐约预感将发生不好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心神不宁的走了一段路，他终于还是停下脚步，无法摆脱那不详的预感，咬了咬牙，转身沿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彼得信赖自己的直觉。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就算事实证明虚惊一场，那也没关系，至少可以移除一块心病。
木桥出现在视野尽头，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彼得屏住呼吸加速飞奔，总算跑到桥头。
一眼望过去，桥面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他刚要松口气，无意间看到覆盖积雪的桥边有纸片随风摆动，连忙跑过去一看，心脏顿时提到嗓子眼。
一个纸包丢在桥上，装在里面的面包已经冻得硬邦邦。
“该死！”彼得急忙俯身向桥下眺望，冰面上被人凿开的窟窿大约有十尺宽，隐约可见一片暗影。
彼得顾不得脱下外套，径直跳了下去，噗通一声扎进河面上的冰窟窿。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他浸透，寒意刺骨几乎把他冻晕过去，拼命划动手脚使自己保持清醒，深吸一口气潜入冰面之下，瞪大眼睛四下搜寻。
第1206章：贫民窟的年轻人（Ⅶ）（）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冰水中悬浮，彼得连忙游了过去，一把扯住对方胳膊拖回来。
哗啦！冰洞中冒出少年冻得发紫的面庞，大口喘息着，单手撑住冰面竭力向上攀爬。
彼得使出吃奶的劲，花了半个钟头，总算是把溺水的弗拉基米尔抢救上岸，背着他回到家里。
尼古拉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看到这幅情景，连忙从彼得手中接过弟弟，平放在壁炉旁的地板上抢救。弗拉基米尔吐出一大口水，总算是有了一丝气息。
尼古拉长出一口气，这才顾得上问彼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彼得也想过编造一个失足落水的理由蒙骗过关，可是面对尼古拉急切的目光，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回来的路上，弗拉基米尔哥哥把我支开，然后就跳了河……我猜他是不想拖累你……”
“别说了！”尼古拉紧紧拥抱着弟弟，眼中涌出泪水。
彼得也是鼻子发酸，擦了擦眼角，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急得跺脚。
“糟糕！我的考试——”话音未落，他转身冲出门外。
尼古拉试图喊他回来换下湿透的衣裤，彼得却充耳不闻，转眼间就跑得没了踪影。
……
神学院，大礼拜堂。
考试的钟声在九点钟敲响，鲍里斯带领一群监考牧师走进考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面色森然，往考生背后一站就令对方不寒而栗。
鲍里斯在考试开始前简单的说了一下考场记录：“禁止作弊，禁止喧哗，禁止一切干扰其他考生的行为，违反纪律者立即取消考试资格！”
考生们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没有人会蠢到在“铁面大牧首”亲自监考的时候尝试作弊，前两期培训班的考生已经为此做出惨痛的表率。
鲍里斯也知道自己的气场太足，会对考生的心理造成压力，在考场中巡视了一圈就离开，负手站在考场门外，眉头紧锁。
那个名叫彼得的小家伙没来参加考试，这让他的心情颇为复杂。老实说他不喜欢彼得那种流里流气的性格，也不认为他那样出身于贫民窟、沾染一身无赖习气的少年能够承担起为教会服务的重大使命，但是罗兰昨天说的那些话在他脑海中萦绕不散，如果事实证明王子殿下看走了眼，他固然可以轻松赢得赌局，心里却总觉得有些遗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九点三十分，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一半。鲍里斯叹了口气，认定彼得不会露面，正打算转身回考场，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循声望去，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朝这边狂奔，口中吐出大团大团的白雾，湿透的衣服和头发冻得硬邦邦，活像一条在冬日里狂奔的落水狗。
“彼得？”鲍里斯沉下脸色，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才来！”
“意外……发生了一点意外，耽误了时间……”彼得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喘息，结结巴巴的把迟到的原因简单讲述了一遍。
“下河救人？”鲍里斯皱了皱眉，抬手释放一道“侦测谎言”，神术光辉照在彼得身上，吓得这小子向后蹦了一下。
侦测结果显示彼得是诚实的，鲍里斯的脸色稍有缓和。
“牧师老爷，那个……我想打听一下……”彼得怯生生地凑近鲍里斯，“我还能进去考试吗？”
“按照考场规则……是不允许的。”鲍里斯看到少年眼中浮现心碎的神色，莫名的心头一软，“但是你情况特殊，是为了救人才耽误考试时间，人做好事就应该有好报，我破例允许你参加考试。”
“啊？！太感谢您了！鲍里斯老爷，您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慈祥的牧师老爷！”彼得兴奋地蹦起老高。
“慈祥？我？”鲍里斯愕然失措，想笑又笑不出来，“好了小家伙，先别高兴的太早，你可以进去考试，但是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如果你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题目，那么很遗憾，我不会再次为你破例。”
“没关系，半个小时足够了！”彼得一溜烟的窜进考场。
“哼！小家伙，好大的口气。”鲍里斯扯了扯嘴角，也跟着进了考场。
事实证明彼得还真没吹牛，拿到试卷看了两眼，先挑那道难倒很多成年考生的算术题做了起来，花了不到五分钟就算出正确答案，得意的吹了声口哨，引来监考牧师警觉的目光，连忙缩头躲闪。
“这小子……真能行吗？”鲍里斯越来越怀疑自己是好心办了一件坏事，给身旁的女牧师使了个眼色，“达雅，你去看看那个叫彼得的小子，算术题解对了没有。”
“好的，老师。”女牧师绕到彼得背后停下脚步